第38章 章
第 38 章
他們沒有從幽州的正面入,從前巡城之時,蘇鴻煊告訴過她一條小路,可以直通軍營。
軍營中早已沒了生氣,齊簡攻占下幽州之,梁軍入境後自行安營紮寨,只将這裏搜刮過一番,如今倒是什麽也沒剩下了。
他們從小路行至軍營中時,恰好碰上了巡查至營外的幾名梁軍。葉寧竹比了一個手勢,幾人立即四散開來,各自隐去了身形。
她離得近,依稀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這幽州城都破了,為何我們不乘勝追擊?”
“哎,你是不知道,咱們那位守将呀,就是個文弱書生,別說上戰場殺敵了,就是拿劍怕都是拿不穩。”
“就是,也不知道這麽個人,是怎麽坐穩我們頭上的位置的。”
“我聽說他手中掌握着雲國的秘密。”
“什麽秘密?”
“那就不知道了……”
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但葉寧竹卻從這簡短的對話之中聽出來一些情況。
齊簡突然領了守将的職責,想來梁軍中對他不滿的人不在少數,興許她可以從這一點入手,先挑撥人心。
想到此,葉寧竹有了主意。她将幾人湊到一起,小聲道:“駐守在城中的梁軍數量不少,你們找機會看能否混進去。”
“是!”衆人應道。
随後一人問:“那您要去做什麽?”
葉寧竹解釋道:“我與齊簡相熟,怕是他一見到我便認出我來了。”
所以她需得尋一個地方躲藏者,再繼續在暗中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不要莽撞行事,只需盡己所能打探清楚敵軍布防。至于挑撥離間的事,需得主意分寸。”
幾人應過後,分散開各自去往了不同的方向,獨自打探消息。
而葉寧竹一躲一藏地,來到了此前和蘇鴻煊坦白身份時所處的貧民窟。這裏還是和之前一樣破破爛爛,就連此前用來休息的稻草堆,都已經落了許多塵。
她在城中沒有看見郁青口中的那具屍體,許是被梁軍清理過,她要想辦法打探一下敵軍都如何處置了城中屍首。
在貧民窟附近悄悄走了一圈,葉寧竹發現梁軍的巡視基本上不會到貧民窟的方位來。想來也是,貧民窟這邊既沒有人,也沒有什麽可用的東西,充其只能算一個荒廢地,就算來這邊巡視也沒什麽用。
這倒是給了葉寧竹一個容身之所,她沒法出去在城中光明正大地搜索,因為稍不注意撞上齊簡,便就前功盡棄了。
等到入夜之後,葉寧竹才從貧民窟走了出去。夜裏的梁軍放松了警戒,大多都聚集在了一塊兒喝着酒。
葉寧竹躲在他們附近暗處,屏息凝神聽着他們酒後無意的言論。
“我聽說最近雲國有動作了。”
坐在中間的一人豪爽道,“那便來,再打一戰也還是我們勝!”
“老大英明!”
“不過功勞倒是都被那姓齊的小白臉搶了去,實在令人生氣!!”
那被稱老大的人猛喝了一口酒:“不過是個靠靠巴結人上位的,算個屁!老子早晚有一天讓他趴我腳下!!”
“沒錯!他哪能跟老大你比!”
葉寧竹聽他們将齊簡翻來覆去嫌了一頓,有些想笑,果然像齊簡這樣的人在哪都不讨人喜。她派去潛入梁軍內的人,挑撥離間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是其中也有這些人對齊簡的不滿加持。
她又躲着聽了一會兒,半天都沒聽到重點,反倒是聽見了一陣鳥鳴聲。
梁軍對這陣鳥鳴聲毫不在意,但葉寧竹卻暗自退了出去。他們入城以前說了以此為暗號,葉寧竹猜,大概是誰已經找到了線索。
她走進城中小道,以同樣的暗號與對方确認彼此位置,不消片刻,對方便來到了她的面前。
葉寧竹不想說廢話,直接問道:“查到什麽了?”
“他們将屍體全都轉移到了後山随意掩埋。”
後山,葉寧竹撐着下巴思考,此時去後山太過顯眼,更何況山中的軍械庫早已被敵軍占據,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暴露自己。
葉寧竹問:“從何處打聽來的?”
“與他們喝了酒,套話套出來的。”
那可信度倒是有幾分,大概率不是地方特意引他們去的陷阱。葉寧竹這樣想着,可是是否該去冒這個險,她還是有些猶豫。
“不如我去……”
葉寧竹立馬搖頭:“不必,你繼續僞裝着,我自己去就好。”
那人點點頭,彙報完了他目前掌握的信息便火速離去,葉寧竹回到貧民窟,随意找了個稻草堆坐着。
她思緒有些雜亂,也有些害怕。她怕如果去了之後确認那人真是蘇鴻煊,自己又該怎麽辦?
她咬了咬唇,想了許久才下定了決心。夜裏騎馬太引人注目,葉寧竹只好徒步走去。
深夜的山裏總是透着一絲陰冷氣息,尤其是要去埋屍之地,便有些令人望而卻步。可葉寧竹卻不在乎,許是心裏迫切地想要确認。
相比之下,她心裏的恐懼更多來源于對即将确認的事實。
好在埋屍之地的位置不算太高,她只微微爬了一會山,便在一旁地地面上瞧見了車轱辘的痕跡。
大抵是用來運屍時留下的痕跡,她立即沿着車輪的痕跡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心就狂跳一分。
這裏埋的都是在戰役之中犧牲的将士,也有部分梁國人,那些屍體上也有灼燒的痕跡,所以蘇鴻煊布在城中的火藥并非毫無作用。
她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郁青口中說的那具焦屍,葉寧竹從一旁的地上撿了一根粗樹枝,朝着坑裏道了一句:“冒犯了!”
随後,她用樹枝在屍體中間來回翻找,卻沒能找到那具符合郁青描述的焦屍。
為什麽呢?不是說城中的屍體都被運到了此處嗎?為何她找不到?!
葉寧竹逐漸變得有些急,手上翻找的動作也快了些,可整個坑裏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有。
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将樹枝往一旁随手一扔落在地上,垂下頭有些洩氣。
她竟一時不知自己究竟是該開心還是難過,沒有找到郁青口中的焦屍,是不是意味着蘇鴻煊還有生還的可能?
郁青不會無緣無故騙她,就算是他們有計劃,蘇鴻煊也該告知才是,可眼下找不到屍體也是真的。
她有些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從山中退了出去,葉寧竹的心逐漸變的平和。只要沒有親眼見到屍體,她就相信蘇鴻煊還在。
想到此,葉寧竹加快腳步回了貧民窟中,後半夜的時間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這只有她一個人,葉寧竹很難放下心睡過去,總是一會兒醒一次。
再醒來時不知是什麽時辰,她依稀瞧見城中有火光,被吓得立即睜開了眼。帶着懷疑,葉寧竹朝着主街上走去,想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主街之中站着一排士兵,其中有幾人便是今夜她偷聽聊天的那一群。
而他們面前,齊簡正悠閑地坐在那,将幾個人來來回回打量着。
她四處環顧了一圈,與她的人對視片刻,眼神示意對方趕緊走,莫要被殃及。
對方微微點了下頭,在人群之中隐去身形,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随後,她聽見齊簡悠然道:“聽說今日有人在軍中說了些話,倒是叫人傳到了我的耳中。”
葉寧竹回想起早些聽見的言論,齊簡這麽要面子的人,平生最恨的想來必然是此等嚼舌根的言論。他能這般怒,也是常理之事。
這倒是葉寧竹樂意看見的,梁軍越亂,便越能讓他們有可乘之機。
沉寂許久,齊簡又笑了一聲道:“怎麽,不敢當着我的面再說一遍?”
那幾人在戰場之上皆是不貪生怕死之輩,被齊簡踩在頭上的感覺不好受極了,如今要讓他們向齊簡低頭,簡直是不可能。
于是,站在前方領頭的那人擡起頭直視齊簡,将此前說的話複述了一遍,語氣中滿是不屑。
齊簡又是一聲笑,諷道:“你可知我為何能夠坐到這個位置,那是因為我立了功,不像有些人,碌碌無為了一輩子。”
那人臉色沉了沉,還是打心底裏瞧不起齊簡。可卻不得不承認,至少在幽州城中,他們需得聽齊簡的指揮與安排。
即便如此,他仍然冷哼了一聲道:“老子才不管你立了什麽功,你坐到這個位置,就是不配!!”
齊簡眼神中滿是怒意卻無處釋放,有些沖動地從一旁的士兵腰間抽出一把劍,狠狠砍向面前人的肩。
刀劍劃破地地方滲出血跡,可這人連痛都不喊一句。
齊簡手中的力重了幾分,不斷地用劍在已經形成的傷口處來回磨,導致傷口更加重。
身後的人見狀,連忙出聲勸阻,大戰在即,如何能內讧?
齊簡收了手,冷笑一聲:“你再不滿,也得忍着。”
他把劍随手扔到一邊地上,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倘若再讓我聽見有人在背後議論,別怪我不留情面。”
受傷的那人惡狠狠地瞪着他,一手撐着地,一手捂着手上的肩。他能感覺出來,齊簡方才真的是想要下死手。
若不是被身邊幾人攔着,他說什麽都要在此處,與齊簡論個高下!
被人帶走治傷後,齊簡也起身離去,只剩下圍觀的軍中将士在一旁小聲議論紛紛。
他們都覺得齊簡此舉太過心狠,他雖為梁國做事,可終究不是梁國人,如何能将他們當做自己人?
衆人面面相觑,各懷心思。
葉寧竹就在一旁看完了這場戲,齊簡太急了,急着表現自己在軍中立威,卻忽略了人性。
這樣一場鬧劇過後,又有誰會真的為了他賣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