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第40章 040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關和璧讓本就話少的殷楚玉陷入沉默中。
客廳中坐着的兩姐妹, 各有各的惆悵。
不讓寧簌知道又怎麽樣?殷楚玉心想着,可她明白,她仍舊留有一絲的期待, 想要寧簌知道,想要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反應。驚吓?亦或是驚喜?
“你不要多嘴。”許久後, 殷楚玉橫了關和璧一眼, 淡淡地警告她。
“難道你會讓我見到她?”關和璧反問。
“不會。”殷楚玉想也不想道,只是目前不會,還沒到恰當的時候。但是依照她對關和璧的了解——如果她能得到雲無心一個眼神, 就會心情飛揚從而做出一些多餘的事情來。
有時候, 她都想缺德一點, 希望關和璧痛一點好,就像關儀、殷之鑒,只要陷入感情的泥淖中, 眼中就看不到世界了。
“我知道。”關和璧在殷楚玉冷飕飕的眼神中敗北,她撫了撫唇,又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才能挽回形象?”
殷楚玉猶豫片刻:“以毒攻毒?”雲無心說關和璧是個神經病,但那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關和璧敢問她敢應, 活像世界上只有那麽一種措施可以讓異國他鄉的兩只旅雁解壓。“你不是樂在其中嗎?你們這樣的關系……不太健康, 但出乎意料的穩固。”
“這樣我就沒有立場管她了。”關和璧笑了聲,“她無數次的夜不歸宿, 有時候你也知道她在哪裏吧?”
殷楚玉假裝沒聽見。
關和璧蹙眉,很是苦惱:“我承認, 當年的我在壓力下精神出了點問題, 輕浮又浪蕩。但是多年的相處,她難道還不了解我嗎?是我不能給她安全感?”
“是你缺乏安全感吧?”殷楚玉說。
她記得雲無心跟她提過一件事情, 某次淩晨她回家,黑黢黢的樓道上突然竄出來一條黑黢黢的影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到防盜門上,差點将她吓得歸西。
那回雲無心一直在罵關和璧,足以見她受到的驚吓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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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和璧怎麽想她不知道,但聽從雲無心的描述,像極了陰森恐怖的大變态。
可都這樣了,雲無心也沒跟關和璧一拍兩散。
殷楚玉少見地“鼓勵”了關和璧一句:“你們很有妻妻相。”
中聽的話裏,就算是藏着點陰陽怪氣,關和璧也會直接地忽略。她觑了殷楚玉半晌,才揚眉說:“談戀愛會讓你變得更有耐心嗎?”以往,她跟妹妹提自己感情生活,早就被妹妹彬彬有禮地請出去了。
殷楚玉睨着關和璧,冷哂一聲。
關和璧福至心靈,追問:“你有事情需要我幫忙?”
殷楚玉擡眸,從容道:“學習資料。”
關和璧:“……”她吃驚地瞪着殷楚玉,這進門還沒多久,一次又一次被妹妹的離譜話語刷新認知。是怎麽頂着這麽副不涉人間煙火的淡雅神色說出這句話的?是她誤解了嗎?難不成只是為了鑽研技藝寫劇本?
在關和璧的錯愕中,殷楚玉又不冷不淡地說:“我找雲無心也可以。”
“不行!”關和璧終于給了點反應,她霍然站起身,赤紅着臉否了殷楚玉的話。
從殷楚玉家中離開的時候,關和璧還很是恍惚。
問了,但好像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她想再從雲無心那兒打探點消息,可惜消息發出去石沉大海。
那天被掃地出門前,雲無心答應跟她交往,但不談戀愛、不結婚,還要她只在晚上出現。
這不是人能理解的話,但關和璧還是答應了。
她難道是吸血鬼嗎?關和璧想着就氣悶。
不,一定是雲無心白天要忙。
在關和璧念想中忙得不可開交的雲無心正在給殷楚玉發消息。
從幾分鐘前,關和璧發的關于殷楚玉感情經歷的小作文裏,雲無心推測這姐妹倆已經見面了。
她先前被色相沖昏了頭,多說了幾句話,十有八.九要遭報應。
殷楚玉:“沒事的,她只是死心,又不是傷心。”
關和璧:“?”經驗之談?死了就不會痛了是嗎?
殷楚玉沒再管恨海情天裏的那兩人。
她的手機很安靜,沒有等到寧簌的消息。
在坦誠相待後,她們就是朋友了,但具體會做到哪一步呢?她終究不能像陳散那樣吧?
寧簌在抱怨工作時候的“妙語連珠”,不會來找她,也許只能在陳散的朋友圈遇見。
開會、寫方案、審稿占據了寧簌一個早上,等到從工位站起來,她才睨了眼聊天框。
殷楚玉沒給她發消息。
朋友是這樣嗎?
再看陳散……表情包飛滿天,牛馬怨氣濃得無法超度。
寧簌到了樓下的面館點了碗牛肉拉面。
動筷子前,先拍了張照發給殷楚玉。
“你吃了嗎?”
在看別人聊天時候的“一日三問好”,寧簌只會覺得那些人不會說話。
可她給殷楚玉發了同樣乏味的話語,心湖仍舊掀起了壯闊的波瀾,體察不到那種無味和幹癟。
就在亮起的屏幕即将熄滅時,殷楚玉的一個“嗯”字,又續上了光芒。
寧簌抓起手機,快速地敲字:“我早上一直在忙。”
“我知道了。”很快,殷楚玉又回複一句,“你先吃中飯。”
細嚼慢咽在一股沖動的主導下,頓時變成風卷殘雲式的掃蕩。
沒幾分鐘,寧簌就抄上了手機腳步匆匆地從擁擠吵鬧的面館奔出去,一邊走一邊給殷楚玉發消息:“我吃好了。”
殷楚玉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寧簌捏着手機在公司不遠處的小公園游蕩,五月的槐花風還沒有難耐的熱浪,長椅上落葉落花堆積,偶爾見着幾個行人從穿過草坪的青石板上穿過。
寧簌拍了張湖水波光潋滟的照片,點擊發送。
一會兒,殷楚玉消息進來:“沒在工位?”
還沒等寧簌回答,一個語音通話就撥了過來。
寧簌的瞳孔縮了縮,舔了舔唇,泛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她點了接通。
“——楚玉?”
她用手掩着唇,灼熱的吐息在掌心滾動。
她的尾音纏綿輕柔,模糊中又藏着缱绻。
殷楚玉“嗯”了一聲,問她:“在小公園裏消食?”她的嗓音清冽,像是冰水。可發燙的手機還是給寧簌的耳朵傳遞了熱意,她從左手換到右手,吸了吸氣,才順着殷楚玉的話說:“是的。”
這是寧簌首次在工作閑餘給殷楚玉打電話。
緋色沖上她的臉頰,只是一通再簡單不過的通話,因為她們逐漸變化的關系,也醞釀出了欲說還休的纏綿悱恻。
這通通話持續了半個小時,寧簌起初還苦于沒有話題,可話匣子一打開,便能做到喋喋不休。
最後是以殷楚玉的一句“午安”結束。
寧簌的心如在雲團中飄蕩,唇角帶着笑。
将殷楚玉的話語在腦海中反複回味。
末了,慎重地摸出手機,給陳散發消息:“我注定要認識她的。”
陳散:“?”
寧簌:“那種在喜悅的火焰中燃燒的感覺,你理解嗎?”
陳散一點都不想理解,她在手機裏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了一張截圖,發給寧簌。
是她們的聊天記錄。
在互相哭訴孤寡的某一天,寧簌“文藝”了一把,複制了一句佩索阿的詩:願諸神應允我從愛情中脫身,在虛無的高處擁有冷冽的自由。
寧簌:“v你50,請删除。”
陳散切到正事:“簌寶,今天霍桐妹妹旁敲側擊,問你的事情。”
寧簌:“你說了?”
陳散:“我沒說,但是還有其它人長了張嘴。”這事兒有點棘手,沒直白說出來的事情,不好去處理。她又不忍心去怪吊死在殷楚玉這棵樹上的寧簌。“你發點動态,一方面斷了妹妹的心思,另一方面,跟你前妻姐表白。”
可沒等寧簌拿出切實可行的朋友圈文案,變數就出現了。
公司樓下突然降臨的霍桐洋溢着熱情快活的笑,寧簌吓了一跳。她怔了怔,左顧右盼,試圖尋找可能作為霍桐“朋友”出現的人物。可霍桐大聲朝着她打招呼,快步跑到了她的跟前,笑道:“今天在附近的公司面試,知道姐姐的公司在這邊,就過來了。”
“姐姐還是沒開車吧?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寧簌:“……”她眉頭蹙了蹙,視線越過霍桐,內心深處有種不受控制的煩躁不安,以及某種隐秘的期待。
在中午的時候,她跟殷楚玉說她今天不會加班。
她沒從殷楚玉口中聽到什麽來接她的話,但克制不住生出期許。
如果殷楚玉真的過來了,被她撞見這個場景,那自己不得吃一個月的鐵板鱿魚?
寧簌驚了驚,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姐姐?”霍桐困惑地看着寧簌,将聲音放低放軟,她的音色變得柔軟委婉。可動聽的音調不能打碎寧簌的鐵石心腸。
在電光石火間,寧簌已經權衡完畢。
她綻出一抹笑容,溫和地拒絕道:“不用了,我女朋友來接我。”
霍桐的臉色一僵。
寧簌停留在霍桐臉上的餘光很快就斂回。
“姐姐脫單了啊?什麽時候的事情?”霍桐打着精神,強顏歡笑。
“前幾天。”寧簌說。
她看到了不遠處花壇邊的殷楚玉,灑落的夕陽輝光鍍在她的身上,勾勒上一抹橘色的暖調。
殷楚玉的腳步停住,她環抱着雙臂,顯然也看到了她。
寧簌心中一驚,生怕那些電視劇中的“誤會”場面也在她跟殷楚玉之間上演。
雖然她難以想象殷楚玉一邊甩開她,一邊說“我不聽”的滑稽畫面。
飛快地跟霍桐說了聲“抱歉”,寧簌已經繞開她,向着殷楚玉快步走去。
殷楚玉一動不動,等寧簌近在咫尺,她才擡起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瞥了寧簌一眼。掩住眼底的晦沉,她微笑問:“聊了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腦子中上演的激烈大戲在殷楚玉輕飄飄的話語中被叫停,寧簌斂了笑意,含糊道:“也沒什麽,就是偶遇了一個朋友。”
殷楚玉輕哼一聲,仿佛沒将先前的畫面放在心上,她繼續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詢問:“吃什麽?”
“都可以。”寧簌說,靜默幾秒後,她又驚慌失措地補充了一句,“不吃魚,行嗎?”
殷楚玉揚起了笑:“行呀,妹妹。”
笑意像是細密而又柔軟的小刷子,在寧簌心頭輕輕掃動,蠱得人心頭發癢。
寧簌的臉頰發燙,腿有些發軟。她扶住殷楚玉的手臂,低着頭,差一點就整個人埋在她的肩窩中。
殷楚玉這是在幹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