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斷絕關系
斷絕關系
“媽!”
陸金巧話說出來, 桌上忽然安靜,碗筷磕碰的聲音都沒了,路放捏着筷子壓低聲音喊了她。
“喊我幹嘛?我說錯什麽了?現在外面亂子不多?人販子, 搶劫的,摸包的, 各種詐騙的騙子, 我擔心菁菁和你老婆我兒媳婦,給她們個提醒, 你反應這麽大做什麽?”
陸金巧義正言辭的瞪眼說道兒子。
路放一噎, 他一時竟找不到話反駁, 說錯什麽了嘛?
沒有。
現在外面亂子确實多, 騙子也多,他老婆和陸訓老婆都在做生意, 兩個女人, 還是兩個漂亮女人,那被盯上的可能性更大,提醒得一點兒也沒錯。
唯一的,大概就是場合不對。
但仔細想想, 哪裏場合不對呢, 這是飯桌上, 吃飯聊天很正常,聊的話題也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這飯桌上有個剛被騙, 還被騙得很慘的人, 戳人痛點, 拿人看笑話了。
但從本心來講,他這個舅母, 被看笑話也是活該,太蠢了,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呢?
坑自己不夠,還坑兒子。
想到他那天去醫院看到陸瑾病恹恹的還不忘問他媽案件情況的那個可憐樣,再想到他這個舅母從頭到尾沒反思過自己問題,沒有自責自己把兒子身體害了,只一個勁兒不願意相信事實,推脫自己的錯誤,他心裏也惱火了。
這麽些年相處,他對他這個舅母算了解得透透的了,他媽确實問題很多,但他這舅母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當初他媽帶着他離婚回來住,她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成天這裏叫沒錢,那裏抱怨命苦,他媽但凡伸手問他外公借點錢了,她一定會找個由頭從外公那裏掏出差不多數目或者更多的錢來。
這裏窮,那裏沒錢,貼補娘家卻沒停過,他沒少親眼見她偷摸給她娘家大嫂錢,還把外公買給陸訓的東西順娘家去。
被陸訓撞見了,她也沒有不好意思,觍着臉解釋一句:“你表弟日子過得比你苦,他沒有衣裳穿,你衣裳還多。”事情就算過了。
當年陸訓高考為救陸瑾缺考一門落榜了,全家都支持他複讀,就連他一向計較的媽都沒吱一聲,她卻當場臉色微微變,之後還特地繞陸訓面前去反複問了兩遍:“老大,你真的要複讀嗎?”
絮絮念說:“阿瑾的身體差,一個月花錢和流水似的,我們的工資全貼進去了都不夠.……”
雖然她沒敢說別複讀那話,但她心思能瞞過誰呢,之後沒多久陸訓就和家裏說他不複讀了,已經報了名去當兵。
陸訓這邊是這樣,她自己親生兒子陸瑾那邊,也不見她多好。
這麽些年,家裏所有人都接受了陸謹身體不好還患病這個事,大家都積極的在鼓勵他,幫助他恢複,只有她這個當媽的不能接受。
她一直覺得陸謹的病見不得人,總是遮遮掩掩的,不敢讓人知道,還反複叮囑陸瑾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前年陸謹在外面發病了一回,讓家屬院的人知道了,陸謹還在醫院呢,她沒先擔心兒子身體,反而着急起這下大家都知道了該怎麽辦,家屬院的人會怎麽議論。
那會兒陸謹本來就在難受他又拖累了家裏,再聽她一通念,想到因為自己,家裏人會被整個家屬院議論,恐怕還會拖累到大哥娶媳婦,妹妹嫁人,一個沒想開他吞了藥。
也幸好發現得及時,才沒釀成慘劇。
真是日子過得太好了,永遠在自怨自艾的覺得自己最命苦,事不斷。
吃點教訓也好,不感覺到痛,她下次還敢。
還有她娘家大哥大嫂那邊,他們人躲了,還沒死,要是這次她輕輕松松沒了事,說不定轉頭又心軟上了,到時候遭殃的還是他外公。
別人不知道,他是一手經辦這個事的人,他最清楚,兩萬多外債,外人哪裏肯輕易借,這次他外公算是把棺材本掏了出來。
再有下回,拿什麽來補。
路放舉起筷子夾了只蝦,學斜對面的陸訓給自己老婆剝起蝦來。
路放沒管了,桌上陸欣攥緊筷子,想着才重新去學校的二哥,她一咬牙低埋着頭也沒吱聲。
陸老頭心裏還有氣,夾了筷子菜混着飯吃全當什麽都沒聽到。
顧如不動聲色瞥着正剝蝦給她吃的丈夫,端了邊上的果汁喝。
一個個的不出聲,郝麗華本來就下不來臺,見公公丈夫女兒都不管陸金巧那鬧貨精,她臉色微微變,她擡眼就想刮陸金巧,卻在這時被黎菁手腕上紅寶石手镯折射的寶石光閃了閃,她一頓,想起什麽,她慢慢低垂下了眉眼,嘴角下撇,一副苦澀忍耐的神情。
陸金巧看大家都不吱聲了,她滿意了,兒媳婦不太愛搭理她,她繼續拉着黎菁講:
“菁菁,我說真的呀,現在的騙子那是真的多,那騙局五花八門的,還有人把自己包裝成什麽厲害到姥姥家的人物,拿一罐有問題的豆奶粉出來當成包治百病的天價奶粉來賣,先是拿五個雞蛋讓人去聽課,聽着聽着就送禮,找托上去幫忙賣貨,你看看,這一套一套的,厲不厲害,牛不牛?”
陸金巧昨晚回來在樓下聽了郝麗華上當受騙還把自己親生兒子坑了的事,她就沒閑着,進門問完老爸陸謹那邊情況,知道人沒事,她松口氣,之後就揪着郝麗華奚落上了。
奚落的同時她不忘了解具體的情況,家裏人一個個鋸嘴葫蘆不肯說,沒關系,她有的是渠道知道詳細的。
今天上午她起來就開始四處給她認識的人打電話,告訴她們這個新鮮騙局防止受騙,完了她就端着凳子去家屬院服務社那邊坐着和人繼續聊天去了。
郝麗華的事是漁輪廠家屬院這邊熱議的話題,她這裏聽一耳朵,那裏聽一嘴,再結合昨晚她聽到的,整個過程給她了解得清楚詳細,說起來一點兒不帶磕絆的,還一臉誇張的問道黎菁。
“還有這情況?有人信嗎?”
黎菁餘光瞥一眼郝麗華方向,把碗裏陸訓給剝的蝦吃了,見陸訓還在給她剝,自己盛的飯都快冷了還沒吃,她擡手給他夾了塊紅燒肉,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回了聲。
“那信的可多了呢!”
“五個雞蛋不多,可架不住那貪心想占便宜的呀!”陸金巧眼睛斜着郝麗華意味深長一聲。
“這倒是,人都有貪小便宜的心理。”
黎菁應着,随即又笑起來:“不過姑姑,這樣的騙局我和顧如姐應該是不用擔心。”
陸金巧下意識問:“為什麽啊?”
“因為騙不了我們啊。”黎菁筷子輕停在碗裏白白的飯粒上,認真道。
“這種騙術一般抓住了人想占便宜貪婪的心理,但受騙的人一點都沒發現這裏面有問題嗎?我覺得她心裏應該是有感覺的,大家都知道天上沒有無緣無故掉餡餅的事,之所以會願意去相信,其實也是對方給的太多了,她貪啊,放不下啊,”
黎菁說着,腦子裏忽然閃過什麽,她心頭微微震,她克制不住的擡頭去看了眼郝麗華。
陸家吃飯一張大圓桌,陸老頭為上首,他左手邊坐着陸老大,依次過來郝麗華,陸欣,邊上陸訓,黎菁,顧如,路放再陸金巧這樣圍坐成一桌。
黎菁和郝麗華恰好是斜坐的位置。
今天郝麗華生日,按理她該t穿得精神利落,但因為這些天發生的事,今晚她存着的心思,她穿得比以往都素淡。
馬上要下雪的天氣,白天外面溫度只有幾度,到晚上甚至直接降溫到零下,陸家住的還是最早建的幹部房,老式的筒子樓,冬天冷,夏天熱。
這個天是屋子裏最冷的時候,陸訓先前擔心陸老頭,給家裏裝了空調,但陸家節省,除了夏天熱得不行的時候開一開,冬天都很少開。
陸老頭實在怕冷會拿鹽水瓶給裝一罐子熱水,用幹毛巾包着取暖。
家裏冷,郝麗華身上穿得厚實,裏面淺灰色高領毛衣,套了件沒有領子的青色夾襖,外面罩了件深灰色的短款豎領夾襖,素淡到有些老氣的穿着,這些日子不好過,她人比幾個月前瘦下去不少,臉上的細紋增多了幾條,嘴角下垂也比先前深,一頭短發梳得算整齊,有零星幾根白發混雜在裏面。
她低垂着眉眼,一副苦相好欺負又隐忍委屈的神色,怎麽看都是再老實不過的一個人。
“怎麽了?”
黎菁瞥着郝麗華出神,陸訓注意到,把給她剝的蝦夾進她碗裏,問了她。
他突然這麽問出聲,邊上陸金巧聽到,忽然想到黎菁上次過來的情況,她臉一僵,立馬緊張的看向了黎菁:“菁菁,你不會又不舒服了吧?”
“今天咱們可沒喝酒啊!”
陸金巧上次因為黎菁不舒服挨了好一頓數落,她自己回去後也一晚上沒睡,被搞怕了,這次吃飯她都老老實實的喝汽水了,這要再有事,她覺得她心髒要受不了了,剛才就她在和人說話呢。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
黎菁回神,注意到這麽一會兒功夫大家都看向了她,她忙收回視線笑了聲,遲疑一瞬,她道:
“我剛才只是忽然想到,我先前看過一本書,有一類賭徒心理,他們還會不停的給自己做暗示,哪怕她已經知道自己被騙了,但眼前的利益是實在的,只要這個奶粉她吃不死人,她賣一段時間怎麽了,等她把錢賺夠了就停手就行了,實在被揭出來了也不要緊,反正她也是被騙的,受害者,和她沒關系......”
陸訓倏然一頓。
“還可以這樣?”陸金巧愣了愣,她想到什麽,一雙眼瞪大了看向郝麗華。
桌上一瞬間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分別看向了郝麗華。
陸老頭手裏的筷子直接擱下了,盯着郝麗華一雙老眼通紅,緊攥在桌上的手微微抖顫。
所有人帶着審視的,震怒的視線那麽明顯,郝麗華臉色大變,她頓時慌了,她哆嗦下嘴急忙道:“沒有,不是,不是那樣!”
“我不知道!我先前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真不知道你這麽着急做什麽?也沒說你。”
陸金巧和郝麗華鬥了太多年,郝麗華一個眼神表情她都了解得透透的,黎菁說的未必全對,但她注意到了,郝麗華剛才就是心虛了。
她筷子一摔,人站了起來,指着郝麗華鼻子開罵道:
“好你個郝麗華,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惡婆娘,合着你打着這個主意呢?”
“成了你賺到了,被發現了你也是受害者?”
“對,你她娘的是受害者,你這他娘的這是讓家裏老人小孩兒跟着你一起受害呢!”
“我呸!你這個壞東西!”
陸金巧這回是真怒了,她看笑話歸看笑話,但她不是沒注意到她老父親明顯瘦下來,越發顯老疲态的狀況,因為發現了,她心裏才憋着一口氣,不想輕輕松松讓郝麗華把事情過去了。
但想破她腦子,她也沒想到郝麗華心裏還存着另一層心思。
“賤啊!郝麗華,你可真賤真狠啊!你她娘的為了賺一筆,連你自己親生兒子都不肯放過啊!”
有些東西,一旦出來個頭,很容易讓人把整根線牽出來,陸金巧雖然是個沖天炮,哪裏點哪裏炸,但她并不是個笨人,對郝麗華更了解,她一下子想到為什麽郝麗華讓陸謹吃那個奶粉頭上。
還能為了什麽。
為了她可以好賣貨,可以和人說:“真的有用,我自己兒子都吃呢!”
這次郝麗華沒有被那些人告公安,只賠了錢,很多人也是想着她也可憐,她自己兒子還躺在醫院呢。
陸金巧一想到郝麗華打的盤算,她心裏一陣陣的寒顫,她忍不住喃喃:“可怕,太可怕了。”
“老虎都知道不吃自己孩子呢,這毒婦卻想用自己的病兒子當墊背賺錢!”
“媽,姑姑說的是真的嗎?”
陸欣紅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郝麗華。
“你心裏其實有猜到那個奶粉不對,但你為了能把奶粉賣出去,還是給二哥吃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
陸欣突然激動起來,“你明明知道二哥身體不好!他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專!他身體經不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折騰,你為什麽要那樣對他?”
“你好可怕!你是我們媽啊,你還是我們媽嗎?”
“不是!不是!我沒有!我怎麽會那麽做!”
“我不知道那裏面加了東西!”
陸欣一聲聲的質問,像一掄掄鐵錘重重砸在郝麗華心上,她頭皮都快炸裂開,她慌亂搖頭否認,話音落,她意識到自己脫口出了什麽東西,她身體陡然一僵。
“你不知道裏面加了東西,但你知道那奶粉是不對勁的,對嗎?舅媽?”
路放多敏銳的一個人,平時審犯人無數,他對人的微表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沒錯過郝麗華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那一霎的僵凝,眼神鼻翼的變化,他聲音變冷一聲。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那個東西它是不對的!”郝麗華尖聲一句。
“你們這是要幹嘛?”
“對我屈打成招,想要我兒子女兒恨我,想要我落不着好,拆散我的家庭,把我趕出這個家是不是?”
郝麗華忽然擡起臉看向黎菁,一雙眼染紅帶恨:“我得罪你了?你要這麽害我!你這個惹禍精,從你第一次......”
一雙筷子陡然飛向郝麗華,直接甩在了她臉上,她驚叫一聲下意識偏頭擡手護住了臉。
“嘴巴放幹淨點,誰是惹禍精?”陸訓臉色霜寒的起了身。
“她提你名字了?”
“你這個樣子你覺得你瞞得過誰?”
“以為你只是蠢,倒是小看你了。”
“你怎麽知道?你怎麽不知道,以你的性子,那東西賣得這麽好,被吹得那麽神,能美容養顏,延緩衰老,你會不開一罐喝一喝?”
“豆奶粉,你平時吃什麽東西都能準确分辨放了哪些調料的人,你會分不清豆奶和奶粉?”
“你要證據是嗎?陸欣,去你媽房間翻一翻,床底下,櫃子裏,看看能不能找到開封了的奶粉罐子!”
郝麗華腦袋嗡一下,她臉色一霎慘白如紙下來,對上陸訓冷峻冰寒的臉,一雙冷漠得沒有絲毫情緒的眼,她渾身頓時被凍住一般不動了,心頭一陣陣浪湧的恐慌快把她淹沒。
陸欣滿臉的淚,她看一眼郝麗華,扭頭就要往她房間去。
“不許去!”
郝麗華餘光瞥見,她慌亂又吼一聲。
陸欣腳步微頓,很快又頭也不回的毅然決然往她房間去了。
郝麗華目眦欲裂,她焦躁的擡手抓一把頭發,厲聲道:
“找到了又怎麽樣,那是我拿回來給阿謹吃的不行嗎?”
“你們一個個是不是想逼死我!”
郝麗華此時像炸開的毛刺,逮誰紮誰,她怨憤的看向陸訓:“你就是怨我,怨我當初要把你送走,我做錯了嗎?陸謹當時那個樣子,我知道你克親......”
“克什麽親?”
黎菁本來沒打算再說話,她在說出自己心裏那個猜測的時候就預料到郝麗華要撕破臉了,但她不後悔,她對以前的事可以做到不追究只讨厭,但郝麗華的做法這次不揭出來,誰知道她下次又會怎麽樣。
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她都舍得利用,那養兒子呢?
要是有一天一份天大的利益掉在郝麗華面前,她會不會同樣動心思?
說她杯弓蛇影也好,小題大做也罷,有那個陸訓死的夢在,她賭不起一點兒。
郝麗華一副看陸訓和仇人一樣的眼神,她更忍不住了,她攥着筷子起了身,擡臉直視向郝麗華:
“我老公他克誰了?我老公這些年沒少往家裏拿過錢吧?家裏的電器添置,陸謹的醫藥費,需要的各項開支,哪一樣不是他在管?他如果對這個家有一點怨恨,他需要做到這個t份上嗎?”
“是,他不是你親生的沒有錯,但他在這個家二十多年了,替這個家怎麽付出的你是真一點兒看不到嗎?”
“你的心腸是鐵做的嗎?他為這個家付出一切,放棄了高考,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最後只得到你一句怨?”
黎菁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因為替陸訓委屈甚至帶上了哽咽,郝麗華卻被堵得啞口,突然說不出話。
房間門口,陸欣看着這一幕,低頭看了眼她懷裏的銀白色鋁制奶粉罐。
陸訓對郝麗華性子真的很了解,罐子就在床底下拿一個黑布袋子套着,裏面的奶粉已經沒了,不知道是被倒了還是喝掉了,但已經足以證明,她媽撒謊了。
她真的知道,知道那奶粉有問題。
不然她不會這麽心虛,把罐子藏起來,先前還不讓她去找,分明解釋一句就可以的,可她太慌了,慌到她不惜攀扯大哥。
陸欣像是下定什麽決心,她擡手用力擦一把淚,快步走到郝麗華面前,把手裏的奶粉罐輕輕放到了桌子上,淚眼看向郝麗華:
“媽,你能解釋下嗎你對大哥有意見,因為他不是你親生的,那二哥呢?”
“二哥是你親生的,你為什麽還那麽對他?嫌棄他有病?覺得他是拖累?能利用先利用了?和大舅媽一樣,你只需要有錢.......”
“不是,我說了不是!”
郝麗華崩潰一聲,她确實沒那麽想過,但就和陸訓猜的那樣,她奶粉賣出去越來越多,一些人說有效,說晚上喝了睡得挺好的,一些人說沒什麽效果,她對這個奶粉也産生了好奇,一個月前,她就拿了一罐回家打算泡來自己喝喝看。
因為她暫時沒打算讓家裏人知道她停薪留職在賣奶粉的事,她喝奶粉都是等陸老大睡着以後,借着起來喝水給自己沖泡的。
她舌頭比一般人敏感,什麽東西是什麽味兒她一吃就能吃出來,她不愛吃海鮮,也是因為不管怎麽燒制,她都能吃出那股海腥味兒,豆制品同樣道理,所以只喝那麽一碗,她就嘗出來那奶粉是一股豆奶味兒。
她起初以為只是摻了一些豆奶在裏面,沒有當回事,一碗給喝完了,吃過以後她發現睡眠确實很好,第二天她到點兒都沒起得來。
她又接着喝了兩天,越喝越感覺那個奶粉就是純豆奶,因為她沒喝出來還有別的什麽東西。
心裏有懷疑,她就想弄個清楚,她跑服務社去買了一袋豆奶粉回家喝了喝,可能品牌不一樣,味道糖分不一樣,但豆奶粉喝完後那個口感餘味兒是一模一樣的。
她隐隐感覺,自己賣的奶粉恐怕是豆奶制成的了。
一兩塊錢一包的豆奶制出來當幾十塊一罐的奶粉賣,這不是騙人的嗎?
她當時腦子閃過那個念頭,就被吓着了,她不能接受,也沒辦法接受那是騙人的。
她全部的積蓄都砸了進去,囤了那麽多貨,她還辭了工作,要是騙人的她就完蛋了。
所以她告訴自己,不會的,如果只是豆奶,不會有人吃了感覺有效果的,她大哥現在睡眠好起來,人明顯精神了很多,有現成的例子呢。
就這樣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她把奶粉收起來不再喝,當作沒這回事繼續賣她的奶粉了。
只是沒想到她沒賣幾天,陸謹那邊出事了,還是因為奶粉出的事。
陸謹和她大哥都是她賣奶粉的活招牌,他卻因為喝了奶粉發病了,醫生還告訴了她奶粉的成分,說只是豆奶粉裏面加了些助眠藥,并且這些助眠藥是有副作用的,小孩兒吃多了是會影響腦子的,病人吃多了情況也會更糟糕。
小孩兒,病人,都是她賣得最多的對象。
她沒法想他們要是一起出了事,她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一瞬間天崩地裂,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才在陸老頭察覺到不對厲聲質問她的時候,控制不住哆嗦的跪去地上說了實話。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逃過一劫,只要她想辦法還清外債,這事就結束了,這場噩夢也結束了。
但她沒想到,陸金巧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戳她的痛。
還有這個新進門的養兒媳婦,她對她不夠好嗎?哪次見着,她沒有捧着她?她為什麽非要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連一向聽話的女兒也是,她這是在做什麽?
不知道她媽現在有多難是不是?
白眼狼,她養了一群白眼狼,郝麗華只要一想到這個事情爆出來,陸老頭絕對不會容忍她在這個家待下去,她人都要瘋了。
扭臉看陸欣哭,她只覺得心煩,哭哭哭,她還沒哭呢,她哭個什麽東西。她想害自己兒子嗎?
那是她親生兒子,她怎麽可能害他,她只是沒想到那東西不但吃了沒有用還會傷害他的身體,她沒想到而已,就讓這事情過去它不好嗎?
郝麗華煩躁的抓着頭發,看着桌上她先前一直沒來得及拿出去的奶粉罐,她通紅的眼眦裂,聽到陸欣在耳邊的抽泣聲,她再控制不住,反手一巴掌甩向了她:
“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我需要怎麽解釋,我說了我沒有,我不知道......”
“夠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郝麗華會突然動手,陸訓眼神一睖迅速拉過陸欣護到了身後,陸老頭拳頭狠捶向桌,震怒的吼了一聲。
“老大,你人是死了嗎?”
“死了也給我喘個氣,我陸家不留整天怨天怨地,連自己兒子都害的人!”
“從今天起,你兩口子給我搬出去,今後你們是死是活,和我,和陸訓陸謹陸欣都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