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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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捷被一句接一句堵的有點發笑:“你知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哎呀,無非是origin,jade嘛,”徐從心放下踩在沙發上的腳,跑去洗手,聲音在房間裏來回晃悠,“我大學的姐妹跟你一個專業的,天天去實驗室做水泥實驗,雖然隔行如隔山,我沒什麽不懂的,你用好ppt能抵萬物。”
他坐到沙發,一直等她回來,看着她:“你想要什麽。”
“你記得我生日呀。”
“為什麽不記得。”
徐從心動手把住他下巴,轉着打量:“我想想啊……我們當時最火的兼職是教培,有專業的有不專業的,我認識一位給高中生拔高生物的學姐,高中輔導不是一般人能幹的,要點水平,但拿學校的名頭去教教小屁孩寫作業還是夠的。”
“試過,”魏斯捷順着她的手勁搖頭,“我不合适。”
“怎麽不合适?這沒什麽不合适的。”
他拽住她手腕,拉開來:“我不合适跟家長打交道。”
“……好吧。”徐從心找不出理由否認。從她的認知看,最難搞的群體就是家長,笑面虎如她也被罵過怼過不少回。
沒給魏斯捷拒絕的機會,徐從心出差去了。
她調崗之後,參與了幾場管理層會議,總監有什麽事務大多還是與店長對接,于她而言變化并不多。這回的營銷培訓以“城市巡游”為噱頭,圍繞楊城周邊的書店跑了一遭,跟各大書店的管理層交流探讨。
徐從心在回程途中收到季筱詞消息:【你不在旗艦店了?】
她上下滑了滑二人聊天記錄,很長一段時間未聯系,季筱詞這年假一休就是幾個月,哪個單位也沒有這般好福利。她找到社區店的定位,發給對方:【換了個地方上班。】
高鐵站打車回去,站在家門口的她才發現自己沒拿鑰匙,帶着個行李箱不方便亂跑,只得讓魏斯捷回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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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支着一只腳,坐在行李箱上休息。太陽斜挂,澄藍的天空裏一絲雲也沒有,徐從心捂住胳膊,風透而涼,已經到了不怕曬太陽的天氣。連日的轉場讓她有些疲憊,起床到現在都隐約感到嗓子發幹,她咳了幾聲,冷不丁留意到同片屋檐下還有一個人影,是位頭發白了半邊的中年男人。兩人互視一眼,紛紛轉開。
魏斯捷約莫十五分鐘就趕到,從分管的片區過來遠比這久,徐從心剛要昂臉誇他,他路過空氣似地路過了她,直直朝着中年男人走過去:“來了多久。”
魏一梁坐在綠植旁的小石凳上:“你肯回來就好。”
魏斯捷打開門:“有話進來說。”
哐一聲,徐從心被阖上的門關在外頭。她愣愣倚在行李箱上,目光往那扇門移開又粘回,罵了句:“有病啊。”
屋內,魏斯捷随手将鑰匙扔到桌面。金屬接觸到的平面并沒有任何緩沖物,就那麽用力地響了一聲,魏一梁在門邊換鞋,跟着顫了顫。
魏斯捷頭發壓得很亂,風塵仆仆之氣未脫,彎下身取了兩只杯子:“說話,不然喝完這杯也得走。”他拎着杯子放到魏一梁面前的桌子上,黑沉沉的眼睛掃過:“你從哪裏學來的招?蹲點?要用到我身上了,是嗎。”
“我是有話找你說,你不理會我的消息,不接我的電話,這是下策中的下策。”魏一梁端正坐着,能瞧出來略有局促,手在膝頭握着:“我要說的是個好消息,兒子你好好聽着,幫爸爸想點主意。”
失意後的魏一梁盡拿時間思考他的錢花去哪兒了,過往的他也是個小債主,借出去的錢像天女散花,關系好的、嘴巴厲害的巴結幾句,他不介意跟人交朋友。到底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想起來自己還有兩塊“地”,準确說,是兩塊車庫,幫劉嘉她妹妹買的,市價将近八十萬。
“你去跟我媽談。”魏斯捷面色平淡,站起身送客。
“哎呀,急什麽,話沒說完,”魏一梁伸胳膊攔他,“找她幹什麽?她不得先發一通病,還談什麽談?”
魏斯捷睇他:“你跟她說過了嗎。”
“……車庫不是她的名字,是你小姨的名字,要不然沒人查出來?”魏一梁翻出桌面紙筆,寫下串地址:“問題就是,我跟你媽離婚析産的時候,把這筆錢給忘了,就當我送給你媽的了……好也不好,現在是沒人知道,我怕早晚被翻出來。”
魏斯捷:“車庫是小姨的名字,你不僅要找我媽談,還要跟小姨談。”
“找他們不就完了嗎!”魏一梁被他激得煩躁,抓了抓額發:“你聽沒聽懂?無論如何,這是我們魏家的財産,既要想辦法拿回來,還要好好守住。”
魏斯捷踱到門邊,手搭上把手:“你如何覺得我媽會把這兩個車庫給你。”
“這就需要我們動動腦筋,尤其是你,你跟你媽上回見的時候,小姨在沒在家?互幫互助這麽些年,她應當也是能理解的。”
“我倒是覺得,”魏斯捷嘆了口氣,“要麽拿去還法院的執行款,要麽您就別做夢了,行嗎,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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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從心進店便認出季筱詞的背影,她怕自作多情,硬是到休息室放完包才跟人對上。季筱詞胖了些,瘦削的面部圓潤起來,少了些刻薄,人都變得順眼了。
或許是真的太久沒見,徐從心居然有膽子打趣:“去哪兒逍遙了?看您越來越好,倒是我,還是這麽幹巴巴地給書房打工。”
季筱詞淡淡笑起來,換了張臨近吧臺的位置:“怎麽到這裏來了。”
“旗艦店忙啊,頂着大弟子的名字活動那麽多,能不忙嗎。”徐從心背手系圍裙,進水吧拿杯子:“您喝什麽?我請您吧。”
“不用,”季筱詞倒不是拂面子,上前刷她的儲值卡,“這間店呢,确實比不上旗艦店位置好,但離我家近些。”
“哦?”徐從心腦袋過了一遍附近幾個小區名字:“您走路過來的?”
“也沒這麽近,還是得開車,主要越往西書房開得越少了,說順路也順路。”
季筱詞接過飲料,道了聲謝:“這邊有什麽活動?”
“除了這周的新品,還真沒活動。”
“新品?好吃嗎。”
徐從心愣了愣:“不好吃,面包邊特別硬。跟您說了別去外邊說啊。”
兩人坐在桌子兩側,隔得并不遠,徐從心瞄見她袖口幾道紅痕,像是利器劃過的印記,再想要确認時,季筱詞有些慌張地拂開胳膊,撞倒了玻璃杯。
一陣混亂的動靜後,徐從心趕緊取毛巾來擋欲下淌的液體,叫季筱詞躲開。對方撥弄着頭發,明顯沒反應過來,束手束腳站在一側:“抱歉。”
“沒關系,我見得多了。”徐從心往她身上拂了眼,好在沒弄髒。
桌面立牌也遭了殃,徐從心将一沓濕漉漉的紙抽出來,進庫房找替換品。
上回巡檢才收拾過後場,如今又堆得亂七八糟,在前場陳列銷售都不上心的情形下,确實沒人能分出心思照顧底子。庫房貓着個人,是蔣芳雲,正在看手機。
徐從心問:“找什麽呢?我幫幫你。”
蔣芳雲看她把滴水的毛巾扔進桶裏:“水打潑了?”
“嗯,你拎個拖把過去。”上月業績出來之後,社區店果然墊底。徐從心自認忍耐力十足,少兒區的業績圓滿完成,也不想找蔣芳雲的茬,故而帶着新人龔冉開卡薦購,抓提貨率,龔冉肯學肯幹嘴巴甜,業績許久未挂零,隐隐還有往上沖刺的勢頭,這讓蔣芳雲浮躁起來。
“我幫顧客找文創品呢。”蔣芳雲重新翻動面前一沓紙箱。
“好,那我先進去了,”徐從心知曉對方刻意與她維持這股不冷不熱的關系,不辯駁不拉近,“今天晚上的清潔我跟你一起,別再像以前那樣着急下班,好嗎。”
真算起店內活動,社區店的比校園店更少,徐從心下午進校湊了波熱鬧,觀看某學院在校園店開座談會。
結束後,她沿着體育場緩緩步出來,幾個場地被圍得密密實實,估計在打比賽。一群男生時跑時跳,躍起在籃板前擋人搶位,輕盈又熱鬧的氛圍太過具象,她沒忍住,站在球架旁觀了會兒戰,冷不丁的,被靠近這邊的前鋒當成自己人:“扔瓶水過來。”
她看看自己,又看看腳邊幾件冒着冷氣的礦泉水:“哦好。”俯身撕開袋子,給人扔過去,臨了問:“還需要嗎。”
“等會兒再說。”男生渾身熱氣,大冷天穿着短袖,沖徐從心和煦地擺擺手。
真好。
她心情也好了些,釋然地甩甩胳膊,人往往找一些美好的事物消解煩惱。
“……徐從心?”程露在場地另一側,見徐從心聽見了她的聲音,立馬揮揮手。
球場實在太吵,徐從心陪程露找到堆在場邊的雙肩包,一同朝西門走。
“這個給你,”程露摸出兩塊小木牌,“這個給斯捷。”
斯捷?這叫法不好聽吧。徐從心側額想了想,揚揚眉毛,随人家去了。小木牌也就食指那麽長,摸起來質地潤滑,忍不住在手掌轉了轉,看到背面刻畫的幾只小貓,或蜷或躺在木面上。她反應過來:“門口那只橘貓?”
“不止,”程露笑笑,“還有宿舍區幾只比較出名的,都在上面,學生自己畫的。當鑰匙扣也行,做個小挂飾也不錯。”
“真可愛。”
程露往西門邊眺了眺,不見上回的橘貓:“估計回安保室吃飯了,下回你可以找它玩,它是學校最溫順的一只貓,不咬人。”
“好啊,”兩人方向不同,徐從心滿意地看着兩只木牌,同她道別,“謝謝你哦,我保證幫你轉交到位。”
徐從心本意是直接下班,但那不省心的蔣芳雲打亂了她的計劃,回店一起做完收班清潔,她才舍得離開。
似乎是魏斯捷頭一回來這邊,他的車撐好停在外邊,踩着路沿吹風,影子一收一揚。徐從心鎖上店門,沖他昂昂臉:“今天不帶你逛了,下次來早點。”說完視線不作停留,獨自往遠處的地鐵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