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滄州地界雖不臨邊境,但如今幽州城破,敵軍攻向滄州也是早晚的事。從踏入滄州開始,葉寧竹便能感受到四周緊張的氛圍。
她一路進城,卻也有不少人出城。天下之大,竟沒有這些百姓的容身之所。
沒走幾步,四周的人将她與白桃擠開,兩人頓時分散開來。白桃被堵在後方,一直叫着小姐。
葉寧竹回身拉住她的手,二人穿出人群站在了一旁的空處。
現在這個情況,她們很難再城中通行,二人只好在原地站了片刻。
數不清的百姓想要湧出城,可城門口的守衛說什麽都不肯放行,只一句“出城需得交銀子”。
這是哪來的道理,進了城的人,出去反倒還要花錢?!
随着城門被關上,一陣又一陣的謾罵聲響起,所有人都不滿極了。
随着一聲哨響,一支箭羽直直穿過衆人,釘在了城牆之上,方才那還狐假虎威的城門守衛,此刻吓得頭也不敢擡起來。
葉寧竹偏頭去看,瞧見了沈昭。
沈昭并沒有往她的方向看,只是直直地朝那人走去,厲聲喝道:“開城門!!”
那守衛顫抖着守,打開城門的門栓,推動着厚重的城門。
城中百姓齊聲道謝後,前前後後依着順序走了出去。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可能并不清楚自己離開滄州以後要去往何處,只知曉若繼續留在此地,那滄州最後會與幽州有同樣的結果。
葉寧竹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因為戰亂。無論是哪個國家的人,被戰争困擾了已經太久太久。
等四周人群都散去了後,沈昭方才處置了那名守衛。他轉身回軍營時,葉寧竹走過去叫住了他。
沈昭回過頭來,對葉寧竹出現在此處有些意外,但細細想來又情有可原。
蘇鴻煊不在,軍中只能仰仗沈昭。可沈昭從來都是聽從蘇鴻煊的命令,有些事上未必拿得了主意。
如今葉寧竹來了,倒像是一顆救命稻草一般,救他與軍中将士于水火。
“你在信中說的,講清楚!”葉寧竹急道,她迫切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蘇鴻煊和郁青就真的一點下落都沒有嗎?!
沈昭四周看了看,周圍仍有百姓,他壓下聲音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殿下,跟我來。”
沈昭擡腳走去,葉寧竹看了一眼白桃,示意她一同跟上。
滄州不比幽州,就算是有守城的軍隊,也沒有專門建造的軍營。沈昭他們來了此地後,臨時搭建了軍營,雖然簡陋了些,但能供衆人休息養傷,也算不錯了。
三人回到軍營後,袁副将看見她,大喜過望,一下子就沖了過來,差點就抱上了葉寧竹,結果被沈昭擋了個實。
“見外了,見外了。我這是太久未見殿下,過于想念!”袁副将尴尬一笑,收回了手道,“殿下,我還需去練兵,先告退了!!”
待他走後,沈昭道:“殿下,請。”
白桃瞧着他們要談正事的樣子,忙道:“殿下,我去軍醫那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葉寧竹點了下頭,跟着沈昭進了營帳後,他将目前的情況一一講給葉寧竹聽。
帶頭闖入幽州的,是齊簡。陛下放棄了幽州後,蘇鴻煊只能計劃着以退為攻。他将城中所有人安置好後,在城中埋下了火藥,只等敵軍入城之時引爆。
可火藥的引爆,就必定需要有人留在城中以免發生意外情況。
起初他和郁青主動選擇了留下了,可蘇鴻煊說他尚有妹妹需要照顧,回絕了他。若非是郁青堅持,蘇鴻煊便打算着自己去了。
葉寧竹明白,蘇鴻煊這是不願讓他們陷入危險,這些事,他作為主将,獨自一人擔下就夠了。
火藥全部炸開後,他們曾躲在城池外不遠處觀察城內情況。可很長時間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這意味着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起初他們商讨的是,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要在城池外彙合,一同來滄州。可這兩人卻沒有如約彙合,也一點消息都沒有。
“幽州城內尋過嗎?”葉寧竹小聲問。
沈昭點頭:“派人潛進去過,但沒有任何收獲。”
倘若是蘇鴻煊故意藏着,任他們也很難找得到。
可是……可是如果他沒沒能平安離開幽州,又該怎麽辦呢?
葉寧竹晃了晃腦袋,不去想這些還未發生的事。他們不可能一直留在滄州,總要想辦法把城池奪回來的同時擊退敵軍。
葉寧竹問:“你們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
沈昭道:“潛入進去,裏應外合,殺他個片甲不留!”
葉寧竹沉默片刻,問道:“你能确保潛進去之後的安全嗎?”
沈昭遲疑了,他并不能确保所有人都能平安無事,或許就連蘇鴻煊都沒有辦法保證這件事。可眼下,若還有其他的法子,他們不會選擇這種冒險的方法。
就是因為無法确保進城之後的情況,所以沈昭遲遲沒有決定。他自知自己不算果斷,所以葉寧竹的到來于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及時了。
“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辦?”沈昭問。
葉寧竹抿了下唇,如果是她的話,她會選擇賭一次。
于是她道:“着手去準備吧,挑幾個機靈一點的,進城之後随機應變。”
沈昭點了下頭,端詳着葉寧竹的神情,她看上去情緒太過正常了。
“殿下,将軍和郁青的行蹤,我們還要找嗎?”
葉寧竹聽到這話,立即道:“要找!”
沈昭還想說些什麽,在葉寧竹來之前,他們從未放棄過搜尋二人蹤跡,可小半月過去了,就連他都要懷疑二人是否還活着了。
他知道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于情于理他們都不該放棄,可繼續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如果一直找不到,會散了人心。
葉寧竹堅定道:“他不會死!”
蘇鴻煊還有那麽多承諾未曾兌現,還有那麽多誤會沒有解釋清楚。倘若他不親自來解釋,她是不會原諒他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葉寧竹道,“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潛入幽州城內,打探清楚敵軍在城內的布防。”
“我明白了。”沈昭答道。
他走出營帳,替葉寧竹與白桃收拾了一個休息的地方,再順着葉寧竹的意思,從軍中挑了幾個機靈的,帶去給葉寧竹過目。
葉寧竹相信沈昭,于是道:“你去安排吧,至于要如何潛進去,還需商讨。”
沈昭應了聲好,帶着幾個士兵離開後,葉寧竹喚來白桃,拉她在一旁坐下。
她這些天來,很少顧及白桃。可眼下卻也知道,這小丫頭與她一樣,都很擔心。
白桃啓唇叫了聲殿下,随後便垂下頭不再說話。
葉寧竹嘆道,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拍了拍安撫道:“沒事的,相信我。”
她依稀看見了白桃低着頭時落了兩滴淚,葉寧竹有些心疼。這些日子白桃就算心裏難受,也沒有同她說過。
若不是因為跟着她,白桃還是宮中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婢女,有一個好的主子,到了年紀就會被送出宮許一個好的人家,嫁人生子,幸福一生。
可無論是前世今生,她都覺得對不起這個丫頭。
白桃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殿下,如果他們出事了怎麽辦?”
葉寧竹沒說話,她也不知道,可她只能不斷地安撫着白桃,即便自己心裏也沒個頭緒。
葉寧竹與白桃一同躺在床上,她将手搭上白桃有些紅腫的眼睛,然後逐漸感覺到手心中一陣濕潤。
她另一只手放在白桃肩上輕輕拍着,直到感覺到她睡着後,才移開雙手,替白桃擦拭掉淚痕。
随後,她起身走出去,靠在了帳外忍不住擡頭望着月,嘆了口氣。
軍中的守備軍巡夜經過,也不自覺地側目來看,可沒有一人敢上前。因為沈昭特意囑咐過,若沒有大事,便不要打擾殿下。
他們搭建軍營的位置在滄州背後的山邊,夜裏倒是有些涼。她穿着單薄在外站了許久,感覺到腿腳有些麻木。
睡是睡不着了,葉寧竹想着不如趁這個時間找些事做。
她悠然走向滄州城內,大概是近日多了許多災民的緣故,有些人和衣躺在街道的角落之中,只蓋了一些稻草。
葉寧竹垂下眼,不禁去思考這些災民的去處。落在敵軍手上是一死,可繼續這樣生活下去,早晚落下病根。
奪回幽州城迫在眉睫,可救百姓于水火同樣重要。沒有任何一座城池能突然間接納如此多的災民,就連滄州也因為災民數量增多導致官府錢財不夠了。
可陛下顯然不會為邊城考慮,她還是得自己想辦法。
幽州離錦州雖有些距離,但若能與思卿聯系上,興許能從她那先借些銀兩來,至少要保證百姓能夠安然出滄州。
想到此,葉寧竹停下踱步,火速朝着軍營中走回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了背後不遠的城門處,一陣重重的叩門聲響了起來。
她回過頭,怔愣片刻後跑上來城樓向下眺望。
那道叩門的身影如此熟悉,可滿身的傷卻又昭示着那人來到此費了多大的力。
“去開城門!”葉寧竹朝着城門守衛喊道。
門外的人強撐了許久,終于在城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倒了下來。
“郁青!”葉寧竹跑過去,碰上郁青有些冰涼的手。
她擡起頭,朝着周圍士兵吩咐道:“先回去跟找軍醫。”
士兵果斷跑開,另兩個人擡了擔架來,将郁青送到了軍營。
葉寧竹手上沾了血,這不是第一次,可卻從來沒有一次這麽害怕過。
郁青不是跟蘇鴻煊一起的嗎?他回來了,蘇鴻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