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縱然再如何不願,秦子軒仍舊是只能在小順子等人的伺候下,揉着朦胧的雙眼,打着哈欠,一臉困倦的從床上爬起來。
或許是在立政殿待得那兩天,讓府裏下人,徹底看清了風向,知道王爺和世子,對這位五公子的重視,早上的膳食更是精心些。
不是說多了多少東西,只是不再那般死板的按照例菜去上,大多都換成了小孩子能吃,又符合小孩子胃口食物。
而且溫度适宜,既不是燙得無法下口,又不會只有一點熱乎氣。
秦子軒穿越過來那麽久,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細心的奉承,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感受。
他只是再一次深刻的解到,所謂權勢的威力。
因着白羽等人已經被退回宮正司關系,秦君又給小兒子新挑了一批宮人伺候。
而或許是因為白羽他們前車之鑒,這一批宮人顯得要更加的謹小慎微。
即便是用膳的時候,那麽多人跟着,仍舊是小心的觀察着他,生怕有哪一點伺候不到的地方。
而為了讓自己記住這次教訓,也為了不忘記那些被自己連累人,秦子軒再給這些太監侍女賜名的時候,也沒有刻意避及。
仍舊是用得之前的名字,只是他深切的知道,縱然名字一樣,這批人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些了。
王府公子讀書的地方,名叫清淨軒,位于王府前院,是在秦君剛剛開府的時候,就特意規劃出來的。
別看皇室子弟不用科舉,而且不管才華水平如何,有着朝廷俸祿供養,只要王朝不滅,那都能一世富貴榮華。
但雖說如此,真要說起來,皇家還是最重視讀書的地方,甚至遠比世家大族,書香門第,平民百姓,還要更看重讀書學習。
不管是皇子還是皇孫,亦或者是旁支的宗室子弟,那都是六歲就開始讀書啓蒙,從辰時三刻一直學到酉時三刻,中間就只歇息一個時辰用來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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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學文,包括但不僅限于四書五經,各種天文地理,民生世事都有涉獵。
下午學武更是如此,弓箭,長槍,短劍,長劍,每一樣武器哪怕不精通也要熟悉。
這是八歲之前,等八歲之後,基礎打牢,更要開始學習琴棋書畫,泡茶等技能,那一天時間安排得是滿滿當當,絲毫不給留下一點空隙。
一月之內,除非是遇到生病,又或者是自己生辰,若不然便只有一天假。
那雞娃程度,可遠遠比後世,成天嚷嚷着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家長還要厲害。
這也是為什麽,秦子軒一聽到讓他提前一年讀書,就那般抗拒原因。
實在是,那哪是提前一年讀書啊,那根本就是提前一年,封鎖掉他所有的快樂。
這可比學什麽禮儀規矩,還要更讓人覺得痛苦,可惜,從他主動站出來,出現在安國公面前時,一切就再也無法改變了。
帶着說不出的悲壯心情,踏入清淨軒大門,只見寬闊屋子內,檀香冉冉升起,兩位兄長都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這會正聞聲看過來。
長幼有序,秦子軒作為幼弟,自然要先一步上前給兩位兄長見禮。
秦子恒這個世子哥哥,雖說從前接觸不多,但這幾日也是頗為熟悉了,對于被父王提前提溜來讀書的小五,自然很是和善。
至于秦子玉,真要說起來,或許是因為年齡相近的緣故。
從前他與這位兄長接觸,其實比之世子哥哥還要更多一些,只是大多時候都不怎麽愉快罷了。
是以,這會走到秦子玉面前時,看着沒比自己大幾歲的三哥,秦子軒顯得有些不情不願的,幾乎是咬着牙才從口中擠出一句:
“三哥安好……”
微仰着頭,顯得有些得意的等着弟弟過來見禮的秦子玉,見此,臉上頓時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他擺了擺手,極為驕矜說了一句:
“五弟乖,看來你這禮儀到底是學過,可比之前強多了,做哥哥很的是欣慰啊!”
望着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秦子玉,秦子軒氣得牙根直癢癢,又一次深恨自己為何生得比對方晚,以至于每次見對方都要低一頭。
他懶得理會秦子玉這嘚瑟醜模樣,眼不見為淨挑了一個離對方稍遠桌子,坐在了自家世子哥哥身後右側方。
其實秦子玉長得并不差,畢竟父母基因擺在那裏,雖然不及秦子軒和秦子恒,卻也是個長身玉立,面容俊俏小少年。
只是誰也不會覺得仇人長得好,是以秦子玉再俊俏,在秦子軒這裏,那也不如兩條腿的兔子。
而見自家弟弟這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秦子玉不但沒有收斂,反而笑得越發開心,那嘴角咧得都快到天際,看得秦子軒又是一陣氣悶。
其實兩人之間,真要說有什麽深仇大恨,卻也不盡然,頂多就是一些小孩子,你瞧我不順眼,我也瞧你不順眼小過節小矛盾。
而且這事吧,歸根結底,主要還是怪秦子玉。
或許是王府裏就只有這麽三位公子,其他的不是玩不到一塊去姐姐妹妹,就是些奴才下人,秦子玉也不屑跟他們玩。
而秦子恒呢,又被秦君看得跟個眼珠子似的,縱然都在一個屋子裏讀書,秦子玉也不太敢招惹。
這麽一算,唯一剩下,那可不就只有相比于他,更加不被父王重視,一出生就被一個人扔到錦文閣弟弟秦子軒嗎。
秦子玉本就是個被母妃寵壞驕矜性子,雖然沒安什麽壞心,但他高高在上的跑去錦文閣,找秦子軒一副施舍般的模樣,說要帶着人一起玩。
那別說秦子軒本就是一個極為驕傲的孩子,便是一個懵懂無知幼童,怕是心裏也不會舒服。
再加上那個時候的秦子軒,剛剛穿過來才不過兩年多,對自身處境的認識還沒有那麽清晰,自然不會慣着這個所謂的哥哥,當即便同其吵了起來。
而兩人雖都是不得父親重視的,但一個母妃身份尊貴,一個卻連母妃都沒有。
想也知道,吃虧的那個人會是誰。
雖說因為年紀小,秦子軒也沒受什麽罰,只是被訓幾句,可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是讓他心氣不平,看秦子玉就更是不順眼了。
偏偏對方又老是願意跑去找他,時不時的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說,後來還擺起兄長架子。
見了面不是嘲諷他禮儀,就是說他這個做弟弟不懂得尊重兄長,沒有規矩,這就更是讓秦子軒氣得不行。
雖說被罰了幾次後,他已經忍住了不再去跟對方吵,但梁子也就此結下了,是以每次雙方一見面,那都是一副仇家見面,分外眼紅的樣子。
對此,常年伺候三公子的下人,那是早就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
畢竟若是哪次三公子和五公子見面和和氣氣的,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而新派到五公子身邊伺候的,也默默記住了自家五公子與三公子不對付的事情,力求在伺候的時候,不要一不小心便踩到五公子雷區。
兩邊如此泾渭分明,甚至隐隐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倒是讓坐在前排中間位置的秦子恒一時有些為難。
他看似端坐在椅子上,但眼角餘光,卻不時掃過兩位弟弟,心中發愁。
秦子恒一直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自從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擔當起長兄,應該肩負起責任後,不但自罰得毫不留情,改的那也是相當快了。
不只是對受罰的幼弟耐心哄着,日日去看,對從前一起讀書,卻關心不多三弟,也是想要多關心照顧一些。
只是相比于沒有母妃,自小一人長大,比較缺愛幼弟秦子軒,被母妃嬌縱着長大的三弟秦子玉,那就要不好接觸的多了。
倒不是說對方敢對着他這個長兄炸刺無禮,而是那隐隐的抗拒,表現在臉上的疏離和防備,讓人感覺很是無力。
漸漸的,秦子恒也就明白了,不是每個弟弟都像是秦子軒一般,雖然缺少關愛,卻對被父王寵愛他毫不嫉妒。
三弟對他那隐隐的嫉妒與怨恨,他一開始雖然沒有察覺,但慢慢的随着有心觀察,他也就明白了。
沒有生氣,他知道,同樣都是父王孩子,卻獨他一人享受了父王全部的疼愛,嫉妒羨慕那都是正常的。
三弟又沒有因此作出什麽其他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因為這人心本能,而對其産生什麽偏見。
不過在知道三弟不需要他這個長兄後,秦子恒也就不像是照顧幼弟那般,事事都要去關心一下了。
但縱使兩個弟弟之間,他确實更喜歡軟萌可愛,又親近自己幼弟一些,可那不代表着他就會是非不分偏心。
現在兩個弟弟之間鬧了矛盾,看起來還不是一日兩日矛盾,那雖然與他無關,但長兄的責任感,總是讓秦子恒沒辦法無視。
而如何解決,自然會讓他感到煩惱,畢竟這不是斷案,不是說一個對一個錯,訓上兩句就可以簡單解決的,總要先找到原因才好想辦法,讓兩人和好。
正在秦子恒皺眉思量的時候,負責教導兄弟三人先生吳啓玉便也走了進來。
雖是親王,但秦君也沒資格,為兒子聘請朝中官員為師,再者朝中大臣,除非是專職教書的,若不然,一般也沒那個時間。
吳啓玉乃是宸王開府之後,毛遂自薦到宸王府上幕僚。
他本是前兩屆進士,本來是該正常入朝為官的,便是發配去最邊遠地方做縣令,也不該只在王府中教書。
可或許是因為年少輕狂,不知為何得罪了當時剛開府入朝沒多久的寧王,在其回鄉路上,設計暗害,最終雖保住了性命,卻斷了條腿。
本朝制度,儀容不端者,身有殘缺者,都是不能入朝為官的,是以縱然吳啓玉已經考上了進士,但在腿斷了之後,仍未被授予官職。
只能是頂着進士頭銜,領着微薄的一點俸祿,受着京城中那麽多官員的冷嘲熱諷,勉強度日。
要說這位也算是個有韌性的,一般人遇到這種打擊,那早就崩潰了,就算不崩潰,那也不會留在京城,任人嘲諷欺辱。
可他偏偏不回鄉,就是咬着牙,一直堅持着,等待着機會的到來,而他無疑也是等到了。
宸王秦君乃皇上嫡長子,自幼受皇上教養,深受聖寵,被寄予厚望,這從封號便能看得出來。
他無疑是不會懼怕寧王,能夠收留自己,又能讓自己一展抱負人物,是以吳啓玉就這般登門了。
而一個能夠二十多歲就考中進士,又有着如此隐忍精神的人,秉承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道理,秦君自然是不會不收,當即便留他在府上做了幕僚。
這一做,便是十年,其中經歷了多少風雨不提,單只秦君被皇帝冷落苛責,處境堪憂後,還未離開甚至一直盡心扶持,就足以讓人信任。
再加上吳啓玉乃是進士出身,學識淵博,是以,在秦子恒啓蒙後,便讓其教導兒子讀書。
至于秦子玉則是到讀書的年紀後,才又加進來的,算是個附帶的,若說真正的弟子,還是只有秦子恒一人。
不過現在又加了半個,那就是秦子軒。
為什麽說是半個,這就不得不說,秦君這個爹做得那是真的不能再偏心了。
在秦子軒傷還沒好的時候,秦君剛下了讓小兒子提前入學的決定,便與吳啓玉這個先生仔細的交談過了。
主要宗旨便是,教是一定要教,而且還要好好教,但卻也不能教太好,尤其是不能超過大兒子。
這樣堂而皇之,明目張膽的偏心,讓縱然已經跟随宸王多年,早就有些習慣的吳啓玉,心下也有些無話可說感覺。
身為幕僚,自家王爺又有着奪嫡的心思,按照常理來說,他是很該勸說一下。
府內公子優秀程度,畢竟是一個很大的加分項,怎能就指得世子一個人呢。
更別說,世子才十二歲,雖說也算是長成了,但世間之事無數,誰能保證不會有意外發生。
只是大部分事情上都很聽勸宸王,在此事上卻總是顯得格外固執,即便吳啓玉勸了多次,也是無用。
是以,這會在吳啓玉進來,瞅見那一看便頗有靈氣的五公子時,心中不無可惜。
不過當他再瞅見一旁的三公子時,那點子可惜之情便徹底沒有了,起碼在五公子這裏,他得到命令,只是不能讓其超過世子。
相比于三公子來說,要被直接養廢的命令,到底還是要好很多。
這麽一想,吳啓玉自己都覺得好笑,什麽時候偏心居然也能對比,分出好壞優劣。
只是縱然再如何覺得不該如此,為幾個孩子感到可惜,吳啓玉畢竟只是個幕僚,為人下屬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又如何能違背宸王命令。
而秦子軒又是個極為聰明的孩子,在正式上課之後,雖然這位吳先生表現的不是很明顯,看似對三人都是一樣的教法。
但只瞧着對幾人要求的不同程度,就能看出他那隐晦的差別對待。
在拿着那細細的毛筆,按照吳先生的要求,描摹着大字的空隙,秦子軒悄悄的瞅了一眼,離他距離頗遠秦子玉。
對方正拿着本書,按照吳先生的要求背着,面上看不出什麽,只是對其極為熟悉秦子軒,還是能瞧出對方眼中那一抹黯然。
雖然不對付,但正因為相互争鬥多年,秦子軒才更是解他這位三哥。
能在他幾次使計反擊時,都從不中招,甚至有時還能反制,雖則大多都依賴于他身份地位。
可能做到那個地步,也無疑是個極為聰明,想必對方早就已經猜到,吳啓玉如此到底是出于誰授意。
畢竟相比于他沒有任何背景,母家實力深厚的秦子玉,才是被父王盯得最狠的那一個。
被生父防備至此,縱然是穿越來的,也早已對這個父王沒了任何指望,可秦子軒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自小便在王府長大,沒有他那麽多經歷,也顯然不如他想得開秦子玉呢。
說不出是個什麽感受,秦子軒看着坐在那裏,表情平靜,故作驕矜秦子玉,一時竟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或許,對方也不像是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
而似乎是感覺到了秦子軒目光,秦子玉偏頭看來,見是自家弟弟,頓時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晃了晃手中的毛筆,臉上帶了些嘲諷。
幾乎是瞬間,秦子軒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描摹,那歪七扭八大字,小臉不禁有些發紅。
他瞬間收回了那帶着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情,轉而狠狠的瞪了秦子玉一眼,氣呼呼的繼續跟手中的毛筆奮鬥,将桌上紙直接當成了那個可惡的家夥,使勁的戳了上去。
果然,壞人就是壞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枉費了他剛剛還對其有所改觀。
而瞧着自家弟弟,從那帶着無盡複雜意味的目光,轉變為對自己的憤怒,秦子玉頓時笑的更開心,只是收回到書本上的目光卻顯得有些複雜。
他心下輕輕一嘆,有些悲涼。
兄弟三人,長兄溫良仁厚,又天資過人,幼弟聰慧可愛,又善體察人心,他豈會不想與他們親近。
只是父王對他猜忌,實在太重,他唯有與長兄幼弟都保持距離,孤身一人,才能不牽連他們,也保全自身。
兄弟情誼,他再想要,那也是要不起。
一上午的課程結束的很快,因着秦君的話,吳啓玉完全是照着真正五歲小孩标準去教,只是學了幾個字,練了幾張大字。
這對秦子軒來說,完全沒有難度。
只是坐得時間長了些,終究是有些難受的,所以剛一下課,還沒等先生走出院子呢,他就立馬從椅子上跳了下去。
在身邊伺候的下人吓得趕忙圍上來,被仔細檢查了一下,又被秦子恒瞪了一眼後,秦子軒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得,朝着自家世子哥哥瑟瑟笑了笑。
秦子玉在旁看着,雙手環胸故意從秦子軒身邊走過,很是不屑冷笑了一聲。
那其中嘲諷的意味,旁人看不明白,秦子軒卻是瞬間然,當即氣得小拳頭一下攥緊,恨不得直接往對方臉上錘兩下。
涼涼的掃了眼正皺着眉頭,一臉不贊同模樣看着他的長兄,又瞅了眼氣鼓鼓的幼弟,秦子玉唇角挂着有些涼薄笑意,施施然的離開了。
徒留下氣得跳腳秦子軒,忍不住對着他離開的背影揮了揮拳頭,恨恨的嘟囔了幾句。
說來也是奇怪,因着自身特殊經歷,秦子軒遠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的多,除了在世子哥哥和父王面前特意的僞裝。
他一般是不會輕易被激怒,秦子玉雖是可惡,但比之從前錦文閣內,那些明面上就敢敷衍怠慢他下人,總還是差得多。
可也不知為何,或許是秦子玉總能精準的找到他的脈搏,又或者是兩人鬥了這麽多年,早就成了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是以,秦子玉總是能一句話,甚至一個表情,就将秦子軒氣得牙根直癢癢。
正所謂當局者迷,這點秦子軒沒看清,秦子玉也沒發覺,但一直旁觀着秦子恒,卻是看了出來。
他瞅了眼,除了在自己和父王面前,否則很少有這般活力模樣的小五,又看了眼那已經看不清背影,但卻從未有過今日這般話多的三弟。
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原本打算,想要調和一下兄弟二人之間矛盾的想法,被他悄然隐去。
畢竟相比起于那好似陌生人一般的疏離冷漠,有些時候這種小打小鬧,雖看似不太和諧,但卻遠比前者要顯得親近多了。
絲毫不知道自家世子哥哥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麽,秦子軒跟世子哥哥行禮道別後,便轉身要往自己錦文閣走去。
他素來沒有跟人告狀的習慣,別說這點小事,就算更嚴重些的,那也不會。
更何況,不知為何,下意識的,他就覺得兩人之間的矛盾,似乎不該讓旁人插手,不然就算贏了,那也是勝之不武。
畢竟就連秦子玉那個家夥,在被他設計弄得渾身濕漉漉,頂着一頭亂糟糟頭發的時候。
也只是暗暗的咬牙瞞下,事後在偷偷的報複回來,從沒想過去找他那位備受恩寵母妃撐腰。
秦子軒別看只是個三頭身小短腿,但他走路的速度那還是倒騰的相當快。
因着錦文閣實在是太偏僻,離這清淨軒太遠了,中午的休息時間又只有一個時辰的關系,秦子軒自然是要快點走,才能回去多歇一會。
是以,還沒等秦子恒反應過來呢,自家弟弟就已經快出書房的大門,當下有些無奈的連忙把人叫住:“小五,等等。”
秦子軒聞言轉過頭來,收回剛想要邁出去腿,有些疑惑看向秦子恒:
“世子哥哥,還有什麽事嗎?”
“錦文閣離這裏有些遠,中午休息時間有限,你便随哥哥回立政殿用膳休息吧……”
秦子恒邊說着,辺走過來,自然的牽起自家弟弟小手,見其似乎有些猶豫,像是顧及着什麽一般,又解釋道:
“此事我已與父王說過了,父王也是知道的,想來此時正等着我們過去一起用膳呢……”
聽到這話,秦子軒才點了點頭,随着自家世子哥哥,一道往立政殿方向走去。
只是不知為何,心下卻不禁想起了之前就已經離開的秦子玉。
兄弟三人,唯有對方自己回了後院,也不知道那一向驕矜傲氣的家夥知道,會不會難過。
不知為何,雖然一直不對付,但這時候的秦子軒卻忽然有些擔心,他看了眼自家世子哥哥,有心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而秦子軒雖然沒有說,但一直留意觀察自家弟弟秦子恒,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只是父王性子執拗,能接受小五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他便是再想讓一家人其樂融融,可畢竟不是能做主那個人。
立政殿本就是在前院,離着清淨軒很近,秦子恒拉着秦子軒,沒走多久就到了。
本朝官員下朝後去衙門辦事,中午都是給足夠休息時間的,是以如果不是太忙,秦君每次都會回府與長子一道用膳。
今日也是一樣,正如秦子恒所說的那般,秦君早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見大兒子帶着小兒子進來行禮問安,叫了起後,先是問了長子幾句課業上事,而後嚴厲的目光就轉向了小兒子。
“在書房可有好好聽吳先生講課?”
看着乖乖站在那裏小兒子,或許是之前離家出走的印象太過深刻,對其秦君總是有些不放心。
早便已經做了決定,要得到秦君喜歡,縱然心中對這位父親全然沒有半分感情,更是對其做法感到有些厭惡,但秦子軒絲毫都沒有表現出來。
反而充分發揮了自身年紀小的優勢,嘟着胖乎乎的小臉蛋,做出一副乖巧懂事,又滿是孺慕的樣子,軟軟糯糯的說道:
“父王,軒兒很聽話的,今日吳先生還誇軒兒聰慧,學什麽都快呢……”
說着,秦子軒還不忘看向自家世子哥哥,水汪汪大眼睛亮閃閃,似乎是等着對方給他作證一般。
而秦子恒雖覺有些好笑,但面對自家父王同樣投來的注視目光,還是點了點頭。
見此,秦君神色柔和了下來,他揉了揉小兒子那毛茸茸小腦袋,誇獎了幾句,又賞賜了不少東西,一左一右牽着兩個兒子便去了膳房。
秦君膳食自然不是秦子軒可以比的,不說是份例多了多少,單單只是做菜廚師水平,那就是大大不一樣。
秦子軒剛開始還不覺得,等同樣一道水晶蒸餃入口的時候,頓時就覺出不同來,他眼睛一亮,看了自家父王一眼。
暗暗在心裏表達了一番羨慕,想着有機會一定要從父王這裏,要個廚子去錦文閣後,便開始專注的享受起面前的美食來。
水晶蝦餃,桂花糕,糯米粥,幹鍋雞,開水白菜,人參烏雞湯,桂花茯苓糕等等各色菜肴的味道,都比平時送到錦文閣好上了太多。
秦子軒吃得小臉紅撲撲的,一陣滿足,最後放下筷子的時候,還有些念念不舍的,甚至升起了想要賴在這裏,以後一日三餐都蹭父王膳食打算。
無他,實在是太好吃了!
好在他還是有些理智的,這般沒出息想法,只是在腦子裏盤旋了一圈,就被他自己給打消了。
本來一舉一動就已經被父王派人盯着了,他還是不要再給自己提高難度的好。
等用完膳,秦子軒從椅子上下來的時候,明顯能看到小肚子微微鼓起了一些,看得秦君眉頭直皺。
縱然已經有些累了,卻還是在歇息了一會後,拉着小兒子就去外面消食,還不忘告誡幾句,凡事不可貪多的道理。
對此秦子軒自然是小臉一紅,諾諾應着,事實上,吃得時候不覺得,現在他也有點後悔,畢竟漲肚确實是蠻難受的。
做父親的一邊教訓不聽話小兒子,一邊耐心的帶着幼子走路消食。
長子在一旁含笑陪着,不時說一些瑣事,立政殿內一時其樂融融,顯得頗為溫馨。
可王府後院,一間布置清雅的宮殿內,卻沒有這麽好的氣氛。
剛剛用完膳,正坐在椅子上關心兒子課業側妃沈慧,在聽完匆匆趕來,一臉凝重的小太監所說的那些話後,心裏瞬間一沉。
身在王府這是非之地,縱然不争,卻也不能做個聾子瞎子,更何況她還有個兒子,根本沒法真正清淨。
這小太監此時來禀告的,正是立政殿內,秦君帶着秦子恒秦子軒,一起用膳歇息,有說有笑的事情。
原本這其實也沒什麽,只是同樣是午休,三個兒子中,兩個都帶在身邊,獨獨落下一個,這讓王府內下人會怎麽想。
她看了眼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兒子,有些心疼:
“玉兒,莫要想太多,你父王他定不是有意忘記你的……”
秦君所作所為,實在偏心太過,弄得側妃便是有心為其開脫,也找不出太多能說的話來,顯得有些幹巴巴的。
說道後面,更是連自己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一時間只能是揪緊了手中的帕子,有些擔心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就怕其想不開心中難過。
而聽到小太監所說的那些,要說秦子玉心中沒有波動,那怎麽可能。
兄弟三人,若說從前,那還有弟弟與他一樣,不受父王待見,現在卻只有他被父王遺忘了,這顯得何其悲哀。
只是看着母妃擔憂的目光,秦子玉還是壓下心中不斷泛起難過,笑着安慰道:
“母妃不必為兒子擔心,兒子都明白,這麽多年了,兒子早就已經習慣了,不會再奢求一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王府側妃也是由皇上親自賜婚,從王府正門擡進來,能上皇家玉蝶,屬于半妻半妾存在,膝下子女自是能稱一聲母妃。
平時對此沈慧是很高興的,畢竟若是庶妃就不能這般,可這時聽着兒子那聲母妃,她卻只覺一顆心疼得厲害。
她的兒子,是多麽好孩子啊,為了怕她擔心,便是心中再難過,也不肯表現出來。
怎麽他父王就是不喜歡他呢。
原本也就罷了,三個孩子中,秦君就只把秦子恒當兒子,可現在,就連秦子軒都入他的眼,卻只忽略了自己的孩子,這對兒子未免也太過殘忍了些。
沈慧即便出身顯赫,但性情溫柔,從不跋扈,素來也不喜争鬥,平日裏不管秦君再如何偏心,她為了兒子,也盡都忍了。
可這會瞧見兒子那勉強擠出來笑容,她心中難過的猶如刀攪一般。
素來溫柔和善的女人,竟頭一次生出一絲對秦君恨意來。
若真的那般在意嫡庶,當初又為何要娶她,為何要讓庶子出生。
若非宸王,出身世家大族她,原也可以嫁給家世相當的人家做正妻,何必與人為妾。
甚至連累兒子,這般不得父親喜歡,甚至連一絲臉面都不給。
不過縱然再恨,身在這府裏,她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盡量轉移話題,談論起江南娘家送過來的各種新鮮玩意,希望能讓兒子忘記這些不開心事。
而秦子玉也是極為配合,很是自然的玩起了舅舅送過來的各種精巧玩具,像是真的不在意自家父王,全然忘自己的存在一般。
一時間,靜雅軒中誰都沒有再提這件事,只是剛剛那壓抑的氣氛,卻像是紮根在了人的心底。
不知哪一時再碰,就會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