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怎麽這麽晚不睡
第69章 怎麽這麽晚不睡
門鎖響起被撬動的聲音,宿延剛剛反鎖了門,現在外面人大概正想方設法開鎖。
宿延将匕首從桌面利落拔出,走向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父母,在會議室門即将被撬開的瞬間,又問了一遍:“你們參與了多少?”
“他爸媽不是我們殺的!小铠闖了禍我們才知道!”宿戎臉色煞白,磕磕絆絆地解釋。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宿延望着父母,平靜得不正常:“也知道我和祖姑母在查這件事。”
“我們、小铠告訴我們的時候。”林漫歌顫聲道:“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這就是承認了。
宿延沉默而長久地望着父母,像是重新又認識了他們一遍,陌生、遙遠、成因難測。
直到門鎖被撬開,兩個保镖率先沖進來,原本站着沒動的宿延反應迅速地擡手,将匕首抵住其中一名保镖的脖頸。
另一名保镖沒有收到指令,不知該不該動,而其餘衆人則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綁架沈掠星之後帶走的東西呢?”宿延冷聲問,幾乎下一秒就要把匕首刺進去。
“什麽東西?”林漫歌面色慘白地搖頭,她瞪向另一名保镖:“你們還拿了什麽東西!!!”
那保镖警覺地盯着宿延,搖頭:“沒有,我們沒拿東西。”
“唔…”被宿延扣住脖子的保镖頸間流血,發出求救的掙紮聲。
“如果有東西,只會在車裏或者酒店房間,我們真的什麽都沒拿。”
那保镖見狀立馬連聲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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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車找回來,現在帶我去酒店,參與綁架的人全都叫過去。”
宿延收了刀,他将門敞開,門口一群人見他出來了,紛紛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一聲不敢吭。
宿延出了門見裏面的人沒動靜,又逼仄地朝父母看了眼。
宿戎立馬上前踹了其中的保镖一腳:“還不快去!”
兩個保镖應聲跟上,和宿延保持着距離,跟着他下樓。
同一時間,宿戎對全集團下令,所有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小時內不準在集團內部走動。
他和林漫歌現在狀态極差,已經無法冷靜地待在公司,需要回到宿家休整好後從長計議。
确認宿延離開後,兩人才在秘書和助理的陪同下下樓,驅車回宿家宅子。
另一邊,那兩個保镖很快帶着宿延到了當時關沈掠星的酒店,那天參與綁架的手下也都被調了過來。
總經理畢恭畢敬領着宿延前往房間,那套房早已打掃幹淨,沒有一點曾經關押虐待過人的痕跡。
總經理知道宿延是來找東西的,已經讓客房經理把房間裏所有收拾到的東西拿過來。
客房經理提着一個籃子,房間裏收拾出來的東西都在裏面。
和煥然一新的房間相比,那些留下的東西沒有人動過,深色的血跡已經幹涸,仿佛天生就長在那些肮髒破爛的東西上。
透過它們,可以看到當時現場有多慘烈不堪。
一把老式鑰匙,用南墨校卡的挂脖繩扣住,扣子上還挂着一個很小的橄榄球寶寶。
沈掠星定制的那個明明被宿延帶走了,這只一模一樣的大約是他後來又重新買的。
橄榄球寶寶身上很髒,已經看不出原本紅白的配色,而南墨原本深藍色的挂脖繩被血液洇成了黑色。
宿延眼睫顫了下,他咬着牙撥開橄榄球寶寶,拿出那塊被壓在最下面已經碎得四分五裂的手表。
宿延将手表攥在手中,擡眸,望向已經抵達的七八個保镖模樣的人,同一時間,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到樓下了,找個人來帶。”檀景時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宿延朝總經理擡了擡下巴:“下去接檀少爺。”
總經理立馬應聲下樓,不敢有一點忤逆。
宿延拎過那一整籃東西,慢悠悠走到沙發前坐下,眸色發寒,像在看一群因為闖入村莊、而即将被燒死的狼群。
“宿铠讓你們怎麽折磨沈掠星的,說來聽聽。”
宿延聲音不大,語氣也淡,他注視着他們,似乎正與他們閑聊。
但從集團跟過來的兩個保镖知道宿延壓根不是這樣,他們看其他保镖一聲不吭,立刻上前回答:“大少爺說...只要不死。”
宿延挑眉,他點了點頭:“嗯,你們所有人都動手了嗎?”
所有人額頭冷汗直冒,滿臉心虛,只有站在最邊上的保镖連連搖頭:“我只是負責開車,沒上樓。”
宿延凝了他一眼,沖他“嗯”了聲:“那你出去。”
那保镖心髒提到嗓子眼,得到宿延的應允後立馬快步出了房間。
他們圈子裏已經傳遍了,上次動了手的這次被帶過來基本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但誰都不敢得罪宿家、更不敢不來。
幸好,他只是負責開車,逃過一劫。
這保镖剛到電梯口,三臺電梯的門幾乎同時打開了。
有個和宿少爺年齡相仿的男生站在中間電梯最前排,個子很高,長相看起來比宿少爺要斯文些,但渾身上下透着股高高在上的驕矜和清冽。
這男生身後和另外兩臺電梯裏,是個子比他還要高的、黑壓壓的一群保镖...或者準确的說,看起來更像專業打手。
這保镖立馬退到一邊,那為首的男生冷冷瞥了他一眼便踏出電梯,帶着一群人烏泱泱地走向那間套房。
保镖腿軟着按了電梯下行鍵,幾乎逃也似地下了樓。
檀景時來得還算快,宿延來酒店的路上給他發的消息,他這會兒就帶着人過來了。
兩人見面後沒多寒暄,只交換了一個眼神,宿延從沙發上站起來,望向那幾個參與了虐待沈掠星的保镖,淡聲道:“別擔心,搶救費我給你們出。”
說着,宿延看向檀景時帶過來的那群人,啓唇:“留口氣就行。”
檀景時扭頭看向那群打手:“聽見了嗎?”
為首的打手點頭:“明白。”
檀景時見事兒說明白了便也不打算多留,朝宿延偏了偏頭:“撤?”
宿延提着籃子邁步,和檀景時一同離開這個裝了十幾二十人的套間,在裏面發出哀嚎聲的第一秒替他們關上了門。
宿延上了檀景時的車,讓檀景時先送他去研究院,沈掠星的手表需要維修。
“你看起來挺冷靜的。”車上,檀景時客觀評價。
宿延擡眸從反光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研究手表。
這手表已經完全不能用,只希望裏面的記憶卡可以讀取,這樣就能換個殼。
“還是說傷心過度情緒調動不起來了?”檀景時又問。
“不知道。”宿延收起手表,神色平淡地望向前方:“我剛去集團總部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檀景時聳肩:“你家裏倒是下令保密了,一般人不會知道的。”
“你知道?”宿延看他。
“能在宿氏總裁辦樓層開會的不是你家企業高層、也得是人家企業高層,少爺大鬧集團總部,這八卦誰能忍住不說?”
檀景時笑了下:“所以現在什麽情況?他們不管了?”
宿延垂眸,忽然又沒了聲音。
檀景時覺得不大對勁,宿延好歹和自己一起長大,從小到大再怎麽受打擊也不是那種一蹶不振的人,這會兒卻看着灰撲撲的,盡管平靜地坐在那,卻讓人覺得好像失魂落魄。
“沈掠星的爸媽。”宿延這次開口有些吃力,他臉色發灰,喘了口氣才繼續說:“我家裏人殺的。”
檀景時一時沒了聲音,只剩滿眼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他緊盯宿延毫無光彩的瞳孔,終于明白他這股滅頂的絕望來自哪裏。
“确、确定嗎?”檀景時問了一個很多餘的問題,宿延能這樣說,一定是百分百确定的。
“他知道嗎?”檀景時冷靜下來,重新問。
宿延點頭。
就是因為沈掠星知道,可當他見到自己的時候,對這件事只字未提。
心中酸麻難耐,宿延這一生中從未如此慌不擇路,他無法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那樣、無恥地面對沈掠星了。
這天手表修到晚上八點,沈掠星發消息給宿延,說自己已經吃了晚飯,告訴宿延醫院餐廳八點半關門,如果他在八點半之後回來的話就要點外賣了。
“好,我很快回去。”宿延回答沈掠星,又告訴他,手表的記憶卡還能用,只是要把外殼和表帶全部換掉,問沈掠星想要什麽顏色和材質。
沈掠星問有什麽顏色和材質。
宿延便一個個拍照給他看,給他解釋每種材質上手之後感受的不同。
最後沈掠星選了銀灰色的外殼,以及同色系的、最不易斷裂的表帶材質。
晚上九點,宿延抵達醫院,他握着手表在醫院樓下大廳逗留了很久。
沈掠星住的是一家公立醫院,宿延在角落站了許久,他看到深夜為高燒的孩子奔走的年輕父母、看到打架鬥毆受傷來急診的高中生、看到一個人來挂水還帶着電腦辦公的上班族......
他不敢上去,直到現在他依舊手忙腳亂,他不知道要怎麽不慌張地和沈掠星對視,要如何不顫抖地和他對話。
十點,醫院大廳也安靜下來,宿延終于朝後面的住院樓走去,白天他聽護士提過,沈掠星現在作息很規律,十點前就睡覺了。
他應該已經睡了,宿延想。
于是他輕手輕腳上樓,想趁沈掠星睡着的時間,短暫地待在他身旁。
他崩潰、也貪婪,他用這一點偷來的時間,滿足自己迫切想要靠近的欲望。
病房走廊上的燈還亮着,但房間裏的燈已經關了,房門底部沒有光透出來,黑黢黢的。
宿延小心翼翼地擰動門把手,緩緩探進去半個身位,卻發現病房裏有很暗的光源。
“你回來了!”沈掠星壓低的歡呼聲響起,宿延猛地怔在原地。
他看到沈掠星坐在床上,桌板上放着一盞小臺燈,他握着筆和紙,似乎正在解題。
宿延進來的瞬間沈掠星立刻朝門口看去,眼底透亮地望着他,傷口斑駁的臉上是熱烈專注的笑意。
宿延喉間一時哽住,他整個人站在暗處,沈掠星無法很快捕捉到他的表情,他将眼底肆虐溢出的淚意狠狠壓下,勾唇,朝沈掠星走去:“嗯,怎麽還不睡啊?”
“在等你。”沈掠星朝他眨眨眼,又指了指面前的試卷:“我姐幫我打印了數學卷,打發時間做一做。”
沈掠星頓了下,他忍不住盯住宿延,聲音更輕了:“為什麽這麽晚回來?”
宿延摁着頭,神色糾雜難陳,他不敢看沈掠星,更不願意開口撒謊。
病房裏靜得落針可聞,沈掠星察覺到宿延情緒和狀态都不對,擡起手,去抓住宿延垂在一邊的手。
沈掠星的手不算溫熱,但細長柔軟,他探進宿延五指中,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又好像不知道,只懵懂柔和地對他說:“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