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在阿芙拉印象中維克托一向是寡言的。
所以聽聞此言,她擡頭打量臺前那人。
青年高眉骨深眼窩,棱角清晰,典雅英俊。
冷峻面孔一看就是不茍言笑那型的。
單肩披風軍制禮服打理的一絲不茍,黑色中長發收攏在一側。銀底金絲發帶與金屬肩章相襯。銀鏈勾在暗金紐扣上,盡顯低奢。
……好看的,人模人樣的。
阿芙拉心情複雜,隐隐浮現的悶騷這個詞卻在腦中揮之不去。
但怎麽說,也不像會主動帶隊介紹學校的啊。
一刻鐘後,大夥都表示,合理了,沒疑惑了。
大概二百名新兵蛋子的隊伍浩浩蕩蕩,跟着校長首先來到了湖泊,指着湖說“歐若拉湖,湖水有淨化和療傷的作用。”
然後便指着湖中島上的那棵常青巨樹,說“歐若拉樹,枝葉能夠震懾邪祟。”
最後,他面無表情,若有若無掃視學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了。
……?
随行的主任淡定上前半步,熟練補充了那段傳說。
相傳,在三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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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歐若拉,帶領難民驅散瘴氣與毒霧,開辟出潔淨天地,在此建立小小村落。相對和平地生活一陣後,森林深處騰起的巨霧驟增,怪物滋生。
不祥的霧氣不斷逼近村莊。
村中勇者結隊前往對抗。唯一具有驅散作用的魔女在此地留守。
數次探索皆是慘淡收場。
血和淚,是最不匮乏的。
不安與恐懼沉積,每一寸每一尺的空氣都無比沉重。
直到那最後一場,所有人都覺得是必輸的一戰。
站在村落的最邊緣,魔女面向他們出發的地方,将魔杖深深插入地面,屹立在此,凝視着他們消逝的地方。
毫無生氣的紫霧向四周擴散包圍迫近村落,她以指為鋒,劃破空間而成的五芒星,淩光大作,紫霧瞬間聚團如龍卷風般吞噬魔女。
紫風似被結界隔閡,無法向外擴散。就在此方圓之地,狂飙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是無法看見的魔女與不詳不明之物的無聲鏖戰。
無人能接近,也無物能出逃。
風速逐漸慢下,色澤變淺。第四日的破曉,一抹晨曦穿透森林直射此地,霧團如蒸氣般四散消失。
與此同時,勇者們罕見平安歸村,劫後餘生,喜極而泣。
他們奔走相告,訴說着霧氣回縮到幾近消失的消息,兩步一歡躍。
卻唯獨找不到魔女。
這才發現,魔女原本所屹立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汪清泉。而魔杖,則生出了枝丫,迅速生長壯碩,龍根粗盤的樹幹頂起一片華冠。
魔女和霧團一同消散了。
有人說,那清泉是魔女為無人生還的勇士而流的淚水。
有人說,那清泉是魔女苦苦奮戰的血水。
那眼泉水,似是用之不竭取之不盡。三百年的雨水澆灌,硬是讓泉水長成了湖泊。
樹根深紮,在默默蠶食着紫霧。巨樹慢慢長大,遼闊的冠蓋也逐漸蠶食着迷霧森林。
而城鎮,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發展起來的。
“呃——因此,清湖也叫歐若拉湖。明樹也叫歐若拉樹。”
紫霧與魔女早已在時間的刷洗下褪去了真實的色彩。
只有以城主為代表的少部分人,還始終堅信不疑歐若拉的存在和她的事跡。
如今再提往事,是因為森林出現了裂縫,霧氣與魔物已有往日再臨之勢。
“銘記歐若拉!”
主任擦擦額頭,滿意地看着新兵蛋子一幅誓要追随歐若拉的精神,自願抛頭顱灑熱血。
他不喜歡戰場,喜歡錢財。用歐若拉忽悠他們上戰場厮殺,還怪好用咧。
與此同時,一前一後,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瞥來。
還在洋洋得意的主任,下意識又擦擦後脖頸的汗,莫名有點心虛。
阿芙拉收回視線,此刻舊日記憶再度入侵。
她低頭輕笑,唇色卻越發蒼白。
直到最後那場戰役,同行者的指責,辱罵,也是歐若拉所承受的痛苦。
她想不明白,價值這個詞。
價值,讓人生,也讓人死。
她強大超凡的魔力讓他們依賴,又讓他們忌憚。
些許人,揮舞着窮途困境的無能憤怒,一部分刺向自己,一部分刺向村中的最強者。
“就如同你所說,裂縫會産生瘴氣,而裂縫是神明對我們過度使用力量的懲戒,假設森林裂縫真和魔力的使用,有關的話……”
“獻上濃郁的魔力,或許可以堵上裂縫……”
“欸——我有個想法。”
篝火的光影在他們臉上閃爍。
他們稱之為“神罰”。
“不妨獻祭掉——”
火光猙獰,灰燼四飛。
“……福雷斯特,阿芙拉·福雷斯特!”
等等,誰?
失重感驟至,阿芙拉感到一陣天搖地晃,頭痛愈裂。
她無力跪地,勉強睜眼,地上的布偶,讓她辨別出自己在普朗學院的宿舍裏。
背後感到兩股勁風,接着是砰砰兩下悶響落在背上。
“服罪!”
是一瞬間,是一秒,還是一世紀後,□□的痛楚才傳達到腦內
兩棒警戒棍鉗制住她,動彈不得。
阿芙拉迅速回神,冷靜作答。
“不是我。”
被拽入舊日幻影的時候,阿芙拉的精神狀态雖然一直是深陷過往,但現實經由感官被動存儲了。
俗稱,挂機回放。
——今天夜裏,她的室友,伯爵女兒被殺,有人使用了布偶巫術。
兇手是公爵女兒。
好巧不巧,就是馬車上碰到的兩位貴族小姐,沖動情殺吧。畢竟手段太低端粗魯了。
但身後的警員根本沒有後退的意思,反而将她壓得更低了。
阿芙拉頓時明白這是唱得哪一出了。
一雙黑色長靴步入眼底,阿芙拉艱難擡頭,辨認來者。
事态嚴重,校長自然也會前來。
阿芙拉忍住劇痛,仰頭面無表情與他對視,再次陳述。
“不是我。”
以維克托的能力,不可能認不出哪個娃娃,甚至哪個人身上有誰的巫術。
在搖曳的重影中,她看到維克托皺眉,轉頭冷漠開口。
“嗯,得是你。”
俗話說得好,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無辜。
如夢,不講道理,一坨狗屎
狗屎,狗屎的人,狗屎的世界。
認命的阿芙拉扯嘴一笑,平靜閉眼,評價這一起鬧劇。
一個無人問津的普通少女,她的性命和價值,在貴族眼裏,就如同她身着的麻布一樣廉價低賤。
無權無勢的貧民當替罪羊,無論是在公爵,侯爵,還是校方的角度來看,都是一個相對劃算且滿意的選擇。
但她本人并不想住監獄,尤其是他們要自己跳進一個類似于金色糞坑的池子。
是的,她曲裏拐歪,見識到了白天沒有見識過的角落。
尤其是那個,金色的,璀璨的,盛滿的,冒着熱氣的,咕咚咕咚的,惡臭熏天的,大池子。
“你們,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