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東側的山谷有着天然的地理優勢,從西側繞行可繞到敵軍後方,與正面進擊的軍隊可形成雙面夾擊之勢。
可如今他們時間并不充分,且不說敵軍收到傳信後,未必會選擇改變行軍路線,就算是當真中了計,他們也不夠時間繞至後方。
蘇鴻煊派了前鋒去打探敵軍情況,得到的消息是敵軍的先行隊确在向東行進。葉寧竹的法子奏了效,這意味着他們需得立即布控,方可将敵軍一網打盡。
他們立即在山谷中布防,設下陷阱的同時還在山上安插了弓箭手。他們占據着較高的地勢,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有優勢,可先削減敵軍兵力,再由他帶領騎兵攻入山谷。
屆時雙方必然會有一場大戰,且避無可避。一旦重創了敵軍先遣隊,他們便有足夠的時間來計劃之後的戰事。
蘇鴻煊整頓軍隊時,看見了身在隊中的葉寧竹,她與其他将士一樣,穿戴整齊,手裏拿上了武器。
他并未将目光多做停留,他倒了一碗酒,捧在手中後道:“這一碗酒,敬在場的諸位将士,此戰不懼生死~”
他說完,猛地喝下碗中的酒,将酒碗放回桌上後一聲喝道:“出征!”
蘇鴻煊先行上馬,走在最前頭帶騎兵先行,沈昭帶步兵随後支援。在山谷中布好陷阱後,衆人撤了出去轉移到雙側山峰上。
前去打探消息的先鋒帶回了消息,敵軍雖朝山谷前行,但許是他們也擔心有埋伏,延緩了行軍速度。
這樣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時。
葉寧竹說:“看來我們得主動出擊。”
“如何做?”蘇鴻煊反問道。
葉寧竹平靜地說出了一個有些驚險的法子:“我們可以派人先行,與他們直面上後立刻撤退将他們引進來。”
這個法子太過危險,倘若無法從梁軍眼皮子底下全面而退,對他們而言是莫大的損失。
蘇鴻煊不敢冒險,但葉寧竹繼續道:“不需要太多兵力,我只要一支小隊便可。”
兵力太多反倒會讓敵方猶豫是否該追擊。
“不行。”蘇鴻煊一聽葉寧竹要親自去,立馬否決了。
“将軍!”葉寧竹道。
二人四目相對,誰都不肯退讓。
一旁站着的騎兵小隊的袁副将自告奮勇道:“将軍,我願前去。”
葉寧竹和蘇鴻煊紛紛轉頭看向他,一個眼中是賞識,另一個則是不滿。
葉寧竹随後看向蘇鴻煊,眼中含着笑意道:“你相信我,我會帶着他們平安回來。”
她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信心,只知道不管怎樣,她都必須做到這件事。
她不會讓任何人丢了性命!
蘇鴻煊仍然猶豫,可抵擋不住葉寧竹的目光。他看了看葉寧竹,又看了看一旁的領将,最後道:“萬事小心。”
得到了蘇鴻煊的首肯,幾人立即從山谷中直奔敵軍方位而去。他們人少,行進速度快,不到半日便可瞧見敵方大軍的身影。
敵方在遠處安了營,暫時休整中。袁副将策馬來到葉寧竹身邊,問道:“姑娘可有計劃了?”
他打心底裏佩服眼前的女子,眼下他們沒有主帥,葉寧竹是在蘇鴻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他自然選擇聽從指揮行事。
葉寧竹望着遠方,沉思片刻後将捆在馬身上的弓箭取了下來。衆人照做,趁着敵方不備之時,一聲令下,數十只弓箭直直朝着敵方營地飛去。
不消片刻,便能聽見了馬蹄聲朝他們而來。對方的先行隊人數約摸三千,而他們只有數十人,實力懸殊過大。
可葉寧竹遲遲未下令撤退,幾人都有些焦急。要知道倘若敵軍近在咫尺,她們真的不一定能前身而退。
“姑娘……”袁副将出聲提醒道。
可葉寧竹面色十分平靜,她并未被這緊張的氛圍影響到。在戰場之上,信任自己的隊友,交托生死,方能攜手制勝。
袁副将按捺住內心的情緒,鎮定地等待着葉寧竹的命令。
随着敵方逐漸進入可視範圍內,葉寧竹方才喊道:“走!”
衆人接連撤退,而葉寧竹騎馬行在最後方。她特意賣了破綻給敵人,為的便是确保他們中計追上來。
敵軍領将在最前方,身後士兵,一排接着一排。他們很快就看不見雲國軍的身影了,随着山谷中的路越來越狹窄,他們逐漸警備起來。
可這個時候戒嚴顯然為時已晚,迎接他們的是許多從山頂滾落的大大的落石。
山谷的狹窄導致他們無法躲避,被落石打散了陣型,一時間場面有些混亂。領将高呼一聲:“莫慌,保持陣型!”
可後面的人根本來不及遵從軍令,有幾人被落石砸中,從馬上滾了下來。
緊接着,四面八方箭雨來臨,意識到中了計的領将立即下令撤退,可後方滾落的石頭橫亘在路中,擋住了他們唯一撤退的道路。
無法撤退,他們只好殺出一條前路,可蘇鴻煊和葉寧竹帶着騎兵從前方而來,避無可避的一戰在這道山谷之中一觸即發。
“殺!”
士兵們吶喊着沖向敵軍,刀光劍影中伴随着無數的嘶鳴,鐵蹄踏破了防線,鮮血染了一地。
葉寧竹踏過遍地屍體,直搗黃龍,一箭射向生敵軍将領的胸膛,卻并未要了他的命。蘇鴻煊見狀,立即沖上前,生擒了将領。
這場戰鬥,他們大獲全勝,凱旋而歸。
回到城中後,将敵人關進牢獄中,将士們在營中生了篝火,擺上了好酒好肉,要為此慶賀一番。
這一戰,至少能讓梁軍短時間內不敢肆意進犯。
葉寧竹沐浴過後,在營帳中睡了一覺,被外頭熱鬧的氛圍吵醒。
外頭天已經黑了,營帳中沒有燭光,但外面倒是燈火通明。白桃坐在床尾守着,手上卻沒閑下來,不停折疊着衣裙。
葉寧竹定睛看了看,這些衣裙不是她們帶來的,雖然樸素,但确是女子的裝扮。
她坐了起來,觀察片刻後問道:“誰送來的衣裙?”
白桃被她突然出聲吓了一跳,忙回過頭來,拍了拍胸口道:“是一位姓沈的姑娘。”
既然是沈珞送來的,想必也是蘇鴻煊的意思。她不必再女扮男裝,而是順理成章地以女子的身份留在軍營。
這是軍中将士對她的認可。
“外頭在做什麽呢?”葉寧竹又問。
白桃将她扶下床榻,替她梳好一個簡單的發髻,再從一旁的首飾盒中拿了一只素釵插上,“打了勝仗,軍中要慶祝。蘇将軍來過一次,想請殿下前去,但瞧着您還在睡,便沒有吵醒您。”
換好衣裙後,葉寧竹問:“郁青呢?”
白桃癟了下嘴,憤憤道:“他啊,跟幾個人打成一片,早就把我們忘了。”
畢竟是男子,在經歷今日一戰後也是生死之交了,葉寧竹倒是能理解。看着白桃悶悶不樂的樣子,葉寧竹想,從前在宮中除了她,白桃接觸最多的人便是郁青,于是問道:“你是想做與他并肩之人,還是只會躲在後方擔心?”
白桃面色茫然,吞吞吐吐道:“我,我只想服侍殿下,永遠跟着您。”
葉寧竹心下了然,白桃的心思總是寫在臉上,可偏偏郁青這個人一點也瞧不出來。
她在白桃雙頰上揉了揉道:“笑一個。”
白桃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殿下……”
二人收拾片刻,走出營帳尋到衆人圍坐之地,袁副将是第一個瞧見她們的,立即揚聲道:“葉姑娘來了!”
衆人停止竊竊私語,紛紛轉頭,朝着葉寧竹一聲歡呼。
葉寧竹淡定地走過去,沒看見蘇鴻煊,于是問道:“将軍呢?”
離得近的士兵道:“許是在營帳中與沈副将談事。”
葉寧竹點點頭,尋了個空位坐下後,同白桃一起吃了些東西,也跟軍中将士一起喝了點酒。
酒意有些上頭,周圍又是嘈雜的談論聲,葉寧竹湊到白桃耳邊道:“跟我離開一趟。”
白桃立即起身問道:“殿下去哪?”
“別擔心,只是想出去走一走。”葉寧竹淡淡笑道。
今夜營中将士在慶祝,但城中守衛的将士仍堅守職責,她只是想去看一看。
她從軍中廚子那要了幾個稍大一些的食盒,将做好的膳食分別放在食盒的每一層,随後和白桃一人提着兩個往城門走。
他們方才結束輪崗,正準備吃些東西,葉寧竹和白桃來的巧,正好加了些餐。
“諸位辛苦了,今日雖贏了一戰,但不可放松警惕。”葉寧竹道。
幾人皆是正色應聲,告別城防處後,葉寧竹又一次登上了城牆。
“白桃,今夜好安靜。”她道。
白桃道:“是呀,靜一些不好嗎?”
葉寧竹聞言沒有說話,她只是害怕,害怕現在的寧靜都是假象。遠處一片黑暗,瞧不見燈火,仿若寂靜無聲的深淵。
她不知道自己在城牆上站了多久,直到感覺到臉上有一絲冰涼。她擡頭去看,天空中落下一片白色,落在地面上的瞬間消失不見。
“殿下,下雪了!”白桃有些驚喜。
葉寧竹呢喃道:“是啊,下雪了。”
她擡起手去接空中的雪花,卻只能感覺到陣陣涼意。
身後突然被披上一件大氅,葉寧竹回過頭,與蘇鴻煊四目相對。
白桃不知何時走掉的,城牆上也沒有其他人。
葉寧竹難得主動向蘇鴻煊走進了一步,雙手抓住蘇鴻煊的衣袖道:“将軍。”
“殿下。”蘇鴻煊回應道,“你醉了嗎?”
葉寧竹沒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知道自己很清醒,可偏偏就是想趁着酒勁放縱自己一次。
她小聲地問:“你心悅我嗎?”
蘇鴻煊從身後攬住她,半晌沒有回複。
葉寧竹擡頭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期待。她知道蘇鴻煊聽見了,從他有些泛紅的耳根便能确定。
“殿下說過,要把心思藏起來。”蘇鴻煊說。
“是啊,我說過。”葉寧竹有點失落地垂下頭,她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麽樣的答案。明明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回應,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窺探蘇鴻煊的內心。
真是自相矛盾……
“我送你回去。”蘇鴻煊說。
葉寧竹後退了幾步,低聲道:“好。”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城裏,一個不回頭,一個不上前。
如果她沒有經歷過前世的苦,今生大概也不會與蘇鴻煊有所交集。可蘇鴻煊這個人太好了,好到讓她覺得,能與他相配的女子,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無瑕的人。
而她背負着前世的仇怨,也飽含了無數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