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一路奔波回到京城,傳旨官叫走了齊簡一同回宮複命,卻将葉寧竹送到了城中一座府邸中去。他說,此處是陛下為她準備的。
也對,哪有已死之人,還能重新回宮的道理。
可說是居住,實際上卻變成了被禁足在府中。葉寧竹與白桃剛一進府,府內大門便被人關得嚴實,門內站着兩個眼生的守衛。
白桃立即上去辯駁:“什麽意思?”
“姑娘,我們奉命看守此處。”一人正色道。
“奉誰的命?”葉寧竹問。
兩人皆不作聲,其實就算不說,葉寧竹也能猜到。他們二人隸屬于禦林軍,而禦林軍從來都只聽從那一個人。
一回京就被禁足在府中,而做這一切的人,是她敬重的皇兄。
葉寧竹突然無力地笑了一下,回身帶着白桃進了府,也不想着往外闖。
白桃有些不解,問道:“殿下,陛下為何要将您困在府中?”
葉寧竹沉思着,她也在想為何,是因為她知道了些什麽不該知道的,還是皇兄真的信了她通敵。
坦白來說,她并不清楚。門口的兩個侍衛寸步不離,不過葉寧竹沒想逃,她想,皇兄會親自來見她。
她在府中等了許久,從白日等到日落,才等來了那個幾月未見的兄長。
他來時并未帶随身護衛,遣散了門口兩個守衛後,也遣走了白桃。
整個院內,就剩下了他們二人。
葉寧竹靜靜地看着皇兄朝她走來,明明還是熟悉的人,可說話的語氣卻那麽冰涼。
“阿竹。”皇上道,“是朕太過縱容你。”
葉寧竹突然笑出聲,盯着他的目光從一開始的尚有期許逐漸轉變成為滿滿的失望。
是她忘記了,皇兄不止是她的兄長,還是整個雲國的皇帝。如果有人危及到他的地位,他絕不會猶豫,盡管那個人可能是與他從小一同長大的妹妹。
“你信了,是嗎?”葉寧竹問。
“齊簡向朕說明了一切,甚至牽扯到了丞相。”皇上說,“阿竹,當時你為何提議裝作身故離宮,又為何要去幽州。其中目的,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單純?”
葉寧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怒氣從心底萌發,看着皇兄問道:“我同你說過,我想守住我的國,也想守住幽州。”
“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什麽性子我再清楚不過。為何你從前不提,偏偏在那個時候去。”皇上質問她道。
“皇兄!”葉寧竹喊道,“我是你妹妹,無論做什麽我都不會害你!”
可他卻寧願去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她。
“那你同丞相會面,談了些什麽?”皇上突然問道。
葉寧竹沉默了,她與李丞相談的事,若直白地告訴皇兄,他豈不是會更懷疑自己?
“你如何得知?”她問。
皇上在桌子上狠狠一拍,怒道:“那個老狐貍親口與朕講,他在錦州見到了長公主,并與你交談過一番!”
“陛下懷疑我與他是同謀?”葉寧竹語氣冷了冷,稱呼也從皇兄疏遠成了陛下。她竟從未得知,皇上會有如此疑心的時刻。
皇上突然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眉間緩和下來道:“誰說得準呢,阿竹。”
“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用了多少心思,又做出了多少努力。我防備所有人,卻唯獨不想防備你,因為我只當你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妹妹。”
可是後來,葉寧竹太有主意了,她既有謀劃,又有對策,實在不得不令他擔心,擔心葉寧竹會同其他人一起,将他從這個皇位上拉下來。
“你想錯了,陛下。”葉寧竹道,“我一直當你是一個仁君,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堪大任之人。即便李丞相同我說了些往事,我也從沒信過,可是……”
可是現在,她想她該信了。
“貴妃娘娘如何死?四皇兄又是如何葬身火海?這裏面的答案,陛下真的不清楚嗎?”
皇上垂着頭笑了一下,“你果然知道了。”
說着,他站起身來,面色十分嚴肅,厲聲道:“雲國的長公主已然身故,是朕親自為她入的葬。”
葉寧竹自嘲地笑道:“是。”
“謀逆乃是死罪。”皇上道。
葉寧竹仍是只答了聲“是。”
“朕會先處理朝中逆臣,再來處置你。”他道,“這些時日,你就在此處,不得外出。”
也許他仍舊有兄妹之情,可葉寧竹卻不在乎了。她只是有些惋惜,倘若皇兄不是聖上,只是她的兄長,那他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信任彼此的人。
葉寧竹只是道了聲“好”,便全然不顧禮數,将他晾在此處後轉身進了正廳。
她在回京之前,想過皇兄會如何反應,也想過他會不信任自己。可真到了這一刻,心裏好像還是有些難過。
“殿下。”白桃擔心地叫道。
葉寧竹擺了擺手,頭疼得厲害。白桃連忙攙扶住她,她很少見到葉寧竹這幅樣子,有些手足無措。
葉寧竹回了房間,房間內的布局,和她從前在宮中的寝殿一模一樣。能看得出來是精心設計過,可葉寧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她用了一段時間來平複自己的心情,将那些不愉快的先統統抛向腦後。
有人向她院中射來一箭,箭上附帶着一張紙條,葉寧竹取下紙條一看,認出了上面的字跡。
想不到她都如此落難了,齊簡還會主動找上她。
不過也是,對于齊簡來說,欣賞她此時的落魄,興許才是他的樂趣。
葉寧竹取下紙條,将箭羽折成兩半後,把有箭刃的那一半放進了自己腰間。緊接着,她看向白桃小聲道:“我今夜要出去,你在府裏留着接應。”
“好。”盡管有些擔憂,白桃還是停了下來。
齊簡在紙條上寫到——今夜子時,銀庫司。
葉寧竹想,她需要去赴約,指不定能查出些什麽來。
……
夜深以後,葉寧竹換上了一件黑衣,便于隐去身形。
銀庫司的大門緊鎖着,葉寧竹從側面翻窗進去,看向光明正大着查閱司內記錄的齊簡問道:“齊大人可滿意了?”
“殿下此話何意?”齊簡笑道,“您與陛下,便就是再親的兄妹,也抵不過權力所帶來的一切。不過我說了,若殿下願意,我可相助。”
葉寧竹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能做什麽呢?”
“丞相大人,殿下不想查嗎?”
葉寧竹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再怎麽說也是你的老師,連他都不放過,心未免太狠。”
“我忠于陛下,替陛下除掉亂臣賊子,又何錯之有?”齊簡道。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葉寧竹暗自腹诽,明明與梁國相交的人是齊簡,可他卻可以為了自己的名利将這一切全都推到別人身上,手段可見狠辣。
只是她如今想不出對策,朝內的亂黨衆多,憑她一己之力如何能除得幹淨,倒不如先借齊簡的手除掉丞相一黨,再來清算他們之間的舊賬。
葉寧竹懶得搭理他,走過去翻起了記錄。銀庫司內的記錄看上去沒有問題,可與司內實物對下來,數量上卻有了極大的差距。
有人在虧空國庫!
葉寧竹問:“這跟丞相一黨有關?”
齊簡随意道:“聽老師提過,懷疑而已。”
兩個人彼此默不作聲,自己查自己的。葉寧竹想,她要比齊簡更早找到線索,只有把線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
“殿下,你究竟為何對我有如此的恨意?”齊簡突然問。
葉寧竹眼都懶得擡一下,直白道:“因為你這個人就是很令人厭惡。”
齊簡笑了一下後,“那以後我見到殿下,便不會留情了。”
“随便你。”葉寧竹道,過了這一關,誰還會去在意齊簡。
她在記載國庫內寶物數量的賬本上尋到蛛絲馬跡,随後問道:“進獻的寶物是誰負責清點?”
“汪穆。”齊簡道。
這個名字,葉寧竹總覺得有些熟悉。
齊簡在一旁提醒道:“殿試那日一同赴了宴會。”
葉寧竹回想片刻後,方才想起來是從哪裏聽說過此人——那份殿試的名單之上。
也不知道那時她想要收納的幾位臣子,如今都在何處就職。
如今她在京中沒有可信之人,行事并不容易,總該想想法子。
将賬簿歸回原位後,葉寧竹瞥了齊簡一眼,淡淡道:“多謝。”
話畢,葉寧竹飛速地離開了銀庫司,回到了府邸之中。
回京的第一日,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葉寧竹心有些亂,怎麽都沒有睡意。
她拿出蘇鴻煊贈與她的發簪,拿在手中細細欣賞着,卻突然發現簪身是中空的。
葉寧竹立即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試毒的銀針,一點一點探進簪身,将裏面藏着的紙條推出來。
蘇鴻煊之所以這麽放心她回京,一是出于信任,而是他為葉寧竹備了後手。
葉寧竹笑了笑,這個人還真是……深謀遠慮。
她将紙條打開來看,上面寫着一個人——禦林軍統領,陳文。
這個人統管整個禦林軍護衛宮內,要想見到他,好像還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葉寧竹思索片刻,方才有了主意。既然如今她被皇兄禁足于此,那便引陳文來找自己。
門口那兩個守衛,大抵就是從禦林軍中挑出來的二人。
葉寧竹從房間內走了出去,走到那兩人附近的不遠處觀察片刻。如果陳文是蘇鴻煊在京中的眼線,那他肯定與蘇鴻煊有私下的傳信。
她該如何讓陳文來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