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秘密行動
秘密行動
不得不說,這場臨時起意的聚會算得上是相當熱鬧了。
酒壇子喝空了一個又一個,一大鍋的味噌湯居然都能見底,更別提接連不停地上桌的油豆腐卷了。绀音吃了好多好多,多到自己的肚子都久違地感覺到脹痛了,但大家好像還是樂個不停,小酒盅碰在一起,紅色的火男面具斜斜戴着,露出的一半面孔看起來比面具的顏色還要鮮豔呢。
不過是刀變成了人而已,真有這麽值得高興的嗎?
說實在的,绀音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她可不覺得自己的存在真能夠讓大家這麽興奮。
而且,刀匠們也只有在享用最初的三壇子酒時不停念叨着“日之山神的恩澤”之類的話(現在绀音終于能夠記住這個詞了)。等到臉頰飛上潮紅色澤時,被酒精麻痹的大舌頭就開始說起雜七雜八的其他事情了,譬如像是終于擊殺了鬼王,未來再也不必擔心惡鬼來襲,或者是自己負責的鬼殺隊劍士沒有把刀送來給自己維修,完全是沒心沒肺地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之類的事情。說着說着,倒好像把绀音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這些話題大部分是歡快的,偶爾也會有帶着苦澀的話語,不過從醉醺醺的面具下面說出來,好像不管什麽話都顯得很輕飄飄的了。
“大家說不定只是想借你這個機會,痛痛快快地聚在一起喝酒吧。”
這句伴随着感嘆的老氣話語,不是來自于義勇,當然也不是懵懵懂懂的绀音有本事說出來的——而是來自于鎹鴉寬三郎之口。
绀音低頭看看立得端正的寬三郎,居然莫名覺得這只一向迷糊的老爺爺烏鴉顯得前所未有的靠譜了。
藏起心中的小小驚訝,她剝了幾顆南瓜子放到寬三郎面前。
一吃起瓜子,寬三郎的烏鴉姿态果然就盡顯無遺了。于是她的驚訝也徹底藏不住,問它為什麽要什麽說。
“什麽叫‘借我這個機會呀’?”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加快速度剝了好幾顆瓜子,讓老爺爺烏鴉吃得好不亦樂乎。它脖子一動一動的,說:“意思就是,他們早就想一起喝酒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你的到來給了他們這麽一個契機而已。”
“契機……”
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不懂。
不過沒關系,寬三郎的意思她大概是明白了。
“意思是。”绀音用手指着自己,“我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啦?”
寬三郎一仰腦袋,把碩大的一顆南瓜子一口氣吞下去了,然後才點點頭:“是這個理。”
“哦!”
不愧是他們之中最年長的——此處的年長不是指在人間度過的日子,否則這個桂冠就該落在绀音自己的頭上了——說出的話語果然有道理!她煞有介事般點了點頭,好像一下子頓悟了很多,可惜腦袋還是有種空空的感覺。
當不當主角,其實她自己是無所謂啦。看着刀匠們高高興興地喝着酒,她自己也覺得挺高興的。
一度,刀匠們熱情的酒杯還端到了她的面前,卻不是為了邀請绀音一起共飲。
“富岡殿下,您也來一起喝一杯吧!”
“對啊對啊,來嘛!”
酒杯就這麽從刀匠的手裏來到了義勇的手中。他大概也盛情難卻,婉拒的話語連半個字都沒能說出來,酒就已經滑進喉嚨裏了。
與此同時,绀音無人問津,甚至兩手空空——就連剛才拿在手裏的南瓜子都已經全部剝完了。看着義勇的臉頰也浮上了酒精特有的緋紅色,她居然有點不甘心起來了。
偷偷往義勇身旁靠了靠,她盯着刀匠們手中的酒杯,滿懷期待:“我呢,我也喝一杯可以嗎?”
“當然可——”
“刀可不能碰酒啊!”
豪爽的話語才說到一半就被正經的指正打斷了,馬上就能送到手上的酒杯也一下子被推遠了。大家居然異口同聲,都說着“日輪刀碰到酒最容易生鏽”之類的話,硬生生地斬斷了绀音和他們一起喝酒作樂的念頭。
上一回想要喝酒卻被拒絕,收到的理由是她還是個小屁孩,所以不被允許。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是因為刀會生鏽,這原因簡直聽起來比前一次還要離譜了——憑她現在的軀體,能生鏽才真的奇怪吧!
绀音恨不得替自己辯解幾句才好,可是話根本沒來得及說出口,刀匠們就又沉浸在那種高高興興的醉意中了,既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保不齊也聽不明白自己的胡言亂語,她也就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
又拿出了一壇接着一壇的酒,早先喝完的空酒瓶被堆在了屋外的走廊上。絕對不是錯覺,绀音分明聽到剛搬出去的那個空壇子發出了哐當哐當的聲響,肯定還剩了點東西在裏頭。
既然不允許她正大光明地喝酒,那就不能怪她偷偷摸摸了!
绀音四下張望一番,先應付了一下桌對面很興奮地同她揮手的年輕刀匠,又側身躲過鐵之森無意間投來的醉醺醺目光,瞄準了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從自己身旁錯開的那個瞬間,一把撈起吃得好飽開始打盹的寬三郎,如同一道寒芒似的倏地溜到了走廊上。
“嘎?”
睡意才剛冒出頭,還來不及做個夢呢,居然一下子從人聲鼎沸酒氣熏天的室內來到了黑漆漆的廊間,寬三郎好茫然。它甩了甩腦袋,更多的質問聲也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绀音硬生生捏住了喙。
“噓!”她一本正經的,不忘又四下望了望,“你也聽到了,那些刀匠不讓我喝酒。可我就是想嘗一嘗嘛!但我也不想被逮到,所以帶上你一起。幫我留意留意周圍的動靜吧,寬三郎!”
她說得誠懇,鎹鴉也不打算拒絕。況且自己的嘴還捏在绀音的手指之間呢。它點點腦袋,成功成為了她的犯罪夥伴。
剛剛被搬出去的、尚且還流淌着液體晃蕩聲響的酒壇被擺在了最盡頭的位置。
绀音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踏過每一塊松動的木板,盡量不讓自己的步伐在地板上擠壓出“吱呀”的聲響。
就這麽偷摸摸地走出三步,寬三郎突然叫喚了一聲。
“怎麽怎麽!”她吓得連頭發都要指向天空了。
發出警報的寬三郎自己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咔噠咔噠動了動嘴:“空氣裏的酒味好重。”
“……就為了這點小事啊?”
“我年紀大了,光是聞着酒味保不齊就要醉了。”
“還有這種事?”
她怎麽聽都覺得寬三郎擔憂不可信。
既然只是虛假警報,那就別放在心上了。
绀音用手撫平額前被吓到翹起的碎發,再度換上剛才那副謹慎做派。
這次,她只邁了三步,鎹鴉的叫聲又落到耳邊了。好不容易壓平的發絲,也不由分說彈回了風中。
“怎怎怎又怎麽啦!”她都結巴了。
寬三郎很不自然地晃了晃腦袋:“這裏風好大。”
“……沒有風呀?”
她的頭發還直直地豎着呢,都沒歪斜一丁點。
“啊真是的——”绀音冒出怨念,“別大驚小怪啦!”
重新收拾好不安定的內心和亂糟糟的發絲。被錯誤警報吓唬了兩次,現在她的心态倒是變得無比平和了,警惕心也被徹底抛開,她昂首挺胸,闊步走在廊間,絲毫不擔心地板會鬧出怎樣的聲響了。
目标酒壇近在眼前,只剩幾步路就觸手可及了。绀音聽到了響亮的咚咚聲,原來是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加快腳步,卻又聽到寬三郎叫喚了一聲。
肯定又是虛驚一場吧。
她如此琢磨着,壓根沒打算把這回的警告放在心上,可寬三郎忽然猛啄了一下她的脖頸。
尖銳的鳥喙紮在硬邦邦的脖頸上,痛是不痛,但确實有夠突兀的,吓得她差點原地跳起。質問聲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聽到了異樣的聲響。
不是寬三郎晃腦袋的聲音,也絕對不是從自己的胸膛中傳來的心髒鼓動聲。那吱呀吱呀的動靜是從身後傳來的,帶着沉重的拖沓感,一點一點正在靠近。
不必回頭也能猜到,是有人走來了。
趕緊把驚叫聲藏回到肚子裏,绀音一個箭步溜到角落裏,蜷起身子屏住呼吸,聽着那沉沉的足音愈發迫近,恨不得把整個人都貼進牆壁裏頭才好。
平心而論,她的躲藏方式絕對算不上精妙,甚至有點蹩腳,但還好天色昏暗,而且來者也同樣醉醺醺,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走開了,從頭到尾根本沒注意到角落裏正有一雙藍眼睛正緊張地盯着自己。
待人走遠之後,绀音總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探出她那鬼鬼祟祟的腦袋了。
很好,現在走廊上終于只剩下她和寬三郎了。酒壇也近在眼前,晃蕩一下,殘餘的一點酒在壇子裏碰撞出很好聽的聲響。
眼看着願望就要實現了,她卻在這很關鍵的時刻猶豫了。
該怎麽才能喝到裏頭的東西呢?绀音正在思索這個問題。
看刀匠們喝酒時,都是拿一個粘了長棍子的竹筒從壇子裏撈酒喝的。可她沒有竹筒,連勺子都沒帶上,這一招顯然無法奏效。
那麽,把偷伸進酒壇子裏?不失為一個妙招。可惜壇口太小,她的腦袋又太大,費勁地嘗試了好幾回,只能以失敗告終了。
沒辦法了,看來只能采用最直接的方式!
绀音撩起礙事的衣袖,一圈一圈卷到了手臂的最上方,雙手抱起比她還寬的酒壇,用力舉過頭頂。壇底的酒嘩啦嘩啦全都淌出來了,聚成又寬又扁的一道水柱,直往下澆。
于是,流出的酒一半灑在了她的臉上,剩下的一半才順利地流進嘴裏。至于不小心濺出的幾滴,則是澆濕了寬三郎的腦袋——真是無妄之災。
砸吧砸吧嘴,绀音的表情逐漸失去控制。
“……哇,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