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天亮過後,齊簡回來了,他來敲響了葉寧竹的屋門。
葉寧竹與白桃對視一眼後,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套了一件外衣去打開門後問道:“齊大人,這麽早就起了。”
齊簡淡然一笑,“是微臣不好,擾了殿下清夢。”
“無礙的。”葉寧竹客氣道,“大人可有事?”
齊簡擡手指了指天,“今日天不錯,殿下可想出去走一走。”
“好啊。”葉寧竹表面應道,實則心裏已經有些雜亂。她以為,自己重活一世,該是對所有事情看得最通透之人,可為什麽她現在好像什麽都看不清?齊簡想要做什麽,為什麽他不管遇見什麽事情都如此的淡定,這種種問題圍繞在葉寧竹的心頭,始終都散不去。
為了能打探出齊簡的目的,葉寧竹決定再忍一忍。她換好衣裳,用過早膳後與齊簡一道出了門。如今戰事未起,城中百姓的生活倒是安寧了許多。葉寧竹曾在巡防時多次往來城中主道,百姓又都知曉她的身份,見到她時都會恭敬地行一個禮。
“殿下在幽州聲名遠揚,着實令微臣佩服。”齊簡道,他停下來等了等身後的葉寧竹,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
葉寧竹看見了,心裏有些驚慌。這段時日以來,齊簡一直僞裝的很好,從來沒有在衆人面前有過太大的情緒起伏,可眼下她卻從齊簡的笑容中,察覺出來了些不對勁。
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中了計,她故意問道:“昨日小厮說你去準備車馬了,什麽時候能安排讓我回京呢?”
“快了。”齊簡笑道,“殿下這般急着回去嗎?”
葉寧竹心底琢磨着齊簡此話是否有其它的含義,仔細斟酌後答道:“只是有些想念皇兄了。”
“原是如此。”齊簡又恢複了那副不冷不熱的神色,二人在街道中走了片刻後,停在了一處首飾攤子上。齊簡叫住了葉寧竹,從小攤子上挑選了一支素簪。
葉寧竹盯着那只素簪出了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她移開眼道:“齊大人也是見識過錦繡華服的人,但挑發簪的眼光卻如此素雅。”
前世那支用來自戕的素簪,是齊簡送她的第一份禮物。那個時候齊簡做官時日不長,領的俸祿也不多,盡管那支素簪并不華麗,但勝在做工精細,葉寧竹當寶似的捧着。至少在戳穿齊簡的真面目以前,一直如此。
當時她也嫌過,她窩在齊簡懷中,将素簪翻來覆去看,掩不住滿心歡喜道:“怎的這麽素,我戴上豈不是不合身份。”
齊簡一句“你好看,其它的便都是陪襯”将她迷得團團轉,如今再想起來,真覺得可笑。
“是。”齊簡低下頭,将素簪收進腰間,并拿出銀子買了下來。
因為一個素簪,将葉寧竹逐漸雜亂的思緒聚攏了起來。昨日她在賭坊中見到思卿時,她發間別着的簪子是一支飛羽形狀的簪子。
雖說葉寧竹并未湊近看過,但憑着這些年來見過的首飾,她能看出那支簪子做工相比十分精細,若論價錢,想來不菲。當時她并未多心,只是現下想來,思卿的身份倘若只是被賣入賭坊中的一個普通的樂女,那這樣精致的簪子,是何人所贈?
賭坊的來客?葉寧竹果斷否定了這個想法,她觀察過,大部分人進賭坊都只是為了能夠贏下一些錢財,根本無暇顧及坊中還有樂女。
而所謂的廂房,都是給那些貴客準備的。從她與陳景踏入賭坊中開始,他們就已經入了局。是思卿特意替她擋了難,也是她特意讓她聽見齊簡與梁國探子的對話。而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博取她的憐憫之心。所以她命陳景留了下來,并讓對方護着樂女們。
他們的目标從一開始就是陳景,她已經如此防備了,卻還是沒防住。可為何是陳景呢?這個問題頓時困擾住了葉寧竹,她看了看面前的齊簡,想要先擺脫他。
“齊大人今日不去軍營嗎?”她問。
齊簡卻反問道:“殿下想去?”
葉寧竹眼神飄忽了一下,否認道:“不是。”
齊簡不說話了,只是又在街道上走動了起來。葉寧竹不禁懷疑,齊簡是不是在故意地拖延,為的就是讓她無法去傳消息。
她如今只希望,蘇鴻煊有所行動,不然陳景若真的出了事,她怕是會怨自己。反正如今脫不開身,葉寧竹便裝作高高興興的,同齊簡一同在街上閑逛。
她又擺出了那副長公主的架子,想着自己滿心的怨氣總要有地方發洩一下。
……
等到回到驿站過後,齊簡叫住了葉寧竹,将那支素簪拿出來想要贈與她。他說:“殿下如今舍去了錦繡華服,這支素簪倒是與殿下十分相配。”
葉寧竹隐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緊,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忍耐,不能沖動,可還是有些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她拿走齊簡手中的素簪,咬牙道:“齊大人的好意,本宮領了。”
話畢,葉寧竹回到房間,關上門後立即将素簪随手一扔,不知扔到了屋內的哪一個角落,也不在意有沒有摔碎。
白桃瞧見她的神色,關心道:“殿下,您怎麽了?”
“沒事。”葉寧竹淡淡道,“白桃,你想個辦法把郁青找來。”
她總覺得哪裏奇怪,卻又有些說不上來。齊簡如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她若是跑去軍營,說不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為了杜絕這種情況,她還是私下與蘇鴻煊取得聯系。
次日,白桃偷偷地借着出去才買,悄無聲息地将小紙條塞進了正在巡視的郁青身上。他來無影去無蹤,突然就出現在了兩人的房中,硬生生吓了二人一跳。
葉寧竹問:“蘇鴻煊昨日在軍營?”
郁青搖了下頭:“不在。”
“去了哪?”
“不知。”
屋內三人陷入沉默,白桃和郁青都對整件事情不知情,他們也不知道葉寧竹在想什麽。
“他不在軍營的事,還有誰知道?”葉寧竹眉頭微皺。
“只有幾位守将知道。”郁青察覺出葉寧竹的嚴肅,問道,“殿下,你在擔心什麽?”
葉寧竹只是擔心,擔心蘇鴻煊是一個人去錦州探查陳景的情況去了,擔心如今沈昭傷勢未好軍營中群龍無首,更擔心這一切也早就在敵人的計劃之中。
可她什麽都無法證實。
“你這幾日多往我這來送些消息,小心行蹤。”葉寧竹道。
郁青:“好。”
葉寧竹擺了擺手,雙手交叉着放在額間,有些頭疼。
郁青照她說的,每日早晚都會來一次彙報消息,軍中一片風平浪靜,将士們照常練兵,就連沈昭的傷也好了許多。
可不知為何,蘇鴻煊一直沒有回來。明明錦州與幽州之間,來回要不了一日的時間,可兩三日過去了,人呢?
最令她詫異的,便是齊簡也有一日不在驿站了,他人不在,倒是留下了一個小厮盯着。
她倒是希望齊簡的注意力都能放在她身上,這樣倒是能為蘇鴻煊争取足夠多的時間。可眼下,齊簡像是看透了她一樣,指不定也去了錦州。
“殿下,有一事,沈副将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郁青道。
葉寧竹急躁地擡眸:“何事?”
“昨夜軍中抓到了一個奸細,将軍不在,沈副将的意思是直接處死。可那人說她要見您。”
“不見。”葉寧竹果斷道。
“可是她說,她之所以潛入軍營,是您的意思。”郁青看着葉寧竹,遲疑片刻後道。
葉寧竹猛地擡起頭,愣道:“什麽?”
郁青又重複了一遍,卻讓葉寧竹更不解了。一個奸細,莫名其妙攀咬到她身上算怎麽一回事?
她氣不打一處來,想着非要去親眼見一見這個奸細是何方人物,況且避而不見,很容易落人口舌。
葉寧竹當機立斷,立即随郁青去了軍營。
沈昭見到她時,臉色還是如往常一般陰沉,他冷冷道:“是個女子。”
“女子?”葉寧竹疑惑,卻在下一刻突然明了。她停下腳步,向沈昭詢問道:“在何處抓到她的,她又是怎麽混進來的?”
“将軍的營帳,她有腰牌。”沈昭道。
葉寧竹立即問道:“她潛入将軍營帳,是為了什麽?”
沈昭搖了下頭,他們在抓到奸細以後立即搜了身,沒搜到什麽不說,就連營帳之中也沒有任何東西丢失的情況。
他将這一切如實相告與葉寧竹,并問:“您認為她潛進來是為了什麽?”
葉寧竹沉思片刻後,問道:“城防圖呢?”
“檢查過,沒有被拿走。”沈昭第懷疑過奸細是為了城防圖所來,于是第一時間就做了檢查。但城防圖仍完好無損地放在鐵盒之中,且鐵盒上的鎖并無被打開的痕跡。
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葉寧竹想。
她先去見了那個被抓的奸細,即便已經有所猜測,可看到思卿時還是忍不住想将當時的自己罵醒。
“姑娘。”思卿擡眸看向她,眼底瞧不出一絲愧疚。她并不悔欺騙葉寧竹,因為這是她的任務所在。
葉寧竹無奈地嘲笑了一下自己,她怎麽就又錯信了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