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葉寧竹一晚上都沒有睡,她腦子裏有些亂,想不清楚她們的身份是否暴露,也想不清楚究竟招惹過誰。
白桃就在一旁陪着她,明明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是堅持着不肯睡。
郁青回來之時,就看見她們二人彼此靠着坐在床榻上,一個一臉愁容,另一個都快哭出來了。
葉寧竹擡頭看了一眼郁青,拍了拍白桃靠在自己肩上的頭示意她起來。随後整理了一下衣着跪坐在床榻邊上,一臉嚴肅。
“出什麽事了嗎?”郁青察覺到葉寧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關心道。
葉寧竹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并給出結論:“我總覺得對方此舉不會是空穴來風,我們要想想辦法。”
郁青越聽越忍不住皺眉,他們三個人來幽州一月不足,誰會對他們的行為舉止如此在意,甚至都能察覺出來他們的身份。
“我聽你的。”郁青說。
葉寧竹的腦子也有些亂,一時沒有頭緒。她握緊了雙手,一字一句道:“我在明敵在暗,只能見招拆招了。”
她有些後悔,昨夜就應該直接攔住那人,非要看到他的真面目不可!但如今已然成了定局,不管那個躲在暗處的敵人發現了什麽,她們都必須當做無事發生,和往常一樣。
“今日我要去城中巡城,白桃,你在軍醫那邊幫忙時謹慎一點。”葉寧竹囑咐道。
白桃點了下頭應下後,實在忍不住瞌睡,倒頭睡了片刻。葉寧竹和郁青默契地低下聲音,坐在遠處交談着現狀。
“殿下如今要怎麽做?”郁青問。
葉寧竹沉思着,她不能将重心放在隐瞞身份的事情上,更為重要的還是如何解決此次與梁國之戰。按照蘇鴻煊說的,守城又能守多久?
“今日巡城結束後,我想到軍械庫去看一看。”葉寧竹說。
郁青疑惑道:“軍械庫有重兵把守,你如何進得去?”
葉寧竹輕松地笑了一下,“那就只能去求一求将軍了。”
以蘇鴻煊的身份,想去哪裏還不是肆意通行,她只需要做一個跟在将軍身邊的小士兵就好。
巡城結束後,葉寧竹徑直走向了蘇鴻煊的營帳。仰仗于多年來在太和殿外偷聽的本事,葉寧竹偶爾能聽見營帳中傳出的一兩句話。雖然聽不完全,卻也夠她拼湊出一些信息了。
蘇鴻煊在朝中的探子傳了信,因許久未曾收到邊關戰報,陛下在朝上大發雷霆,這一點倒是證實了蘇鴻煊所上奏的奏疏被人攔下的事實。
葉寧竹忍不住想,朝中的人誰會有如此大的權利,在朝中運籌帷幄的同時還不忘關注邊關戰事呢?
手中掌實權的大臣太多太多,憑皇兄一個人,如何能除奸臣。她如今身在幽州,也該為皇兄做些事才好。
她想這些事時,并沒有注意到營帳中已經沉默良久的情況,于是在帳中利劍刺出之時,她沒能立即做出反應。
執劍的人是蘇鴻煊,他沒用全力,大抵是因為發現了有人偷聽,想要捉拿留一個活口。與發愣的葉寧竹對視上時,蘇鴻煊立馬收了幾分力。
葉寧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後撤兩步,穩住身形後方才道:“我并非有意偷聽的。”
“無妨。”蘇鴻煊收了劍背在身後,一手掀開帳簾道,“進來吧。”
葉寧竹跟着進去,看見沈昭鄙夷的目光時,動作有些遲鈍。蘇鴻煊當着沈昭的面請她進來,那她這個身份還能瞞下去嗎?!
蘇鴻煊坐到椅子上,淡淡開口道:“沈昭,你先去吧。”
沈昭:“是,屬下告退。”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葉寧竹松了口氣,随意地在近處的座椅上坐下,真心實意評價道:“有沈昭這樣的人做副将,将軍該省很多心才是。”
“是嗎?”蘇鴻煊道,“我瞧着你身邊那護衛也不錯,體格強勁,武藝也不凡。”
“那我替他多謝将軍盛贊。”葉寧竹彎了彎眉眼,也不去想蘇鴻煊話中是否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蘇鴻煊輕笑了一聲,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問的直白,葉寧竹也就沒有含蓄,答道:“我想去軍械庫看一看,将軍能否帶我去?”
“去那作甚?”蘇鴻煊不解道。
葉寧竹:“兵部負責軍械制造,要想知道兵部中是否有二心之人,只需查驗一下軍械質量便好。”
每年兵部都會運送大量的軍械至邊關各城,就算是其中混雜了一些劣質軍械,其實也很難查驗出來。但一旦這些軍械被用在戰場之上,損失必然十分慘重。葉寧竹想從根本上解決這些隐患,只好親力親為自己查驗過才安心。
蘇鴻煊沒有拒絕,從一旁拿上一件披風,大步走了出去。葉寧竹小跑了兩步跟上去,卻只見蘇鴻煊牽了一匹馬來。
他跨上馬背,朝葉寧竹伸出一只手。
光天化日之下,兩人共乘一匹馬,讓軍中将士看見,往後該如何自處?更何況,她不想與男子太過接近,于是下意識地退後半步,移開視線左顧右盼。
葉寧竹下意識的小動作被蘇鴻煊盡收眼底,他并不喜歡強迫人。他叫住了一旁經過的小士兵,命他從馬場再去牽一匹溫順的馬兒來。
小士兵立馬去辦,不一會兒就牽着馬兒回來了。
葉寧竹騎上馬背後道:“多謝。”
“不必。”
蘇鴻煊留下此話,策馬而去。葉寧竹擔心把蘇鴻煊跟丢了尋不到路,果斷策馬跟上去。
軍械庫的位置有些偏僻,已經是處在幽州最西側了,那裏有幽州地勢最高的山,既隐蔽又利于防守。
葉寧竹沒想過,即便是蘇鴻煊本人前來,也需要軍中令牌方可同行,這人定下的軍規還真是嚴格,防了所有人。軍械庫四周的防守森嚴,若她獨自前來,怕只會被當做想要打探敵情的敵方探子而喪命于此。
二人進入軍械庫後,被鋪面而來的灰塵嗆了一下,葉寧竹沒忍住暗自腹诽:“這麽大一個軍械庫,也沒個人清掃一下。”
庫中的鐵箱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一起,葉寧竹就近挑選了一個箱子打開,箱中裝着的都是軍中将士所穿着的盔甲。她又開了另一個箱子,是用來抵擋箭陣的鐵盾。
任憑葉寧竹見識再多,讓她來評判這些軍械的質量也着實有些為難她了,她只是瞧了兩眼,從外觀上來看沒有差別。
“将軍有親自來看過嗎?”她回過頭去看蘇鴻煊,那人正盯着她,視線太過熾熱。
她刻意避開了蘇鴻煊的目光,這眼神總讓她想起從前與齊簡相處時,那人也是如此。曾經她以為齊簡愛她,可後來發現,齊簡比起愛她,似乎更喜歡看她卑微求他的樣子。
曾經是她識人不清,如今呢?她真的看得清蘇鴻煊的心思嗎?
“軍械入庫由專人掌管,我不會一一查驗。”蘇鴻煊回答道。
葉寧竹“哦”了一聲,從裝着盔甲的鐵箱中拿了一件出來,手指不斷研磨着盔甲上的每一處。
一件接着一件,一箱接着一箱。
在她打開第三個箱子時,蘇鴻煊終于沒有忍耐住,蹲下身來陪她一同查驗。這個法子很笨,因為光憑他們二人,不知要查到何時去,還有可能查到最後什麽都查不出來。
可蘇鴻煊沒有勸阻,他甘之如饴。
接連查驗了五六個箱子,全都一無所獲。葉寧竹不禁在想,莫非是自己想得太多,軍械并未被動過手腳?
她沉思時,卻聽見蘇鴻煊在一旁道:“你來看。”
她的思緒被拉回,湊到蘇鴻煊身旁去,同他一起看着那把被蘇鴻煊握在手中的長劍。乍看之下并無不同,可借着軍械庫中的火光,依稀能看見劍身上一道細細的裂紋。
這樣細的裂紋,在日光之下根本不易察覺,若非蘇鴻煊心細發現了,怕是他們真的會無功而返。
葉寧竹從鐵箱中拿出另一把劍,仔細看過确認了沒有裂紋後,雙手執劍用力地向放在一旁鐵箱上的盔甲刺過去。盔甲堅硬,該是用來抵擋敵軍的刀劍,可眼下那件盔甲,卻被她手中的劍穿透。
葉寧竹心下一驚,不敢去想這偌大的軍械庫中存在着多少劣質軍械。
蘇鴻煊表情也十分嚴肅,光看他們查驗的這些箱中之物,劣質軍械的數量已不在少數,負責軍械入庫的将士究竟是沒有查驗出來,還是為了掩蓋事實知而不言?
“将軍該好好查查軍中的內鬼才是。”葉寧竹道。
蘇鴻煊暗自點了下頭,他自然清楚應該查,可眼下面臨的危機太多了,糧草一日不到,軍中将士便日漸焦急。若他在這個時候突然查內鬼,打草驚蛇的同時也會寒了将士們的心。
“不如這樣吧,我有一個法子。”葉寧竹偏過頭來,認真道,“将軍信我嗎?”
“我信。”蘇鴻煊堅定地回答道。
明明他不知道葉寧竹的法子是什麽,但就是能很不帶絲毫猶豫地給出答複。
葉寧竹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只是随口編了一句話來哄騙你,其實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蘇鴻煊輕笑着搖搖頭,這段時日接觸下來,他看得出來葉寧竹是有智謀之人,只是礙于其并不接觸戰事,無法對症下藥罷了,“我相信你不會棄百姓于不顧,所以無論你的法子是什麽,只要不傷及百姓,就算找不出內鬼也無傷大雅。”
葉寧竹垂下眼眸,也不說她想了什麽法子,只是道:“我在等一件事。”
蘇鴻煊問道:“何事?”
葉寧竹:“将軍等着看吧,敵方大軍仍駐紮在十裏開外的地方,軍中的奸細不會坐以待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