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這夜清冷,錦兒放下捂住臉的手,冷風拂過她含着淚光的臉頰。憑借着月光,她望見了那個,她無比熟悉的白衣青年由書房房頂一躍而下,緩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當他走至哪吒對面時,錦兒也借着月光瞧清了杜景明那雙曾充滿愛意的雙眸,卻竟是滿含不滿與失望的盯着她。
錦兒默默低下了頭,眼中再無光芒,整個人也沒了方才對杜瑰的戾氣,如僵硬的木偶跟個活死人般,毫無任何活力。
而腦中也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哪吒方才的話。
她...或許真如哪吒所言,很蠢吧。
哪吒斜視跪坐在地上低着頭,看着沒了活力的錦兒,冷哼一聲便扭頭不再瞧她。
瞧着逐步走來的杜景明,哪吒眉尖微挑,也不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提起他二人在‘念卿錦’時的對話:“杜景明,還記得你與對我說杜之財已死,杜瑰得了失心瘋後,我問了你什麽嗎?”
杜景明在哪吒對面停下,一臉漠然,除去來時輕輕瞥了眼錦兒。便再未理會于她。
“記得,您問我是如何死的。”
哪吒回憶起那時場景,半眯眼笑道;“對。可你當時回答我說,是杜瑰一直在為搶奪未來家主之位一手策劃了謀殺,在杜之財壽宴之後謀殺了你。”
哪吒在說最後一句時,刻意加重了語調。特意是說到‘謀殺’時還不忘瞥向一旁被捆住的杜瑰。
“唔...唔唔!”
杜瑰的反應及為激烈,尤其是在看到杜景明後,他便如一條毛毛蟲般,不斷扭動着身體,全不顧形象狼狽的一扭一扭地向杜景明爬去。
也不管哪吒與杜景明在說何事,甚至也毫不在意哪吒口中的‘謀殺’一詞。嘴巴也因被封住了嘴無法言語而不停發出唔唔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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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有瘋病?”杜瑰的反應讓哪吒不經意外皺眉,他手指沖杜瑰一劃,松開了杜瑰被封住的嘴下一刻杜瑰所說話語,卻又讓出除去杜景明的衆人都不由感到意外。其中尤其是哪吒...
“大哥,定是你原諒我了,才會來尋我的,我沒有眼花,對不對?”
“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殺了你,是我殺了你。我才是應當死之人!”
杜瑰拼命地爬着,想要靠近杜景明,而杜景明對此臉上卻并無任何多餘反應,反倒略顯厭惡的後退。而後便又故作傷感轉身,對哪吒失望道:“我不懂哪吒少爺方才那話意欲何意,但您也瞧見了。杜瑰親口說出了。是他殺了我。”
“...”
哪吒微咬下唇,瞧着杜瑰這番怪異的反應。大腦便飛速運轉,想要努力回憶黃昏時,杜景明描述有關他的死因。
黃昏時,在‘念卿錦’內,杜景明先後像哪吒訴說了杜之財已死,杜瑰已瘋之事。
“杜瑰得了失心瘋?”
哪吒詫異于杜景明口中杜瑰已瘋的話術,對此他心中更是持有懷疑态度。因為也不排除杜瑰有故意裝的可能性。畢竟杜府內下人也算多,難免人多口雜。
杜瑰雖算不上聰明,但這點道理再傻也應該懂得。哪吒并未将內心懷疑說出口,而是擡眸再看杜杜景明,問出了長久以來都較讓他好奇的問題:“既如此,那你是如何死的?又為何會變為怨鬼?”
“實話告訴您,我其實...”杜景明話語一頓,眼含悲傷怨恨道:“其實我從未設想過,自己會有一日會死在平身最寵愛的弟弟手中。”
“什麽?!杜瑰殺了你?”哪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顯然是有些不信,但即使心存懷疑,他也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未将心中懷疑之情表現的明顯,又開口詢問道:“那他是如何殺得你?”
杜景明全當哪吒只是單純感到意外,便又繼續,甚至吐出了,哪吒認為絕不會出現在杜瑰身上的兩個字。也正因哪吒曾與杜瑰不對付,所以那時他便不信杜景明口中所用來形容杜瑰的那兩個詞。
杜景明:“謀殺。杜瑰為了未來家主之位。籌劃許久并謀殺了我。”
“‘謀殺’‘籌劃許久’。杜景明,這是你當時在我面前,形容杜瑰的詞。”哪吒催動混天绫再次封住了杜瑰的嘴,目光再對上杜景明時,更也再無以往的客氣。
“杜景明,你難道從不覺得。自已所言的一字一句均漏洞百出嗎?”
“在下愚鈍,實在不懂您是何意。不過在下看清,就算杜瑰方才親口承認,您也依舊不信我。”杜景明輕哼又道:“哪吒少爺您自小便與杜瑰互相不對付,現下又為何要為一個殺害兄長的罪惡之人開脫?”
“我并未為杜瑰開脫。只是覺得,杜景明你不應當騙人。甚至欺騙利用一愛慕于你的小妖,為你犧牲。”
哪吒扭頭輕瞥了眼仍跪在地上的錦兒,又再對上提到錦兒而沉默不語的杜景明。
錦兒帶着狼狽面容,順着哪吒話緩緩望向了杜景明。不想,卻等來了使她整顆心徹底破碎的一句話。
“那...是她自願的。與我...沒有關系。”杜景明別過頭,并未反駁。
錦兒在親耳聽到杜景明所說時,半張開口欲想要說些什麽,可張開口卻也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哪吒身上,那條小小的透明青蛇,早已不知何時将自身圍在了哪吒的脖勁間,默默瞧着跪在地面的錦兒,也只能內心無奈嘆息。
兩百年了,她一直以為她改變了。倒不想,卻還是那個老樣子。
哪吒輕啧一聲,內心倒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但眼下他可不想再談這些無關緊要之事了。
作為修行之人,更是作為總兵李靖的兒子,杜府之事,他...必須得管。
“杜景明。這是我問你的第三次。杜之財到底是如何死的?”
杜景明瞥了眼,瘋疾複發的杜瑰,回道:“我始終還是那話,我并不知曉全貌。但若您當真想知道,何不問問杜瑰。問問他,爹究竟是如何死的?”
“你這話是何意?”哪吒整張臉都垮了下來,完全不想再陪一鬼打謎語:“難不成你又要說,杜之財也是杜瑰殺得?”
“這可是您自己說的,我可未說過。”
杜景明依舊是之前問他的那副神态,哪吒見此也不再多言。
“杜景明。我提醒你,杜瑰你殺不得。若你之後還想請黑白無常帶你去奈何橋,就應知道手上粘不得鮮血。怨鬼殺人,便必定會變為十惡不赦的惡鬼。再難以投胎。”哪吒提醒杜景明,随之斜眼瞥了杜瑰一眼,也不想再多耽誤時間了,便又道:“當然,若你并不在乎。便全當我沒說。杜瑰就在此,你若當真不顧一切,一心要他死。我也不會攔你。”
“....”
杜景明沉默片刻,緊抿下唇,瞧了眼地上被綁着的杜瑰,又再看向哪吒,問道:“他死不得,那我該如何?永遠當怨鬼?”
哪吒:“殺人常命,若真是你所言。你乃是被杜瑰所殺,那便自是應當将他交于官府。至于你,我自會帶你回乾元山,每日為你清除怨氣。”
“好,只願你莫要失信于我。”
杜景明思慮片刻,應下了哪吒的要求。而後他越過杜瑰,走到了錦兒面前。緩緩蹲下,似想說什麽,可卻怎地也說不出口。直到錦兒擡起頭,對上他的眼,二人互相對視。
錦兒最先打破了沉默。
“你與我說實話,杜老爺子當真是被杜瑰所殺?”錦兒看着杜景明略微躲閃的雙眸,好似明白了什麽,道:“你少年時我初次見你,因你相貌敦厚可愛,偶有假日也我便總來看望你,但瞧見你被杜瑰刁難欺負,日夜操勞總替這無用的弟弟受過。本想着你老實糊塗,杜瑰平日那般待你,你卻依舊寵他疼他。如今想來,我才是糊塗的那個。”
“你說得對,此次确實是我自願。”
沉默許久,杜景明終于開口,他口張了好半會兒,才吐出了短短一句話:“...對不起。但錦兒,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在奈何橋上等我。”
錦兒不語,別過頭。緩緩擡起疲憊的右手,變換出了一個畫卷。不再理會杜景明。
杜景明沉默地看着錦兒手中的畫卷,自嘲一笑随之便化為了淡淡的一束光,鑽入了畫卷之中。
哪吒雙手環胸,在看了這一煽情的情形後,不由輕啧一聲道:“跟演話本似的,看得人雲裏霧裏。”
“看不懂就閉嘴,這可不是話本。”
一聲如鈴般清脆的嗓音,伴随着一道人影的出現,忽地響起。
錦兒望哪吒那看去,卻是見到敖小玉突然現身。
“公主...!”
見到敖小玉,錦兒十分驚喜。
她眨了眨眼。以為是她眼花産生的幻覺,但心下又在确認不是幻覺後,卻又喜出望外,歡喜地想要立即爬起身,回到敖小玉身邊。
可虛弱疲憊的身體,卻在她剛想要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又再次摔倒。更是不由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敖小玉瞧見錦兒如此模樣,嘆息眨眼,緩步走到了錦兒面前。
她沒有牽起錦兒,而是俯視着倒在地上狼狽的她,随即半弓着身,朝錦兒伸出手:“走吧,錦兒。西街一事,陳塘關的百姓需要個交代。”
錦兒握住了敖小玉的手,內心情緒剛高興了不過一會,便又在聽到敖小玉脫口而出的話後,整個人頓時僵硬。
她擡眸看向她的眼,從中卻看不到任何情緒。也再看不見,她以往看她時那滿眼的溫柔。
錦兒默默低下頭,虛弱無力的回道:“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