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在軍營中因私事打架鬥毆,反倒會給自己惹上一身禍。這件事,軍中衆人都很清楚。
葉寧竹不會給自己惹麻煩,眼下更為重要的還是即将到來的戰事。
回到營帳中,葉寧竹同郁青确認了一下關于長公主亡故的消息是否已經在軍中傳開了。
郁青卻搖頭道:“目前還不曾聽人提起。”
葉寧竹淡淡地喝了口水,既然消息還沒有傳出去,那便由她來添一把火。她吩咐郁青将這個消息變本加厲地傳出去,要傳到整個幽州人盡皆知。
郁青對她的吩咐毫不猶豫,立即着手去辦。不過半日的時間,葉寧竹就能聽見軍中有人讨論此事。
長公主亡故,陛下為其哀悼已多日未曾處理政事,這讓軍中人心惶惶。他們本就面臨着糧草的危機,若朝廷此時放棄了幽州,該如何是好?
她想,倘若軍營中真有他國奸細,必然會将軍中現狀傳至敵軍處,要不了太久,敵軍就會發起第一次突擊。
如她所料的一樣,當天晚上敵軍便發起了第一次猛攻。葉寧竹不曾真的上過戰場,真到這一刻,心裏難免有些慌。
她握着手中的劍守在城裏,即使不親眼去看,也能聽見城外兩軍交戰的聲音。
都這個時候了,蘇鴻煊還不出現嗎?她不知道蘇鴻煊在想些什麽,也猜不透。
一直到一陣激烈的鼓聲響起時,葉寧竹才松了口氣,她知道蘇鴻煊來了,軍中将士便有了保障。
這場交戰沒有持續太久,敵軍撤去後,葉寧竹便與其他人一同安撫城內百姓。
她總是忍不住去想,前世之時幽州失守,城中這些百姓落得了一個什麽樣的下場?梁國屢犯邊境,就當真沒有機會能夠一舉擊破敵軍的攻勢嗎?
還有皇兄他遠在京城,對幽州的戰事究竟了解多少,又做了什麽來護衛雲國的百姓?
這一切,她都不知道。
沉思之時,蘇鴻煊來到了她的身旁,輕聲道:“在想什麽?”
葉寧竹回過神來,垂下眼眸微微抿了下唇道:“沒什麽,将軍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守。”蘇鴻煊的回答果斷且堅決。
“你派人打探過了吧,臨近幾城的糧草隊伍已經在路上了。”葉寧竹直視着蘇鴻煊的眼睛,淡淡道。
如果不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蘇鴻煊是不敢将整個幽州城當做賭注的。蘇鴻煊看着她點了點頭,問道:“害怕嗎?”
“什麽?”葉寧竹愣了愣,下意識地反問。
“這樣的場面,害怕嗎?”蘇鴻煊重複一遍。
葉寧竹垂下頭,要說害怕,好像也沒有。只是這樣的場面太過殘忍,很有可能上一秒還在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死在戰場之上。
作為一個普通的軍士,她為他們感到惋惜,可作為皇室,她只會覺得是自己沒有能力。倘若天下再無戰事,又怎會讓将士們沖鋒陷陣,平白丢了命。
“不。”葉寧竹小聲呢喃道。
蘇鴻煊沉默着沒有說話,二人一同将城中百姓安置妥當後,共同回了軍營。
白桃從營帳中跑了出來,有些擔心地看着葉寧竹,“你受傷了嗎?”
葉寧竹對着白桃搖了搖頭,轉身去看蘇鴻煊道:“将軍,想必你剛回軍營,還有許多要事處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是在送客,但蘇鴻煊道:“我想我還有些事需要和你确認。”
葉寧竹有些摸不透蘇鴻煊此舉的用意,她碰了碰白桃的手背道:“郁青大抵在傷兵營那邊,你去找找他,看能否幫上忙。”
白桃對她的話一向聽從,不帶猶豫地就離開了,剩下他們兩人在營帳外。軍營中人多眼雜,他們站在營帳外做什麽都太過引人注目,更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将軍。”葉寧竹掀開營帳簾子道,“裏面請。”
蘇鴻煊随着葉寧竹的腳步走進營帳,整個營帳因為只住了三人,空的床位還有許多。他随意坐在了一個床位邊,淡淡道:“所以殿下,為何會來幽州?”
殿下……
明明已經坦白了身份,在聽到蘇鴻煊叫出這個稱呼時,葉寧竹還是愣了一下。除了身邊的下人,她只聽過齊簡如此稱呼自己,可後來這個稱呼卻成了齊簡羞辱她的樂子,将她自持的尊嚴踩在腳下。
“我不是殿下了。”葉寧竹深吸一口氣道,“将軍需謹記,長公主殿下已經殁了。”
蘇鴻煊:“為何?”
“原因很多。”葉寧竹自顧自地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後,盯着水杯中有些波紋地水出神。她該不該與蘇鴻煊坦白呢?憑借她自己的能力,未必能揪出軍營中的卧底。
她能夠确認的是,蘇鴻煊對雲國、對皇兄忠心耿耿,可蘇鴻煊信任的人也是如此嗎?
蘇鴻煊擡眸看向葉寧竹道:“殿下費盡如此心思,離開皇宮隐瞞身份來到了幽州。起初我并沒有想明白殿下為何會放棄長公主的身份,也沒有想明白殿下為何會入軍營。如今有了些猜測,殿下不妨一聽?”
葉寧竹抿了下唇,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蘇鴻煊繼續說道:“殿下勸我放棄幽州,這不失為一個法子,可一旦失誤,便是将整座城池拱手讓人。殿下久居深宮,如何能想出如此大膽的法子?我猜,興許是陛下之意。”
“後來我否決了這個想法,整個雲國都知道,長公主和陛下是親兄妹,自小要什麽都有,陛下自然不會讓你冒險。那麽是殿下自己想來?”蘇鴻煊有些疑惑道。
“将軍猜呢?”葉寧竹眨眨眼睛問道。
“你知道幽州的情況,每一戰都有可能是生死之戰,卻還是願意舍棄榮華富貴來這裏,無論是出于什麽理由,我都該替全軍将士向殿下道一聲謝。”蘇鴻煊沒有繼續回答葉寧竹的問題,反倒是客氣了些許。
“将軍不必謝我。”
原以為蘇鴻煊會再向她詢問還未曾得到答案的問題,誰料這人竟是直接打算離去,這一招以退為進讓葉寧竹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識出聲提醒道:“将軍,軍中未必都是可信之人,千萬小心。”
蘇鴻煊頓住離去的腳步道:“我知道。”
是了,蘇鴻煊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猜不到這些。
“這兩日戰火不會休止,好生休息。”走之前,蘇鴻煊還不忘提醒她。
許是知道她作為長公主,和軍中将士一樣睡着硬的床板有些不習慣,蘇鴻煊竟是直接讓沈昭悄悄地送來了軟毛絨。沈昭不顧葉寧竹的阻攔,自顧自地按照蘇鴻煊的吩咐将毛絨鋪在床榻上,然後冷冷道:“還有其他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他說話的語氣不像是臣子對長公主的态度,估摸着蘇鴻煊并沒有與他說明。葉寧竹放下心來道了謝,等沈昭走後才吩咐白桃将毛絨拆下來。
正在收拾床榻的白桃動作一愣,傻傻道:“為什麽?”
她只想着殿下睡得舒服,一點也不像考慮其它。倒是郁青在白桃頭上敲了敲,道:“笨,要讓旁人看見了,我們還能安生嗎?!”
白桃不肯示弱地反駁道:“你才笨!”
葉寧竹在一旁聽着笑了下,不理會這對冤家,專心看起手中的兵書,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今夜郁青需要去守城牆,該讓他們二人獨處片刻。
不多時,郁青離開後,她們也準備睡下了。營帳中熄了燈,葉寧竹和白桃睡在一側,白桃貼近了她的身體,挽着她的手臂小聲道:“殿下,我們還會回宮嗎?”
葉寧竹睜開眼,手指輕拂過白桃的頭發安撫道:“會的。”
說出這話時,葉寧竹也摸不準自己的想法。但她知道她只能這麽說,白桃才會安心。她們二人靠在一起,誰都沒先睡着。
黑暗之中,葉寧竹突然感覺到營帳的簾子被人掀了開來。她警惕地握住白桃的手,隐在被下的手放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緊接着一動也不敢動。
她不知道來人是誰,只是隐約感覺着那個身影越來越近,在她們床尾處站了片刻後,朝着一邊堆放衣服的木箱走去。
木箱中除了蘇鴻煊送來的毛絨,還有她們二人的貼身衣物。葉寧竹心下一驚,摸不清來人的意圖,只好假裝睡熟後翻了個身。
這下她可以直接看見那人的身影,他因為葉寧竹翻身的動作停頓了許久,在确認沒有人醒來後打開箱子,小心翼翼地翻箱。
葉寧竹的心“突突”地跳着,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何會有人深夜偷偷摸摸前來翻她們的箱子?這人一定清楚今夜郁青不在營帳,所以才敢前來。他目标如此明确,是不是也知道了她們的身份?!
葉寧竹眯着眼睛,偷偷看着那人。他在箱子中翻出了一些衣物,也看見了那張軟毛絨,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輕輕地将東西全部塞回箱子裏,然後小心地關上箱子,不發出任何聲響地離開了營帳。
确認沒人後,葉寧竹立馬坐了起來,連鞋也顧不上穿,直接沖去了木箱旁,将方才那人放在面上的幾件衣物拿出來。房間裏沒有光亮,但葉寧竹就是看清了手中的衣物是她們平日換洗的裏衣。
她眉心一跳,總覺得此人此舉必然會是一場不小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