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牢獄之中,思卿靠着牆坐在地上,眼神一直落在葉寧竹身上。從之前在賭坊中見到葉寧竹時,她就知道這是雲國的長公主。
從某些層面來講,她們是一樣的人。她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國家,甘願付出所有的人。抛去敵對的身份,思卿是打心底裏敬仰葉寧竹。
“我如今落在了你們手上,要殺要剮,我毫無怨言。”思卿道,“我聽聞此前潛伏在城中的人,一人被你親手斬殺,另一人被關了起來。”
“是。”葉寧竹毫不隐晦地答道,“你是為了他而來?”
剛說出這句話,葉寧竹就否定了自己,“不,你不是。”
思卿來了興趣,好奇道:“殿下為何這樣認為?”
“照你之前所說,你們常年留在賭坊之中,我不認為這是你在騙我。整個賭坊對于梁國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情報所,它臨近幽州,又可與京中順利往來。”葉寧竹頓了頓道,“我不認為一個已經暴露的人,對你們有任何的價值。”
況且,那名奸細與被俘的主将在齊簡來之後,就被蘇鴻煊安排着押解進京了。既然齊簡與梁國有所往來,這個消息肯定同步給了他們才是。
思卿笑了一下,莞爾道:“那你猜,我是來做什麽的?”
葉寧竹面容平靜,她其實沒有猜透思卿出現在軍營的目的,但這不代表她不能從思卿的口中套出來。
她冷靜地打開桌上的茶壺,不答複思卿的話,反倒是提着茶壺出去,命其他士兵暫時守着思卿。從牢獄中出去後,她将茶壺随手遞給郁青:“去倒些水來。”
郁青雖不解,還是照着做了。等郁青回來的期間,葉寧竹同沈昭商讨道:“齊簡如今不在驿站,不知道去哪了。我大概知道蘇鴻煊的去向,我們要想辦法先和他取得聯系。”
沈昭點頭應道:“我去找。”
“不行。”葉寧竹否決道。沈昭傷勢剛剛恢複仍需修養,倘若此行遭遇伏擊,找不找得到蘇鴻煊另說,還可能搭上一條命,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去。
“您要去?”沈昭問。
葉寧竹思索片刻,她再去一趟也并無不可,可就是擔心,這會不會也是敵人計劃好的。她與蘇鴻煊都不在幽州,合适嗎?
郁青提着裝滿了水的茶壺回來,葉寧竹接過來後道:“我套一套她的話,先靜觀其變吧!”
話音落下,葉寧竹轉身回了牢獄中,并招手将士兵遣了出去。
“如今牢獄之中僅有你我二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葉寧竹尋了個椅子坐下後,十分淡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思卿看着她,莞爾一笑道:“好呀。”
“我猜,那日廂房內的那名梁國人,是你追随的人?”葉寧竹道,“那一日你故意讓我聽到了他們二人的談話,那個人提到了齊簡的老師。”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齊簡曾經和她提起過,說他的老師十分看重他。從一個六品官員升到四品,其中他的老師幫了他許多。葉寧竹當時一心沉浸在對齊簡的愛戀之中,一點都不在意齊簡是因何人才升了職,只當他本人也十分上進。
可在朝中若不站隊,齊簡如何能升到四品?
“殿下很聰明,可太過聰明也不是什麽好事。”思卿笑了一下道,“我家主人說了,殿下若有意,我可為您引薦。”
說完,她還補充了一句:“有一點殿下猜錯了,我自始至終都是雲國的人。”
她追随的人,從來不是梁國人。
葉寧竹思索道:“你的主人是齊簡的老師?”
“殿下若想知道,不如放我離開。”思卿站起身,朝着葉寧竹走了幾步,低頭在她耳邊道:“我帶你去見蘇鴻煊。”
葉寧竹蹙眉看她,可思卿滿目都是無辜的神色,她道:“殿下,我只是想幫你啊!”
齊簡、梁國探子以及面前的思卿,所有人都像是被人在适當地時機送到了她的面前,引她一步一步往圈裏走。可她不知道他們的目的,甚至還會為此搭上更多的人。
這不是葉寧竹想要看見的!
“好啊,我幫你。”葉寧竹果斷地應道。
思卿怔愣片刻,似是沒想到葉寧竹會答應的這麽快。明知道葉寧竹這麽輕易就答應了肯定心思不簡單,但思卿卻不好拒絕,因為她來這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葉寧竹道:“等我準備一下,會來帶你走。”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牢獄,随後與等在牢獄外的兩人道:“什麽都沒套出來,先關着吧。”
她沒有将她與思卿的對話坦然相告,原因無他,只是不想讓這件事波及太多人。以身入局這件事,她并非第一次做,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她想,如果敵方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她呢?此前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将她帶到那位幕後之人面前。對于那幕後之人是誰,葉寧竹暫時沒有頭緒,不過她想很快就會見到了。
……
入夜後,葉寧竹沒有回驿站,而是留在了軍營裏。白桃不在,營帳中就只有她與沈珞。她向沈珞索要了幾包迷藥,并道:“這件事,可否幫我隐瞞?”
沈珞相信她,給了她迷藥之後才想起來問道:“你要做什麽?”
葉寧竹沒有答話,當着沈珞的面将迷藥收了起來,卻暗自藏了一包在袖中。她走到一旁,背對着沈珞去倒了兩杯茶水,悄悄地撒了一些迷藥入其中一杯。
緊接着,她将有迷藥的那一杯端給了沈珞。沈珞對她還真是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接下她遞過去的水杯就喝了下去。葉寧竹生了些愧疚的心,只好道:“沈珞,防人之心不可無。”
“什麽?”沈珞看向她,卻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了重影,她的意識有些迷糊,“阿竹……”
不一會兒,沈珞就趴在了桌上睡了過去。葉寧竹來不及将她扶到床榻上,軍營中的守衛即将交替,她必須趁着這個時機去把思卿帶出來。
思卿像是知道她今晚要行動,自己掙脫了鎖鏈,悠然坐着等葉寧竹來。
葉寧竹目光掃過地上被解開的鐐铐,忍不住問道:“你都能自己解開鐐铐,卻不能自己跑出去?”
思卿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看她道:“是啊。”
葉寧竹哽住,不知道能說什麽。她瞥了一眼思卿後,立即往外走,全然不管思卿有沒有跟上來。不過她想,思卿也不會願意繼續留在那裏。
軍營外,葉寧竹備好了一匹馬,她上馬過後,伸手将思卿拉了上來坐在身前,一路往錦州的方向走。
離開幽州地界以後,葉寧竹放緩了速度,思卿便也不催。抛去敵對的關系,她們都只是女子,一路上只要不談正事,便就不會針鋒相對。
思卿似乎并不是要将她帶去那座賭坊,途徑馬場之時,思卿攔住了她禦馬的動作,反而道:“直接進城。”
葉寧竹目光落在城門口正在例行檢查的官兵,她沒有通行文書,是否應該聽信思卿的話貿然進城。但思卿将手搭上葉寧竹的,道:“不必擔心,他們不會攔的。”
葉寧竹輕“哼”了一聲,在離城門不遠處停了下來,先行下了馬。思卿理所當然地将手遞給她,借着力下來後,走在葉寧竹身側,與她一同牽着馬進城。思卿朝檢查的官兵遞出一塊令牌,随後二人便順利地進了城。
進城以後,思卿領着葉寧竹入住了一家客棧。二人只定了一間房,房間內一張床榻,思卿貼心道:“床榻便讓給殿下休息。”
葉寧竹平靜道:“那便多謝了。”
兩個人對坐在桌子旁,誰也不說話,但眉眼間相互試探。既然已經入了錦州城,她倒想看一看思卿葫蘆中賣的什麽藥。更何況,關于蘇鴻煊與陳景的蹤跡,她也并無頭緒。
可思卿俨然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任憑葉寧竹怎麽琢磨,都看不出來她想要做什麽。于是葉寧竹直白問道:“不是說要帶我來見蘇鴻煊,他人呢?”
思卿微微一笑:“殿下莫急,我家主人想要先見一見殿下。”
“晚些時候我會安排,走了這麽久,有些餓了,殿下先吃些東西吧,我去吩咐。”思卿起身道,她招來店小二,命他上一些膳食來。思卿對她,始終敬着她長公主的身份,一路上都不曾逾矩,這讓葉寧竹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
既來之,則安之。
葉寧竹不斷勸着自己,盡管心裏已經有些急躁了,卻一點沒有展露于面上。她将心中雜亂的思緒整理了一下,齊簡的老師,身份只能歸在朝中那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身上。
今年的科考是由禮部一手舉辦,考生的答卷也是由禮部直接上交給皇兄,而科考的主考官,是李丞相。
李丞相的女兒,是父皇的貴妃,父皇十分喜愛她,并想要立她的兒子為儲君。但父皇駕崩以後,貴妃娘娘突然薨逝,而原本立儲的遺诏之上,寫着的是皇兄的名字。
皇兄登基以後,四皇兄出宮獨自開了府邸,但不久之後,整座王府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全府上下無一幸存。皇兄下旨厚葬了四皇兄,可卻找不到法子來安撫丞相。
所以……他想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