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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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不久有了回音,徐從心跟陳紅玉見了一面。兩人都自稱抽空,徐從心知道是陳紅玉樂不思蜀,快忘記她這位平庸的女兒。
陳紅玉發了定位過來,在翡翠軒,徐從心剛回個“?”,母親大人的電話直接撥過來。
徐從心:“去那裏幹嘛?我又沒門禁,進都進不去,你出到安保亭外邊碰頭。”
“叫你是進來玩。”陳紅玉給指了條垃圾車通行的明路,說自己打過招呼,在大門裏邊等徐從心。
徐從心冷笑:“你打的什麽招呼?翡翠軒的人知道嗎,他們小區還能偷渡人口。”
“我今天沒班啊,不然還輪得到你。帶你逛逛翡翠軒的人造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陳紅玉聽起來想撂電話,“快點來!沒有下次了。”
陳紅玉果真對翡翠軒了如指掌,就差一份業主資格。
二人圍着小區的中央景觀晃了一圈,來到陳紅玉打工的幾戶人家,指給徐從心看:“這棟就是那位女企業家的。經常出差,身體也不好,都是臨時發消息要我過來。她隔壁是個古董佬,大廳經常拿音響放歌,吓得狗都叫,吵好幾次了。”
徐從心抱着陳紅玉胳膊,摸了摸她手上玉镯:“你工作的地方,又不是你家,少懂點。”
“人家認可我的工作,我為什麽不能驕傲?”陳紅玉掰手指數:“我接到她消息,從來沒缺席過,除非有其他預約。”
你是怕被人鑽空子。徐從心想說這句,但見身側人面容惬意,眉眼舒展,跟公園散步一樣,不欲壞了人興致。
徐家人都是知足常樂的性格,一點點小成就能裱到牆上,吹一輩子,徐從心人生中許多風光時刻都是這樣來的。她吃了甜頭,也不能老給陳紅玉喂苦頭。
另一戶業主住在最裏邊,就是要徐從心去認識的那戶。陳紅玉瞅了瞅人家車庫,剩一輛底盤快舔地的轎跑,哎呀一聲:“上班去了。”
“不然呢,”徐從心抽手,被吓得調頭走,“你要上去敲人家的門嗎。”
陳紅玉跟到她旁邊:“我還是有點腦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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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從心瞟她:“人家見過你沒有?”
“當然啊。小區裏遇到,總跟我打招呼的。”陳紅玉有點沾沾自喜。
徐從心翻個白眼,滿肚子話最後還是咽了回去,摟着陳紅玉的肩,呼吸高級氧吧的空氣。
周末晚班接早班,好在早班後可以徹底休息一天,徐從心卯着勁巡店。
吃厭附近幾家快餐的鄭小早正找人拼大鍋川菜。魏斯捷忙完路過,被她拽着問,猶豫幾下拒絕:“我午後不在店,不好意思。”
徐從心原本答應好了,進休息室翻見手機消息,又給拒絕了,鄭小早氣得取消訂單,換回她的廉價盒飯。
早班錯開餐點,徐從心收包時肚子餓得咕咕叫,推門望見梁維的車。
梁維明顯心情愉悅,從駕駛座繞出來,幫徐從心拉開門:“快上車,我上一頓還是昨天吃的。”
徐從心小跑穿過廣場,擡腳上去,梁維還為她擋了擋車門框,裝模作樣。她挑挑眉:“上哪兒學的。”
“辛苦啊你,周末還上早班,”梁維朗然失笑,“我怎麽也得做做樣子。”
來取外賣的鄭小早勾着袋繩回店,見魏斯捷站在門邊,面朝黑車駛離的方向,她回頭跟着眺了一眼。東西放上吧臺,鄭小早收整了一圈桌面才回來用餐:“沒錯吧,從心姐不缺人追。”她沒細看梁維的臉,但知道氣質不錯。
魏斯捷“嗯”一聲,側身擠過凳子與牆面的縫隙,蹲下取包:“我走了。”
鄭小早扒自己尚未開動的飯菜:“你上哪兒吃飯?先給你來點吧。”
“謝謝,不用。”他背包挂到肩膀,轉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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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地庫,坐電梯上到頂層,高透玻璃在地面劃出一塊塊規整的形狀。徐從心直覺眼熟,走出廂門時記憶回籠,畢業季來這兒聚過,跟梁維和賀耿佳。
梁維預約了靠窗的座位,白日能盡品城市天際線。菜品一道道上來,多數已更新過,剩幾道招牌西點原封不動。
徐從心吃得慢慢悠悠,看起來不太有胃口。他扶正腕表,看了看時間,重新持起刀叉:“你到底餓不餓。”
“餓啊,”徐從心用力磨了下盤裏的牛排,“這又不是豬食,我哪敢狼吞虎咽。”
梁維突然問:“考沒考慮換個工作?你當初入職,我跟佳佳都覺得你太過草率,龜兔賽跑不是這樣玩的,你這工作環境,只有龜,沒有領跑的兔子。”
“你罵我同事?”
他擺手:“沒有沒有,哪敢站你們對面,只是想趁着沉沒成本不高的時候,督促你重做選擇。”
“那不對,是你想要的太多了。這行的工作呢,不犯大錯就能活下去,你不能抱有別的期望,”徐從心不欲思考也不欲辯駁,她沒心思改變現在的生活,浪費腦細胞,“你呢,說說最近怎麽樣。”
這便有得聊了。梁維分切了牛排,換到徐從心跟前:“接了個兩位數的案子。”
“沒往多了說?”
他點頭:“只往少了說。”
“哇哦,恭喜恭喜,”她支着臉頰,“是誰放話五年內要實現這個目标的,然後,不過兩年就達成了。”
梁維:“跟人合辦的,按比例分,到手沒多少。”
“別謙虛啊。梁律,飛黃騰達了,別忘了我這只龜。”徐從心傾斜杯口,邀他碰杯。
“你別這樣,”他哭笑不得,“你是兔子,行不行?”
話越少事越大,徐從心還在打聽兩位數案件的細節,一桌結賬欲走的顧客撞見梁維,繞道來打招呼。梁維起身,跟人握手,徐從心聽出是幾位立恒前輩,周末打球聚餐,恰好撞上。
她跟着鞠躬抿笑,聽梁維介紹她:“這位是我朋友,徐從心,一位很關鍵的朋友。”
幾位前輩了然地笑起來,點頭問好,留徐從心莫名奇妙,心不安地跳躍。
等幾人離開,徐從心借口去衛生間。
她确認裏邊只自己一人,給賀耿佳打電話。對方正在劉念雅店裏,試穿秋冬的新衣服,并無其他異樣。
徐從心潛意識覺得不該提梁維,但又不能這樣放過,糾結間,倒是賀耿佳自己提起來:“原本梁維要一起來的,有事加班,我不想計較了,就放他去了。”
劉念雅在旁邊插話:“得了吧,裝大度。她老公接到個一百來萬的單!”
“你,亂喊什麽,”賀耿佳半捂了話筒,“我們晚上去看電影,新上映那部,要不然你下午也過來?”
徐從心自然沒法答應,撂下電話,回去的她如坐針氈,舒适的椅凳仿佛上刑用的籠子。
到最後的甜點,梁維推來那款芒果奶油頂,讓徐從心試:“哪個好?你給個意見,我跟佳佳打算辦個小型的訂婚宴,請父母和幾位朋友在這裏簡單聚一下。”
徐從心屏息:“你求婚了?”
“沒呢,不都是前後的事?我有把握。”梁維喚服務生過來,要了套餐單,向徐從心示意:“正餐的話,我個人比較傾向于這幾套餐品,既有傳統的肉菜,又有幾道接受度高的湯點,老人家不至于無從下口。”
“……可以啊,”徐從心腦子亂糟糟一片,難得結巴,“我啊,我的話,對餐品沒什麽要求,你清楚佳佳的口味,照着試菜就行了。”
“也不能讓親友團白忙活,”梁維刮了刮鼻梁,另翻幾頁,“我就是看中這家店的套餐和配送,挑你喜歡的,我讓經理去開貴賓卡,你之後都能用。”
徐從心要回家,拒絕了搭梁維車的提議,二人慢慢走出酒店。
“上回,還是畢業的時候,我們來這兒吃的飯。”轉眼見她面容平靜,并無贊同之意表露,梁維繞到前邊觀察:“你該不是不記得了?”
徐從心拂胳膊,趕蚊子似地讓梁維離遠點:“我記得。”
那天,知曉陳紅玉提前從連城返回楊城,梁維邀請了陳紅玉一起。徐從心自作主張,并未跟陳紅玉轉述消息,換了身白色長裙赴約。
晚宴燈光極美,徐從心盯着自己閃閃發光的高跟鞋,差點撞上服務員。引至座位旁,她才發現并肩而坐的情侶在互相講笑話逗樂,無人留意她的到來。她悶悶不樂,早知道喊陳紅玉來作伴。
不僅得了濫情的病,還有點主人公情結。徐從心認清她沒那個命,幻想跑到終點,連能咬一口的蘿蔔都被奪走。選擇的權力,好像從來在別人手裏。
徐從心停在人行道邊,趕梁維走:“車站就在那裏,不必送了。”
“好,注意安全,”梁維揣着兜,“之後要麻煩你了。”
她提起唇角:“沒事,我會為你保守秘密。”
酒店坐落于楊城市中心,周邊是高檔商場,成排的奢侈品店臨街。展板燈光鋪在人行道上,像條無形紅毯。徐從心對上玻璃櫥窗內的高跟鞋,頗有股雙方都被對方看中的命定感,進店試穿,鞋後跟硌得她好比剛化形的醜小鴨,趕忙告別櫃姐。
最後,她只拎了杯奶茶,搭公交車回家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