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葉寧竹再書院中幫着布置詩會,自打陳文對守着她府邸的幾人說過之後,她偷摸着出來,侍衛們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們都知道,府中的姑娘是被困在此處,而除了他們以外,沒有人會輕易造訪,只是總還是擔心會惹怒陛下。
葉寧竹倒是無所謂,她從前久居深宮,本就不常出宮,平民百姓對她那是相當不熟悉。只要詩會那日她帶着面紗,就算是朝中臣子也未必識得。
這樣子,她偷溜出來的消息便就不會傳到陛下耳中,也就不會處置他們。
詩會那日來的人不少,葉寧竹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等文人墨客陸陸續續進入書院後,整個書院被數個屏風隔開,緊接着,紀太傅出現在閣樓之上。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樓下的衆人,開口道:“諸位,今日開場的主題便是……”
他故意地停頓了片刻,引起了底下衆人的好奇心。随後,紀太傅精準地找到了葉寧竹所在的位置,并與其對視一眼後道:“國之天下。”
這是他與葉寧竹提前定好的,以此類主題開場,才能使葉寧竹少一些抛頭露面,方可護其平安。此主題一出,周圍人頓時議論起來,他們有些只是普通的文人,國之天下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太過沉重的主題。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全場寂靜之中,葉寧竹看見一人從一側屏風後站起來,孜孜不倦地講着自己的看法。提到國時,他滿腔熱血與忠誠。可他的話總是不由自主地去批判如今的朝廷,盡管旁邊的人已經竭力制止,卻還是不肯停下。
陛下最信任的老師在此,誰也動不了桓月書院。
那人道完後,恭敬地彎腰行李,“一點愚見,還請見諒。”
葉寧竹聽完了全程,忍不住感嘆。禮部的很多人已經被數不清的權力欲望熏陶,這人在禮部這麽久,卻還能維持着自己獨特的想法,也着實不易。
也虧得她沒有看錯人。
葉寧竹面紗下的嘴唇不斷上揚,随後默默起身後,朝着一旁的隔間走去。紀太傅是書院的先生,也是主持整場詩會之人,他脫不開身,只好找來書院中的學生将那二位忠臣帶到葉寧竹的身邊。
他們只見過葉寧竹一面,便是那日殿試後的宴會,可這已是數月之前的事。更何況,外界皆傳長公主殿下已死,他們只會去相信葉寧竹是一位與長公主殿下相似之人。
葉寧竹坐在隔間內喝着茶,看着眼前面面相觑的二人,淡淡道:“楚渠,洛洲人,殿試過後被封七品官員入禮部,負責策劃國宴。”
她看了看兩人,确認了楚渠是哪一人後,轉眼看向另一人接着道:“楊塵,晉州人,被封七品入禮部,負責祭祀之事。”
“沒錯吧?”她頓了頓道。
二人一愣,對視一眼都點了下頭,而後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楊塵問:“姑娘是何人,請我二人來此,又是為何?”
葉寧竹眨了眨眼睛道:“公子方才的答複着實讓我佩服。”
楊塵皺了下眉頭,“姑娘對我二人這麽清楚,就像是專門為我等而來。”
葉寧竹點點頭,也不否認,直入正題道:“我希望二位大人能提供一些證據。”
二人異口同聲:“什麽證據?”
“銀庫司的賬簿中,賬目與實物無法相對。”葉寧竹道,“陛下派我暗中調查此事,我想了想,對不上賬目的都與禮部有關,而更巧的是,都與二位大人有關。”
她将自己的身份僞裝成奉命調查的人,既不暴露身份,也足夠有威懾力。
楊塵和楚渠互相看了看,紛紛低下頭,不敢言語。
葉寧竹繼續道:“如今陛下已有了除亂臣之心,二位該及時回頭是岸才對。”
“我不需要你們做什麽危險的事,只需要告訴我,國庫中那些寶物,被轉移到了何處,又被用去做了什麽?”
“這……”楚渠猶豫道,“我們只知道,他們确實在往外運錢財,至于運向了何方,确實不知。”
楊塵點頭,補充道:“不過丞相府這兩月每到十五總會有森嚴的戒備。”
李丞相既不在京城,無緣無故在府中留那麽多守備有何用?葉寧竹想,興許十五之日,能去丞相府探一探。
她朝着兩人笑了笑,命人将他們領出去,自己則是坐在隔間中等着紀太傅。
她同紀太傅說了此事後,紀太傅極力制止道:“你怎麽總愛孤身犯險?!”
“老師,可我不去,還有誰能去?”葉寧竹反問,“難不成你指望着陛下親自來查?”
“你以為他不知道?”紀太傅道,“他曾和我商讨過,關于丞相貪污一事是否應該揭開,但我拒絕了他,你可知為何?”
葉寧竹低下頭,沉思片刻後道:“因為牽扯的人太多,一旦要徹查,便會動搖整個雲國的根本。”
“你看,你也知道。”紀太傅說,“他明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為何還放任你去查?”
因為查出來了,是替陛下肅清朝政。查不出來,也只是丢掉了一個棄子。
紀太傅沒有說明,可葉寧竹好像明白。她以為他們是親兄妹,什麽事都可以一起承擔。但即便是身為陛下,也會時刻擔憂着自己的地位。他會擔心有人将他從那個位置拉下來,也擔心自己手中的權利一點點被剝奪。
葉寧竹嘆了口氣,有的時候,将權利看得太重,也并非是什麽好事。皇兄作為聖上,要考慮的事情太多,而她作為妹妹,她只希望皇兄一生順遂。
所以,她願意替他肅清朝政,即便被人誤解也都不重要。
……
告別了紀太傅,葉寧竹回到了府裏,同陳文送了個信。她需要人接應,縱觀整個京中,也就只有陳文了。
夜裏陳文來時,還帶了一個消息來。
“今日朝中,幽州捷報傳回了,我軍重創梁軍後追擊至敵國邊界,順勢奪下了梁國外城一座。”陳文道,“看來阿煊真的很急着回京。”
“是嗎?”葉寧竹看上去沒什麽神色變化,她知道這一戰有多難,也不認為這對蘇鴻煊來說是一件好事。
以皇兄如今多疑的性子,誰能保證他不會懷疑蘇鴻煊。
所以,其實她并不希望蘇鴻煊被召回京複命,因為真的到了這一天,就說明皇兄已經開始防備了。
她微微嘆了口氣道:“先不管幽州的事了,找你來是想要告訴你。十五那日,我要去丞相府。”
“去那作甚?”陳文下意識問道,随後他就反應了過來,定然是葉寧竹找到了線索,“殿下自己去,是否有些危險?”
葉寧竹道:“不是自己去。”
但凡她想着自己去查,就不會同陳景說了。
“你在丞相府外接應我,我會想辦法傳遞消息給你,但如果我行蹤暴露,你就直接走。”葉寧竹道。
“好。”陳文道,“是否要傳信跟阿煊說一聲。”
葉寧竹瞥了他一眼,心道等這封信送到後,十五早就過去了,哪有時間與他送信。
她有些好奇地坐了下來,打量了一下陳文道:“你怎麽什麽事都喜歡問過蘇鴻煊?”
陳文被她這話問的一愣,他從前與陳景一同在蘇鴻煊的麾下,只是後來京中父母年邁,他作為兄長回來了,在爹娘膝下孝順侍奉罷了。
可是即便回來這麽久,也很難改變他聽從蘇鴻煊命令這個事實。
“算了。”葉寧竹舒了一口氣,“等這件事結束再同他說吧。”
蘇鴻煊如今想來被戰事纏身,指不定正焦頭爛額呢。
葉寧竹安心在府中待了幾日,每日聽着門口那兩名護衛閑聊,他們也不把葉寧竹當外人,什麽都說。
從大街小巷都知道的事,到他們偶然聽聞的秘密傳言,大大小小的都有。
這兩個人才真是在她這裏閑的了。
葉寧竹坐在院子裏,目光忍不住落在了皇宮的方向。這幾日陳文來時,總會告知與她朝中的事。
他說陛下在朝中大動幹戈,一是為了朝政之事,一些大臣聯名上奏,請求陛下恢複丞相官職,二是為了衆臣數次請求陛下早立太子。
葉寧竹想,她大概也能猜到皇兄為何動怒。後宮之中哪個妃子不是為了家族榮譽入的宮,若真的立了哪位皇子做太子,必然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葉寧竹晃了晃頭,放平了思緒,拿出筆墨紙硯,提筆寫下了幾句話想勸一勸皇兄,卻又覺不妥,揉成一團丢在了一旁。
如今寫這些東西與皇兄,怕也只會被認為是她妄議朝政,何苦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又寫了一張字條,喚來白桃後道:“送去桓月書院與老師吧。”
白桃點了下頭,立即出了門。
如今皇兄雖執拗,但老師的話他還是會聽。借由老師的口來勸他,錯便也不會歸到自己頭上了。
她只需要靜待十五,瞧一瞧丞相府究竟在弄些什麽名堂,再做對策。
……
十五那日剛剛入夜,葉寧竹與陳文一同潛入了丞相府中。
整個院落燈火通明,幾人不斷來來往往,從前院搬一個箱子到後院,再小心地裝上車。
葉寧竹瞧着他們搬運的動作,并不吃力,甚至一人便可以拿動一個有些大的箱子。
着實有些不好猜測,箱中之物究竟為何。
突然,一個府內小厮猝不及防與一個搬箱子的人撞上,箱子跌落在地,金銀珠寶統統散落在地面。
也不知,這究竟是他從國庫虧空拿出來的,還是這麽多年貪污腐化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