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躺在黑暗中, 景菀将嘴裏的手帕吐出來,一邊等着疼痛感散一些, 一邊凝神聽着周圍的聲音。
仍是那般安靜, 心裏松了一口氣,默默爬起來,那手肘的疼讓她一直吸着涼氣,稍微一動, 渾身都是疼的。
周圍是一片的黑,景菀皺着眉靠着牆邊緩緩打探。
荟蕪宮裏都是姑姑的人,基本上都與她打過照面, 所以得躲開才是。
回憶了一下宮裏的路, 再遠些應該是禦花園,她總得先離開了荟蕪宮再想辦法。
腦海裏使勁回憶, 以前在這裏留夜時陪姑姑散步時那些巡邏的人是在哪,這裏比較偏,平日裏沒有什麽人守着,但是也算不準為了看守她增添人手。
等等, 她記得這裏似乎從遠處看是有一條小路的。
景菀想着某次路過時, 看着這閣樓左斜側方是有一條路的。
尋着記憶換了個方向站,果不其然有一條隐蔽的小路,只是雜草叢生已不成路了。
別無他法, 景菀只得不顧雜草的鋒利,尋着稍微空一點的地方踩,生怕聲音太大會惹來人。
走出了那二樓窗的視線範圍, 突然聽見離去之地有喧鬧傳來,景菀便知道暴露了,随即強撐着跑起來。
前面突的有人,景菀心裏一慌,現在的樣子跑也跑不掉,也沒個躲避的地方,看着雜草到她膝蓋的位置,躲個人應該不成問題,只好趴在了雜草之中。
來人是個宮女,今夜不到她當值,所以便早早的想休息了,出來倒掉洗腳水。
許是姑娘心思還是細膩些,還端着盆着,閑散的眼神看見草叢裏一片不尋常的凸起頓時心裏一慌,那是什麽東西。
莫不是神魔鬼怪,還是娘娘賜死了什麽宮人,那些沒良心的扔到了這?
宮女猶豫着走上前,冷呵一聲:“誰!”
Advertisement
景菀透過草縫看了一眼,發現只有一個宮女,而且已經發現了自己,不如将計就計,從草叢裏爬起來。
“這位姐姐...”景菀試探着開口。
眼前的姑娘衣裳盡是劃痕,頭發淩亂,那些珠釵步搖早就搖搖欲墜,盡顯狼狽。
宮女疑惑着開口:“景三小姐?”
景菀心裏警惕,防備的看着她。
“可是受了何難?”
景菀仔細瞧着她眼裏的神色,若是有半分異樣便跑。
宮女見她這番狼狽,心中有了計量,這是在貴妃娘娘宮中,若是有事便會去尋娘娘幫助,可如此防備着所有人,怕是有什麽她們這些地位低微的宮女不知道的隐秘事件。
想了想,宮女面色平淡無波,輕聲開口:“景小姐前幾回來宮給了奴婢一些小惠,卻恰好替奴婢解了燃眉之急,無論如何奴婢都該感謝的,小姐這番模樣相必不便,奴婢幫不了您也不敢幫你,但是換身裝束還是可行的。”
前些日子探親日時,娘說弟弟重病,就要不行了,家裏買不起那藥材,若不是那之前景小姐賞了她根簪子,她除了哭便什麽都不能做了,她讓娘将那簪子拿出去當了,足夠買藥材,并且還能為弟弟攢些讨媳婦的錢。
前些日子娘托人傳信來說弟弟好了,她心裏松了不少。
可能對景菀不是什麽大事,可是卻救了她弟弟。
景菀疑惑着沒動,眼裏的防備未減。
“若是我想對您不利早便打大呼招人來了。”宮女道。
“我能否信你?”景菀撐着那一絲不清醒,目光透着冷,凝視着她。
宮女目光純淨,認真而堅定:“能。”
任憑景菀打量後,向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也是抱着賭一把的心思,景菀打量了周圍一眼,拉着恰當的距離跟她走。
走兩步便到了她的屋子。
“今日奴婢屋裏的都去當值去了,只有奴婢一人。”
景菀點頭,落後兩步讓她先進。
察覺到她的防備,宮女也不強求,拉開門進了屋,進去便沒再管她,埋頭在櫃子裏翻東西。
景菀站在門邊,靠着門盯着她,怕她趁自己不備做些什麽。
宮女翻了兩下,從中拿出一套宮裝,與她身上穿的一致,深知她的防備,便遠遠的抛給了她。
“換上趕緊走吧,這離出荟蕪宮不遠。”
景菀點頭,檢查過一遍後麻利的脫下衣服換上宮裝。
換衣服時不免碰到那些傷口,讓昏沉的腦子清晰了幾分,景菀緊皺着眉咬唇換着,現在不是喊疼的時候。
換好後,景菀深深的看着那宮女,道一句:“多謝,恩情來日再報。”
宮女搖搖頭,“兩清罷了,您的頭發還是要換成宮女樣式的。”
景菀抿唇眯了眯眼,主動走過去,“麻煩了。”
宮女沉默着點頭,手很巧的将她頭上的東西解下,三五下便挽好了一個宮女髻。
“多謝。”景菀說罷也不再矯情什麽,認真向她道了謝,将自己換下的衣服抱在懷中離開。
景菀由她領着避開人,走了另一條路,路途中,景菀幾乎是被她扶着走的,因為那藥效越發強烈了。
“送到這吧,剩下的靠運氣罷,省得牽連了你。”景菀讓她扶自己在一處角落坐下,揮手讓她回去。
看着她皺眉忍耐着什麽,宮女有些擔憂猶豫,但是再多待恐怕會牽連自己。
思量片刻,想到家人,宮女便屈服了內心的想法,沉眉道:“景小姐小心,希望你順利。”
景菀勉強笑了笑,“走吧。”
這乃禦花園一角,來往人并不多,景菀的手心不知被自己按下去了多少個血印,這一路全憑渾身被割的傷口和手肘的疼撐着自己清醒。
可是現在手心漸漸麻木已經不太能感受到疼,整個人的意識已經不太清了,頭很昏沉,眼前漸漸朦胧,很想由着那意識昏睡去。
但是,不能啊。
景菀撐着睜開眼,從懷裏掏出一個香囊,顫顫着解開,有一片沒有柄的刀片。
手已經發抖,握着刀片,恨了心向自己手腕劃了一道長口子。
利刃劃破肉的聲音,景菀渾身一抖,大口的喘息,疼到了她心裏去。
顫抖着收了刀片,景菀扶着假山站起來,她在宮裏認識的人挺多,但能幫自己的不多,只有六婆婆那可以一避了。
忍着疼與昏脹的感覺,景菀努力向前走,還得仔細聽着周圍的聲音,靠着腳步聲驚心動魄的躲開了幾個宮人,好在都有驚無險。
終于到了一處她認得的地方,景菀有些絕望,離六婆婆的住處太遠了,怕是撐不到那邊了。
正內心複雜,突然前面有淩亂的腳步聲漸近,景菀一驚,閃身進入另一側的假山躲着。
“你還要去八皇子的哪?”
“是啊,今日珩王奉旨進宮為八皇子輔導功課,得去那邊接班呢。”
“珩王一個成年男子竟能在宮裏待到這麽晚。”
“皇上特許珩王待到亥時離去。”
“哦?這不是馬上到了?真羨慕你能去伺候這些皇子王爺。”
“去去去,有什麽好的,一不小心就......”
談話聲漸遠,景菀從假山後出來,眼睛亮亮的,燃起了希望。
時辰快到了,珩王就要出宮,希望他能救她一把。
她盤算着哪裏是他的必經之路,得算了算竟不遠,欣喜着走時都快了幾分,晚間的風吹得她清醒了一些。
路上,有時覺得意識又不清了景菀便咬牙割自己一道口子,雖很疼,但能讓她清醒很久。
她從未覺得禦花園的路有如此漫長,許是她速度慢又躲着人,待她到那個地方時,體力透支,渾身不适,幾乎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只剩下了他的一個背影,離她有十幾步之遠。
他旁邊還有人,聽聲音像是方才說去伺候的那宮人,景菀現在也喊不出來,心裏焦急。
景菀蹲在地上,着急得眼淚都快湧出來了,可是她很疼很疼,根本發不出聲來。
正絕望,忽然看見自己腳邊的石頭,一個想法劃過腦際。
景菀抖着手,握緊了緊,淚眼朦胧的使勁向他們那個方向扔。
“誰!”
眸色淡淡的男人背後突然被東西擊中,防備的轉身,發現身後一眼看去只有遠處坐在地上的一個人,穿着宮裝,其餘的在黑夜裏皆不清晰。
“這是珩王!竟敢放肆,還不過來領罰。”那領路的宮人回頭一見便知道那坐在地上的宮人竟然對着珩王扔石頭,頓時大聲呵道。
陸青珩疑惑的看着那遠處的身影一動不動,有些奇怪,正皺眉,卻見那人又抛了一塊石頭過來,但這次力度許是不夠大,只抛到兩人中間的距離便落下。
陸青珩心中有些異樣,拳頭握了握,擡步就想向她走去。
那宮人卻攔下他,“還不知那是何人,王爺還是讓奴才去吧。”
陸青珩這時卻奇跡的看見那人身子顫了顫,那不好的感覺越發強烈,将攔着自己的人推開,大踏步向那坐在地上抱膝的人走去。
走到她第二次扔的石頭那,陸青珩便看見了那張臉,那是日思夜想的人兒啊,如今眼裏含淚,臉頰上紅痕許多,面色蒼白。
陸青珩目光一頓,随後跑過去,越靠近她目光裏的淚就落得越快,心裏發酸,穿着宮裝在這哭肯定是遭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了。
“怎麽了?”陸青珩蹲在她面前為她拭去淚,卻怎麽都擦不完。
“...王爺...救我出去...”
靠近了才看見,她不止臉上有傷,那白皙的玉指上更是傷痕累累,那彈琵琶彈得如此好的手卻被如此摧殘,還不止,陸青珩看見那傷從手背延到手腕裏,面色一冷,将她袖子向上推,只聽她倒吸一口氣,那傷痕累累的手邊暴露在自己面前。
壓着怒火,陸青珩将她攬到自己懷裏,語氣冰涼:“誰傷了你,與本王說!”
作者有話要說: 2/3
太趕了,芍子真的...快寫吐了,小劇場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