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天人劫
番外·天人劫
窗明幾淨,上官烈坐在桌前翻看史書。
《左傳》、《史記》、《資治通鑒》,甚至是許多今人所寫的戲說野史。他讀了許多書,每本書或中正或有趣,或客觀嚴謹或思維脫缰一如野馬,每本書裏都詳細記載了春秋戰國時期的歷史,自然也提到了齊國,提到了他的父親還有那些兄弟,獨獨沒有他的名字。
呂子烈,公子子烈,這個人就象是從未在歷史上存在過一般,無論如何翻閱前史都沒有蹤影。但是,他的确是存在的,因為他此時就坐在這裏,坐在二十一世紀的上官本家之中。
上官烈端起手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濃醇的咖啡香浸染了他的口腔,苦澀之中有一抹獨特的甘冽。他是上官烈,更是呂子烈。在海市之中借壽後世之前,他曾問過自己那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後世,借壽與你以後我還存不存在,上官烈的回答是,不知道。他以為自己将會不存在,畢竟借壽的那個才是正主,想不到的是,當他在二十一世紀睜開眼睛才發現,最後留下來的或許反而是他。當他睜開眼,望着這陌生又熟悉的人間,一時之間竟然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就象是
作了一個冗長的夢,從春秋末期到了現代社會,他的腦子裏有着兩個年代的上官烈的所有記憶,齊國王宮的傾軋,上官本家與分家的争鬥;他既是被齊國王室放逐的宗室公子,桀骜不馴;又是小時候被上官本家收養的孤兒,謹小愼微;就象是一個人活了兩世,兩世都是他,兩世他都記得。上官烈放下書卷,心頭微微悵惘。門扇被輕輕敲響,他看向門口,整了一下衣衫,坐直了身體道:「請進。」
門被打開,進來的果然是朱羽君,自從他還魂蘇醒以來,朱羽君便一直跟在他身邊貼身照顧,此時也是端着藥湯前來。
看到桌上堆積如山的史書和那杯咖啡,青年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看得上官烈有些心虛。
「你身體尚未康複,還是不要勞神為佳。」少年老成的小道士說着,将手裏的藥湯放到桌上。當日上官烈為了救朱羽君被昭殺死,幾乎魂飛魄散,也是多虧了歸村本是天下生靈最後的終點加之胡三立一族持有祕法,故此最終尋得他魂魄碎片又以續命蠱相治,終于使幽魂還陽,生生吊住了這條命。然而,命雖然是吊住了,卻誰也沒奢望着他能夠醒來,然而上官烈卻醒了,因為當時的他在海市機緣巧合尋到了有龍人鏡,而這一世的上官烈則通過金剛獅子和被祝映臺開啓的歸山靈盤尋到了他。一切都是巧合,一切又似乎自有定數。
他不好意思地将書本推到一邊,端起藥湯來喝。這藥湯既苦又澀,十分難喝,卻是朱羽君每日勞神費力苦苦煎熬出來的,有沒有作用另說,至少上官烈甘之如饴。是了,這麽說起來,不論是春秋還是現代,是呂子烈又或上官烈,只有一件事沒有改變,那就是喜好。他喜歡朱羽君,無論哪一個上官烈,哪一個年代,都喜歡。
朱羽君正在翻看他桌上堆着的史書,轉過頭來問道:「怎麽想到讀這些?」
他還沒有告訴朱羽君自己死而複生的祕密,只是道:「以史為鑒……」
「是想要找到梁祝兩位的線索嗎?」
「……啊。」
半個月前的戰事目前暫時止住,當日陰陽協會與範青山聯起手來對付昭,兩方皆有死傷,最後昭帶着豔鬼蘇月容躲去了不知何處,而歸山靈盤現了靈示,表明梁祝兩人已經回來。如今範青山既然與陰陽協會聯手,世人自然已知道了祝映臺和梁杉柏真實身分,于是世間人皆在尋找他兩人,卻誰也沒能得到他兩人音訊。不知他們發生了什麽,也不知他們去了何處。至于上官烈,由于當初貿然進入歸村援救朱羽君,這個陰陽協會代長老的身分自然被剝奪,加上他身體未曾康複,上官家一些宵小便又蠢動起來。
上官烈如今名義上是在本家養病,其實倒有些被架空權力和軟禁的意思,只不過外人雖是這樣想,他自己卻不這麽以為。因為有那個人的記憶存在,所以上官烈并不擔心,他知道,那個人早已緊緊握住了上官家的命脈,或許這一次的回溯時光也正是他所安排的一個機會,要将那些藏而不露的敵人一網打盡。
不愧是我的後世啊,他這樣想着,有點驕傲,也覺得有點好笑,因此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問你事情,你笑什麽!」誰想到卻叫眼前的青年誤會了,青年羞惱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十分委屈。
「什麽?」他剛才走了神,并不記得之前青年說了什麽話,不是在說梁祝兩人的辜嗎?
青年瞪着他,就象是一只故作兇猛的可愛幼獸,但是漸漸的,肩也垮了,臉也紅了,頭也低了下去,只露着-對紅透了的耳朵,看着又軟又好捏。
「你剛才說什麽,我……我走神了。」他趕緊築牢自己快要崩潰的自制力,轉移了心神,問道。
青年聞言,身體微微一顫,而後卻再度擡起頭來:「我問你,在歸村的時候為何舍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來救我? 」
啊,是這件事。上官烈找到了這份記憶并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因此便也自然而然地回答道:「自然是救你更重要。」
「為什麽?」青年的聲音微微顫抖,說不上來到底是緊張又或是因為別的什麽情緒。
「為什麽?」上官烈費解地重複了一遍,依然自然而然道,「自然是因為喜歡你。」
「喜……歡……」青年愣了 一下,「轟」的一聲,整個臉在瞬間都燒紅了,一雙清澈明淨的眸子裏不知不覺就盈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然而卻還要依着那端謹認真的性子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下去,「是……哪種喜歡?」
哎呀,這可真是!上官烈的唇角微微揚了起來,他認識的羽君乃是谪仙一般的人物,當時年紀又比他大了不少,因此在兩人的關系中總象是他被牽制着的時候多些,就連最後那一吻都是對方主動,眼前這個卻……青澀得那麽可口。看着他,便象是有什麽在身體裏蠢動,于是上官烈站起身來,走到朱羽君面前。
青年訝異地望着他,明明緊張地手都在抖,卻還要故作鎮定,倔強地望着他不肯移開目光。上官烈彎下腰,伸手覆蓋住青年擱在膝頭的拳頭。有點涼啊,他想着,而後湊過去,在青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掌下的拳頭沒有任何反應,那是因為被吓傻了吧。上官烈不是太滿意地想着,于是他又做了一次,這一次,他吻得狠了點,唇瓣壓着青年柔軟的唇反覆厮磨、舔舐、啃咬,直到青年終于反應過來,驚得微微張開了嘴巴,正好方便他将舌探了進去。
「唔……」
向來端方穩重的青年哪裏遇到過這樣的事,慌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像只受驚的小獸一般往後躲去,卻更激起了上官烈的淩虐欲望。他一只手抓着青年緊握的雙拳,另一只手則探到青年的腦後,扣住了他的後腦勺,不依不饒地加深了這個吻。一直到吻到青年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軟倒在他懷裏,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過了對方,卻還是将人扣在懷裏。
「這種喜歡。」他說,「你能明白嗎?」
青年睜着一對烏溜溜的眼珠看着他,胸膛急促地起伏,似乎還沒回過神來,過了 一會,他猛然一把推開上官烈,撞飛了椅子,飛快地跑了出去,走廊上回蕩着他急促不已的步伐聲。
這反應真是……
『你做得有點過火了。』
「咦?」上官烈愣了一下,「你果然還在。」
『自然,這是我的主場,何況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另一個聲音響起在腦海
中。
上官烈笑道:「那你總是不說話。」
『還沒恢複,先休養生息。』
上官烈無奈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象是我的後世。」
『家庭教育環境對人類性格的影響大于先天因素。』
上官烈頭疼:「哎呀你別說了,羽君說我現在身體還沒康複,不能想那些費腦子的。」
腦子裏果然安靜下來,過了片刻,上官烈問了一句:「過火不過火另論,你不想?」
過了許久,,久到上官烈以為自己剛才聽到的另一個人的聲音幾乎是個錯覺的時候,那個人才又說了一句:『想。』
上官烈笑了起來,想着剛剛倉皇出逃的小道士,笑意便更深了。兩世的情分,這一次,哪能讓你再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