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價交換

第10章 代價

代價

也許是警戒心太高，才讓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在夢裏。

夢境的場景來源于他的記憶，自己是不會看得出哪裏有破綻，只會覺得不對勁，他不該在這裏。珀瑞家族的花園裏。

熟悉的花草樹木，和煦的陽光和微風，非常适合躺下來睡一個美美的午覺，雖然他往常經常這麽做。

沙缪站起身，從亭子裏走了出來，花園的出口看不見延伸出去的石板路，只有一片濃霧，和晴天毫不相搭。沙缪伸出手，卻始終無法觸及到那片濃霧，仿佛有什麽東西攔在了他們之間，随着壓力的增加逐漸變得堅不可摧。

有人想把他留在夢裏，這太明顯了。

“咳咳，我很高興你采納了我的建議，雖然結果都一樣。”

熟悉的聲音從亭子裏傳來，沙缪轉過身，惡魔坐在他剛才的位置，石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張藍色桌布，上面放着幾碟精致但迷你的甜點。

忒瑞亞慢悠悠地放下茶杯，還非常講究地用手帕沾了沾嘴角，好去除根本不存在的水漬。

沙缪皺了皺眉:“你為什麽會在我的夢裏”

忒瑞亞歪了歪頭:“這或許是惡魔的種族技能吧。”

無論那個潛藏着的敵人抱有何種目的，沙缪都有不詳的預感，現在不是和忒瑞亞吵架的時候。他走了過去，在忒瑞亞對面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出現在這裏，是打算給予我什麽又打算拿走什麽”

忒瑞亞動作一頓，現在的沙缪很明顯沒有那麽友好，這讓他甚至沒有那麽願意來做一件“善事”了。

“那麽我再給你第二條建議吧。”惡魔笑了笑。

下一刻，沙缪忽然看見自己身上冒出無數鮮血，好像有數個刀口同時開裂，随之而來的是尖銳的疼痛。

但那也只有一秒，甚至不給他尖叫出聲的時間，可那尖銳的疼痛卻仿佛刻進了靈魂，帶給他最深處的恫吓。

沙缪定住心神，才發覺自己額頭已經滿是細汗，胃裏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身體在告訴他自己不想經歷第二次。

而始作俑者還一臉笑意:“注意你的态度，不是所有惡魔或者人類都像我這麽仁慈。”

沙缪沒有說話，他看着惡魔別在胸前的胸針，那顆眼珠子還是那麽新鮮水嫩，如果不是從他眼眶裏摘出來的話确實是一個獵奇的藝術品。他很快坐直了身子，努力使自己和忒瑞亞像是“平起平坐”。惡魔看出了這一點，這個孩子身上總是會保留那麽一點韌勁，不高不低，恰巧卡在激怒他的那條線上。

“那麽我們進入正題吧。”忒瑞亞翹起叉子，那上面還有新鮮的果醬，紅得像是鮮血，“在你的夢境外面，有另外一只惡魔正在準備剖開你的胸膛，取出你的心髒。”

沙缪卻不慌不忙地關心另一個問題:“惡魔會吃心髒”

“普通人的也許不會感興趣，但是珀瑞家族的說不定。”

“......”

沙缪忽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家族，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古老的家族都滿是謎團，既帶來好運，也帶來不幸。

忒瑞亞等待着他的反應，或是驚慌求助，或是憤怒，或是別的什麽，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沙缪接下來的話。

“那你會對我的心髒感興趣嗎？”

他僅剩的那顆右眼已經蒙上了灰色的塵埃，不再具有寶石那樣的光澤和色彩，似乎也在彰顯着內在的某種東西的流失。

“我沒有食人的愛好。”惡魔這麽回答他。

“是嗎？”沙缪并沒有什麽表情，高度緊張的神經已經壓迫了理智，使他處于一種玄妙的狀态，總是會跟随潛意識的回答，“那真叫人害怕，你想要的到底是多麽貴重的東西呢？”

這是一句輕微到幾乎微不可聞的話，更像是喃喃自語。

忒瑞亞不得不用指節敲了敲石桌，好提醒一下沙缪現在可不是放松走神的時候。

惡魔的指尖在餐盤上滑動，似乎有什麽彩色的光随着他的指尖而移動:“為了我們能夠更好地進行交易，我特意推出一種貨幣，用于你急需要幫助，而我恰巧又不太需要什麽的時候。”

那彩色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惹眼，沙缪不自覺地看向他的指尖，滾動的彩色光芒最終凝聚成了一顆多棱珠，像是一顆鑽石，但折射着五顏六色的光芒。

忒瑞亞将那顆還沒有指甲蓋大的珠子捏在手中，笑得一臉純良:“來，給這玩意取個名字吧，用你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反正使用者只有你一個人。”

惡魔的話天生帶着蠱惑，有的時候你甚至無法分辨這背後有沒有藏着陰險。不過對付他們只需要疑罪從有就行了，沙缪沒有回答，他真懷疑自己說出的任何一句話都将成為言靈一樣的東西。

“不要用那種懷疑的目光看着我，你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忒瑞亞輕笑出聲，似乎陷入某種困境的沙缪讓他感到了愉悅。

真是讓人煩躁的事實。

但是一路走到現在的沙缪已經不同往日，他冷靜過了頭，太早領悟了大人該領悟的智慧。他不關心命名的事，而是直直地看着忒瑞亞:“随便吧，就叫它貨幣也可以。那麽，我需要出多少錢幣你才肯幫助我呢？”

忒瑞亞手中轉動的珠子瞬間沒入了他的指尖，他伸出手，不慌不忙地比着數:“三個貨幣，我可以讓你立馬醒過來，不過與此同時外面那個惡魔的刺刀就會刺進你的胸膛；五個貨幣，我會在這基礎之上給你一次免死的機會，但是你得自己去打敗外面那個惡魔；十個貨幣，我幫你打敗他。”

沙缪并沒有急着做出選擇，他繼續問:“還有呢？”

客人的貪心并沒有讓商人感到驚訝，忒瑞亞笑了笑，滿足客人的願望是一個合格商人應該具備的品格:“二十個貨幣，我會讓他對你俯首稱臣，你将擁有驅使這個惡魔的權利。”

沙缪才剛剛踏入驅魔人的世界，驅使惡魔似乎對他而言太過遙遠，他接觸的惡魔還不夠多，不足以判斷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潛藏着別的危機。

他猜測着問:“你會把他做成監視我的眼睛？”

忒瑞亞立馬捂住胸口非常受傷的樣子:“天哪，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們做生意向來是童叟無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

可惜惡魔平時就表演欲過于強烈，沙缪已經習慣了，他低下頭，似乎是在認真思考該做何抉擇。

他忽然又擡起頭:“外面的惡魔和歐雅是什麽關系？”

忒瑞亞将手指放在唇邊:“一個貨幣。”

想從這摳門的靈魂商人嘴裏套話可真不容易，他總是全憑喜好在聒噪。

也許是覺得應該有點開業大酬賓，忒瑞亞停頓了一下，還是提醒道:“反正，如果歐雅死了的話，這個惡魔也會死。”

沙缪還沒有聽說過有什麽惡魔傻到和人類共生，而且聽忒瑞亞的意思，這個惡魔需要依附歐雅才能存在，他似乎已經被削弱過一次了。

事實證明惡魔不會完全出于好心，果不其然，沙缪接下來就聽見他補充道:“打敗惡魔很難，但是殺死一個人類很簡單。”

在三觀方面人類和惡魔确實很難達成一致，沙缪忽然想起他那價值十個貨幣的商品，問道:“你說你替我打敗那個惡魔，那歐雅還會活着嗎？”

輕松被抓住了關鍵點呢，忒瑞亞笑了笑，沒有說話。

答案很明顯，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并不能被保證存活。

沙缪和歐雅不過第一次見面，認識的時間不超過一天，可是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此不屑一顧，更何況歐雅自始至終都對他懷着好意。

他做出了選擇:“二十個貨幣，但是你得保證歐雅沒事。”

“那是另外的條件。”忒瑞亞搖搖頭，“我原本打算殺死這個宿主，給這個惡魔更換一個主人的。”

“三十個貨幣。”

忒瑞亞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他似乎在認真打量沙缪，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有些感慨:“有的時候你可以對自己好一點，不用對他人這麽慷慨。”

感慨歸感慨，他立馬就站起了身，趕在沙缪反悔之前宣布交易達成:“合作愉快，歡迎下次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