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馬場并不在錦州城內,卻也不屬于幽州的管轄範圍。
她在路上只休息了片刻,不敢耽擱。來往馬場的人比她想象中多,她到時已經入夜了,卻還是能見到有人從裏出來。
葉寧竹站住了腳步,思索片刻後還是進去了。原以為這個時辰,馬場不會接待客人了,但掌櫃瞧見她,問她來做什麽。
葉寧竹:“買馬。”
掌櫃即刻命人帶她在馬場中轉了一圈,可無論是哪裏,她都沒能瞧見齊簡的身影。
突然,有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扔了一塊小石頭。她四處看了看,雖未看見人,但想了想還是同一旁的小厮道:“我自己看便好。”
微笑着送走了小厮,遠方隐在暗處的人以極快的速度跑過來,瞧了瞧她,将她帶到一旁。
“長公主殿下?”那人确認道。
葉寧竹疑惑眼前的人是誰,怎麽會知道她,下意識想否認。
那人繼續道:“我幫您送過信,您忘了嗎?”
葉寧竹看着他有些熟悉的面容,恍然大悟,是那日蘇鴻煊替她尋來回京送信的人。
“你怎會在此?”葉寧竹問。
“屬下名叫陳景。”陳景道,“援軍到了之後,将軍便讓我整日盯着京城來的那位大人。”
他的語氣中有些不滿,明明他應該是上陣殺敵之人,如今卻在做這些事。
“齊簡當真在此?”葉寧竹問道,她瞧見陳景有些茫然,于是道:“就是京城來的那位大人。”
陳景果斷點頭道:“我在驿站外,瞧見他鬼鬼祟祟地出了門,便來不及向将軍彙報,急忙跟了上來。”
他将二人來到馬場後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給葉寧竹聽。
齊簡先一步到達,他親眼見着齊簡進了馬車,和老板說了些什麽後,老板便親自帶他進去了。
他沒多想,只當齊簡是來買馬。于是也用着這個理由進來,卻不料在馬場中找了許久,卻發現齊簡跟原地蒸發了一樣,不見了蹤影。
葉寧竹聽完後,生了疑心。
梁國的手不可能伸這麽長,這個馬場不一定是梁國安置在雲國的情報基地。可照着陳景所說,齊簡确确實實是進來之後不見的。
難不成這裏,有什麽隐晦的交易場地?在宮裏時,她偶然看見過各州交上來的賦稅。錦州這些年往朝廷交的賦稅不少,即便身在幽州近處,似乎也沒有被戰事影響。
她從幽州一路來此,路上還遇見了少數流民。錦州是離幽州最近的城,接納了如此多的流民卻還能維持着上繳的賦稅金額。
葉寧竹突然有了些想法,于是道:“先走吧。”
她先一步離開了馬場,和陳景在馬場外找了一個斜坡,斜坡坡度不算太陡峭,坡上又遍布了花草,不方便人通過,但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躲避之處。
陳景不明白葉寧竹為什麽要躲起來,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
“別問。”葉寧竹搶先一步,将陳景的話堵了回去。
葉寧竹等了片刻,看見從不遠處來了一行三人,一同進了馬場。葉寧竹立馬道:“你去看看,他們是否也不知蹤影了。”
陳景得了命,立馬沖出去,沒過一會兒就跑了回來,氣都還未喘過來,“真的不見了!”
葉寧竹點了下頭道:“那再等等吧。”
她想等等看這幾人什麽時候出來,從他們的穿着打扮來看,這幾人穿的都是布衣,許是錦州城內的百姓。
夜已深,既是百姓,總會歸家的。
葉寧竹本已做好了會等許久的打算,畢竟她也不知道這幾人進去以後去了哪裏,又去做了什麽。但出人意料的是,約摸只等了半個時辰,三人便出來了。
與進去之前不同的是,這三人出來時明顯興致不高,且有一人看上去神情中透露着些絕望。
“陳景。”葉寧竹只是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吩咐陳景去做事,就見他一個箭步沖出去,擋在了那三人面前。
葉寧竹忍不住扶額,這人能不能聽她把話說完?!她沒忍住,走上去之後狠狠地在陳景背上拍了一下,怒瞪他一眼後,眼神示意他走一邊去。
随後,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三人。
“抱歉,我家侍衛不懂事。”葉寧竹道,“我這有一些銀子,想請教一些問題,不知三位可否願意?”
她從腰間拿出自己的錢袋,将錢袋在三人面前晃了晃,他們立即眼神中顯露出光芒,紛紛擡手想要去觸碰葉寧竹手中的錢袋。
葉寧竹眼疾手快地将錢袋收了起來,并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三人點頭,眼睛卻緊緊盯着葉寧竹手中的錢袋。他們不知道錢袋中有多少銀兩,但卻知道,這是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其實從他們三人的反應,葉寧竹已經猜到了些許,于是她直白地問:“這裏的賭坊,是從何時建起來的?”
一人答道:“有數十年了。”
“何人所建?”
“不知道,只知道馬場是他們表面上的經營,實際上靠賭坊謀生。”
雲國頒布過律法,明令禁止了賭坊生意,可盡管如此,仍有貪心之人私下做。
葉寧竹又問:“衙門不查?”
三人皆是搖頭。在錦州的地界內,這麽大規模的賭坊生意,究竟是錦州官員沒有查到,還是他們故意包庇?因為衙門不會來賭坊大規模搜查,所以這裏就成了梁國奸細潛入的最好的地方。
因為一個齊簡來此,想不到還有意外的收獲。
“如何進去?”
“有暗語,同掌櫃說你是來買油的,買多少要視你們手中的銀兩數為準。”
葉寧竹将錢袋中的銀子倒出來放到三人的手中,那三人便立刻回身跑了回去。既然進去需要銀兩,而她正好不巧地把自己手中的銀兩全部給了出去,只好看向陳景。
陳景被她的笑看得心裏一顫,不情不願地把錢袋遞給她,放在她手心中卻不肯松開手,他問:“這要還給我嗎?”
“還!”葉寧竹肯定道。
陳景這才松開手,葉寧竹将銀兩倒出來數了數後,帶着陳景走了進去。手在掌櫃面前的桌上狠狠一拍,氣勢十足道:“我二人來買油。”
掌櫃頭也不擡地問:“買幾兩?”
葉寧竹:“二十兩。”
掌櫃有些嫌棄地擡起頭,喚來一旁的人道:“帶他們去一號場。”
那人瞥了他們一眼,道:“跟我來吧。”
兩人跟着一起,從一旁打開的隐藏通道中一前一後地走。這個通道又窄又黑,也不知走了多遠,方才見到了隐藏在這座馬場之下的真面目。
聽方才掌櫃的意思,整個賭坊也許被分做了幾個小場,不同的賭坊接納不同的客人。而他們帶的銀兩并不多,算不上大客戶,自然只能來一號場子。
帶他們來的人已經退出去了,葉寧竹與陳景對視一眼,“我要先去做正事!”
四周的聲音有些嘈雜,陳景聽不清楚葉寧竹的話,于是放大聲音問道:“什麽?”
葉寧竹離得近了些,又重複了一遍并補充道:“你先把這裏的情況打探清楚,晚些時候在此處彙合。”
“是。”陳景道。
二人在入口處分開後,葉寧竹打算獨自一人尋找齊簡的去向。他應該知道蘇鴻煊有派人盯着他,自然對陳景十分防備。
可她不一樣,齊簡不會知道她離開了幽州,也不會知道她來了這裏。
她畢竟是女子,獨自一人有些引人注目,越走葉寧竹越擔心,怕是她還沒看見齊簡,齊簡先一步窺見了她。
葉寧竹想,這個賭坊這麽大,她不能盲目地去找,總還是要想一些辦法。齊簡既然是來與梁國人談事,那他必然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
她這樣想着,擡頭看了看,樓上都是廂房。葉寧竹當機立斷上樓,一間一間房走去,有些亮着燈,有些沒有。
但廂房的隐秘性極高,她一點聲音都無法偷聽到。于是,葉寧竹找到了賭坊中一位落單的樂女,打暈了她後,換上了她的衣裙與面紗。
将樂女拖到一個空的房間後,葉寧竹不敢耽誤,立即在賭坊中找到了其他樂女。
她跟着樂工們,一間接一間房輪流演奏樂曲。她曾經是最不喜歡這些的人,可前世時為了生存,也不得不被迫被人觀賞,也幸好這些客人點的曲子她都曾經彈奏過。
廂房內都有一道厚重的簾子,雖然看不清簾子後的人,葉寧竹還是在踏入最後一間房時,聽見了齊簡的聲音。
齊簡對面坐着一人,他們在樂女們進來時便立即噤了聲,只道:“請你聽一首我們梁國的曲子。”
他說着,朝樂女們道:“那便奏一曲,幽蘭織夢。”
梁國的曲子?!
葉寧竹心下一驚,輕輕地偏頭去看身旁的樂女,只見她面容平靜地擺正了樂器。
沒辦法,葉寧竹只好跟着她們一同彈奏。這首曲子她聽的不多,只是前世在梁國做質子的五年裏被迫習過一陣,可後來也忘了個幹淨。
可比起樂曲,令她更在意的還是梁國究竟布了多少探子?她此前認為賭坊與梁國無關,可為何這裏的樂女會奏梁國曲?
一曲結束,葉寧竹故意錯了幾個音,她承認這個舉動有些危險,可她沒有別的辦法。
既然來了這裏,就要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方才不負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