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對內霸淩
對內霸淩
雖說決定了要去刀匠村拜訪鐵之森五郎,但這件事可不是這麽快就能夠實現。在身體養好之前,總是不便動身的——盡管有好幾次義勇逞強着想要從病床上起來。蝶屋的幾個妹妹硬生生把他摁回到了病床上,說什麽都要讓他再靜養一段時間才行。
啓程的日子就這麽一推再推,好像永遠都沒個定數,绀音也不知道這對于自己來說算不算是好事一樁。
能夠晚點去刀匠村面對鐵之森,這倒是挺好的。
她還沒想好該怎麽以這副模樣面對稱呼自己為“拙作”的那個男人,也沒想好見面後該說的話,更加不知道他見到自己之後會給出怎樣的反應。如果他尖叫着逃走,那她一定會生氣的。
可就這麽待在蝶屋,多少有些無聊。
除了偶爾小葵會找她幫忙搭把手之外,實在沒別的事情可做了。一整天下來,不是坐在義勇的病床尾對着天花板發呆,就是從他的碗裏偷天婦羅吃,還有就是趕走好奇地來打量她的鬼殺隊員——最近幾天甚至連看她的人都變少了,這點消遣看來也将消失無蹤。
如此想來,說不定還是早點啓程更好。只要去往了不同的地方,肯定能找到更多趣味吧。
“說起來,刀匠村現在搬到什麽地方去了?我記得村子遇襲之後,刀匠們搬遷到了備用的其他村落居住了。”
午後,一起坐在庭院前的緣廊曬太陽,大家圍坐成一圈。炭治郎慢吞吞剝着橘子皮,忽然擡頭問義勇。
義勇把沒能順利掰開的三瓣橘子果肉一起丢進嘴裏,搖了搖頭:“不知道,原來的刀匠村我也沒去過幾次,一般都是鐵之森先生把刀送過來的。我的刀一直都不怎麽需要修繕。”
“……你也知道我以前特別堅固特別厲害根本不容易壞呀?”
一道冰冷的視線投了過來,直直落在義勇的眉心之間,如同當頭棒喝。绀音板着面孔,差點捏爛了手裏的橘子。
要是放任話題繼續進行下去,接下來她肯定會開始念叨起自己在最終決戰中被某位粗心的使用水之呼吸的柱(毫無疑問她指的當然是富岡義勇)折斷了刀身,還在戰鬥中被某人(此處依然是在暗示富岡先生)給弄丢了,多麽可恨又氣人。
這樣的對話展開,與義勇同住一間病房的不死川實彌已經聽到過好幾次了,沒想到在這聚在緣廊上吃橘子的溫暖午後也還要再重溫一遍這段泣血般的哭訴。他趕緊把手中剝好的橘子丢給绀音,故意抛歪了一點,成功為手忙腳亂接橘子的她制造出了一點閑暇出來。
唠叨的論調就此中斷。對于不死川的良苦用心,绀音自然是一點都理解不了的,但這顆剝得相當完美的橘子足以吸引走她的全部注意力。咕咕叽叽的念叨就此消失無蹤。她捧着這顆橘子,驚喜的表情像是收到了一塊金子。
“謝謝你,實彌!”
要對別人的善意予以感謝,這是昨天義勇交給她的,但她還是沒學會敬語該怎麽用,也從不稱呼他為“不死川先生”,總是大剌剌地直呼其名。不死川也不介意,只擺了擺手,算是接受了這份笨拙的感謝。
“刀匠村的話,現在應該轉移到南邊了吧?”他把話題扯回到了正經事情上,“之前聽人說起過,好像是因為那裏陽光更充足一點,很少有下雨的時候。”
“绀音小姐不就是從新的刀匠村過來的嗎?”炭治郎終于意識到了這個盲點,笑着看向義勇,“到時候富岡先生跟着她走,就能順利抵達目的地了。”
“不行,我已經忘記刀匠村在哪裏了。”
绀音啃完最後一瓣果肉,又從竹籃裏拿走最大的那顆橘子,話語帶着莫名的理所應當,仿佛記不得才是正常的。
“反正我只記得我走了好遠好遠,大概翻過了一二三……六座山吧?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繞了遠路,總之再讓我走一遍是肯定不行的。”
剝開的橘子皮噴濺出一團細細密密的霧氣,酸澀的氣味彌漫在溫暖的風中。
“我可不認路。”她說。
面對如此誠實的坦白,确實也不便再多抱怨些什麽了。其實就算記不得也無妨,真到了啓程的時候,再向“隐”的夥伴們确認一下就好了。
惡鬼皆已消滅,刀匠村也沒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了。他們肯定會很樂于分享去往村子的最便捷路線。
“喲!正在曬太陽嗎?”
悄無聲息的影子倏地籠罩住了快要見底的果籃。宇髓天元擠到了他們中間,坐成一圈的完美圓形倏地變得分外擁擠。
音柱(也許加上“前”字更合适一點)的拜訪突如其來,腳步聲也輕得厲害,簡直像是從虛空之中出現的,頗感興趣似的歪頭盯着绀音。這還是他第一次來蝶屋見識變成人的日輪刀。
都不必盯着看太久,他已經得出了結論。
“你這孩子,完全不華麗啊!”
他感嘆着,微微後仰身子,像是要遠遠地再打量她幾眼似的。
“看起來和富岡可真不一樣——當然了,他也不華麗。”他說。
也許是“不華麗”的評價讓人難免氣惱,也有可能是在介意着他的後半句話,绀音一下子急了,匆匆忙忙說:“我要是像他一樣,那還得了!我才不會擺出冷冰冰的面孔,把‘我比不上你們’說成是‘我們都不如我’呢!”
“啊哈哈哈,這倒是。這話确實是富岡會說出來的!”
氣氛變得莫名輕快。不知道為什麽,大家居然全笑了起來,可義勇覺得這話沒什麽好笑的。
呆坐在一圈笑聲中,無所适從的義勇先生心情複雜。
他覺得自己被鬼殺隊霸淩了。
零零散散的輕笑聲持續了好一會兒都還沒有消失。宇髓天元把一直放在身後的酒壺搬到了面前,擺擺手開始趕人了。
“接下來就是大人們的喝酒聊天時間了,小屁孩們快走快走!”
嘴上說着“小屁孩”這種氣人的稱呼,但在笑吟吟的語氣中,這詞也沒有那麽讓人氣惱了。
炭治郎配合地立刻起身,順手将橘子皮全都攏進了空竹籃裏,一起收拾掉了。绀音依舊端端正正坐在他們中間,面對宇髓天元投來的困惑目光也不為所動,反倒向他抛出了一句“幹嘛”。
“你個小孩還坐在這裏做什麽?”
這就是他在困惑的。
绀音不解,迷茫地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小孩!”
“啊?”
宇髓天元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眉眼之間的困惑絲毫未減。
疑惑歸疑惑,他還是多問了一句:“那你多大了?”
“多大?”
硬梆梆的腦袋開始硬梆梆地轉動起來。绀音掐着手指,嘴裏叽叽咕咕,似乎是在費勁地琢磨着。
就這麽嘀咕了好一會兒,她總算開口了,一本正經地說:“我以前是兩尺三寸長,現在變成人了,大概是……五尺一寸吧?嗯,這就是我現在的大小。”
宇髓天元的面孔瞬間垮下去了,以一種看笨蛋的表情盯着她。
他已經想收回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了——這死板的傻孩子和富岡義勇不是挺像的嘛?
沉默了好幾秒鐘,勉強算是把這堆無奈的心思全都整理好了:“我問的是你的年紀,不是你的長度。”
這回把疑問徹底具體化了,想來不會再造成什麽微妙的歧義了吧?
“哦——”绀音總算恍然大悟,笨拙地眨眨眼,“但我不知道我的年紀诶。”
她悟了,但也沒有完全悟——疑問完全沒解開嘛!
确實,該怎麽确認一把刀的年紀,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不只是宇髓,就連不死川也開始琢磨起來了。
而義勇還在剝橘子,絲毫不介意鬓邊的長發蓋住了視線一角。。
單手剝橘子皮可是超高難度的行動,全神貫注的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年齡探究這件事上。
想了想,不死川問:“你是什麽時候被鍛成刀的?”
“應該是從義勇加入鬼殺隊的時候……六七年前的事了吧?”
宇髓天元沖她一指,下定結論:“那你今年才七歲,是個完完全全的小屁孩。”
“……诶!?”
這個結論實在太過沖擊,绀音猛得跳了起來,還來不及替自己辯解兩句,只見宇髓天元沖她擺了擺手,故作嫌棄地皺起鼻子,已經迫不及待地趕她走了。
“快走快走,你這年紀可不能加入大人們的飲酒聚會!”他說着,又指了指窩在角落裏打盹的義勇的鎹鴉,“對了,記得把這只鎹鴉也一道帶走。”
鎹鴉寬三郎睡得正香,對于身旁的叽叽喳喳充耳不聞,自然也不會留意氣呼呼的绀音正跺着腳。
“你說我是小屁孩就算了,寬三郎可不是小孩子!”她替鎹鴉打抱不平,“無論是以鳥的年齡看,還是以人類的标準評價,它都是一只成熟的大鳥了!”
甚至成熟過了頭,變成了耳背的老爺爺烏鴉。
宇髓依舊擺擺手,這番說辭一點也沒有聽進心裏去。
“老爺爺也不适合呆在這種場合。”他說。
看來已經沒有辯駁的餘地了。绀音很郁悶,但還是捧起了睡夢中的寬三郎,悶悶地離開緣廊。
就算是走遠了,身後的歡鬧聲仍然無比清晰,聽着真讓人覺得氣悶。
說真的,她覺得自己被鬼殺隊霸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