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第29章 029
欲言又止的陳散将千言萬語化作了連連的嘆息。
“算了。”寧簌又說, 殷楚玉都已經看到了,要真是删掉了陳散的話,也太欲蓋彌彰了, 顯得她做賊心虛。
可她什麽都沒有做,有什麽好心虛的?
寧簌挺直了脊背, 看了眼時間, 朝着陳散揮手:“我回去打螺絲。”
陳散掩着唇打了個呵欠:“我回家繼續睡覺。”她跟寧簌是好朋友,雖然對寧簌的隐瞞很憤怒,但也不至于放棄跟朋友們的游玩, 專門殺回來找她算賬。昨晚那三位的事情鬧得不愉快, 今天大清早地就各回各家, 她也不想一個人留在營地裏。
“嚴昭和她們的事情你別管了。”寧簌像是讀懂了陳散的心緒,将話題拐到了最初的“三人帳篷相逢”的事故上。
陳散“嗯嗯”兩聲,又瞪着寧簌:“關心你一個就夠累了。”別人的感情事, 也得到關系到了那份上,才好當“參謀”說幾句,要不然傻乎乎地湊上去,只會有一地雞毛呢。
寧簌沒管那點閑事,周一的下午并沒有多少清閑。早上例會提到的內容得一點點落實。她的工作不僅僅是審稿, 還有組稿、選題、發稿等, 有的時候新媒體運營那塊的文案也要她來寫。除此之外,還得關注着相關圈子的前沿動态, 參加一些會議就意味着要出差。要是不維護好跟作者的關系,憑什麽人家在你這出書, 參與你的選題呢?
中途主編發了一條消息給寧簌, 說可能半個月後得出差,在S市有個學術會議, 剛好與她們最新的選題相契合,得去了解更多。寧簌回複了一個“好”字,只是盯着電腦屏幕,內心深處忽地浮現出一些迷茫來。這按部就班的養老生活,真的自由快樂嗎?
臨近下班的時候,寧簌才有了點空閑,請出手機開始摸魚。那個因為出去露營拉起來的小群未讀消息99+,寧簌往上翻了幾條,就看到有人在群裏吵架,直接将歲月靜好給撕破了——至于吵架的主角,自然是昨晚的那三位。寧簌看得眼睛疼,耐心漸漸失去的時候,接到了一條散群的通知。
沒兩分鐘,陳散就來戳她,說:“昨晚的事情讓嚴昭和認為李蘅出軌張奕霖,回家一看發現還真的是。李蘅自稱張奕霖是她的好朋友,其實張奕霖是李蘅的前任。”
寧簌:“……”她真的是嘆為觀止。她是通過陳散認識嚴昭和的,而後嚴昭和又拉了女朋友李蘅以及李蘅的朋友張奕霖進來。張奕霖露面的次數不多,但還很會做人的,沒什麽深刻的印象,但也不至于對她生出惡感。
“她們像不像前車之鑒?”陳散不放心,還在這對寧簌進行旁敲側擊,生怕她一腳踏入罪惡的深淵。跟前任如果剪不斷理還亂的話,那就意味着無法與過去分割,意味着永遠不能夠有新開始,要不然就只能當渣女了。
寧簌回複:“我有數。”
她對自己的一頭霧水很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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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殷楚玉算什麽關系呢?日後要怎麽下去呢?這段時間,除了那“約法三章”,誰也沒提之後會怎麽樣。如果她現在跟殷楚玉分開,搬回自己家去住,還會遭到莫名其妙的電擊嗎?她的夢啊,為什麽不能夠給她新的啓示?
跟社裏的鹹魚同事一樣,寧簌也踩着點下班。
她帶着滿懷的憂郁、滿心的疑問回到家,可客廳裏沒有殷楚玉的蹤跡。
兩只貓在一高一矮的貓爬架上,給了她一個眼神後,又毫無興致地轉移目光。寧簌呵呵一笑,放下包,将小貓咪揉搓了一通,才松開用抗議眼神看着她的貓兒。
寧簌在客廳鬧了一圈也沒等到殷楚玉出來。
可能沒在家?不回來嗎?寧簌若有所思,她拿起手機看了眼,神色驀地一暗,殷楚玉沒有給她發消息。
寧簌抿了抿唇,心情莫名低落。
她回到房間,一眼就看到了床頭櫃上的玉雕小貓。
她出發時候什麽模樣,此刻仍舊是什麽模樣。
殷楚玉忘記拿走了嗎?
寧簌蹙眉沉思。
幾分鐘後,她聽到了客廳中的腳步聲。
思緒還在渾噩中,人已經到了客廳和殷楚玉來了個照面。
目光在殷楚玉神情寡淡的臉上停留片刻,寧簌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回來了?”
殷楚玉點頭,又問:“吃什麽?”
寧簌:“……你點吧。”她放棄掙紮了,她過去一手包攬兩人的三餐,可實際上沒能摸清楚殷楚玉的口味,盡是按照她所想去做,最後她的“委曲求全”成了一個多餘的笑話——殷楚玉根本就不挑食。
倒是她的喜好,被殷楚玉牢牢地記住,要麽是完全的避開她所厭惡的,要麽就是極其精準地踩雷。唯一慶幸的是,只有生病的時候,殷楚玉才會不理會她的要求。
殷楚玉坐在沙發上,低着頭認真地編輯消息。
寧簌抱着雙臂直勾勾地凝視着殷楚玉,幾度想要開口,卻要在話即将說出的時候,失去坦誠的勇氣。
殷楚玉一擡頭就看到寧簌那副欲說還休的神色,淡淡地問:“怎麽了?”
在那雙漂亮的眼眸注視下,寧簌更不知道怎麽樣開口。
她跟殷楚玉這樣算什麽?是好嗎?還是壞呢?
“我、那個——”寧簌像是出故障的鎖舌,卡在關鍵的地方。
殷楚玉擡眸,平靜地望着寧簌。
寧簌氣餒,紅着臉撇開眼,甕聲甕氣說:“貓在我屋中。”
殷楚玉:“?”兩只貓在沙發上走動,姿态優雅。
寧簌沒等到殷楚玉的回複,悄悄地看了眼,從她的面上讀出疑惑來。她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歧義,她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語氣補充道:“是那只鎮邪的玉貓。”
“鎮邪?”殷楚玉愣了愣神,她看着寧簌,好氣又好笑,她輕描淡寫道,“不是,是送你的禮物。”
寧簌“啊”了一聲,面上寫滿驚異。可能有那麽一瞬間動過念,但是她最擅長的還是別去“自作多情”。
況且——殷楚玉什麽時候送她的?她怎麽不知道啊?
是她失憶了,還是之前幻聽了啊?
寧簌神思恍惚,眉頭擰成一團,她垂眸輕輕地問:“為什麽啊?”
殷楚玉阖了阖眼,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生日禮物。”
寧簌看着殷楚玉,她當然能猜到是生日禮物。
可她問的是為什麽要送。
除了生日祝福外,她還能獲得殷楚玉贈送的生日賀禮嗎?
寧簌捏了捏指尖,硬将自己像是被攪蕩在漩渦裏的迷離神思給拉扯了出來。“我——”
想要答案?亦或是想要拒絕?寧簌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她停頓了一瞬,殷楚玉的聲音又起。
“我們不是朋友嗎?”
寧簌遲疑片刻:“……是。”前任女朋友也帶了朋友兩個字呢。
殷楚玉又問,不疾不徐:“我不能祝福你嗎?”
寧簌:“能……但是……”
殷楚玉沒等寧簌說出那個但是,她趁着寧簌斟酌言辭的時候,繼續問:“你不喜歡嗎?”
寧簌不能違心,她點了點頭。
殷楚玉:“最後一個問題,你要出爾反爾嗎?”
寧簌眼皮子一跳,什麽出爾反爾?難道是說她昨晚已經收下了,所以玉雕小貓才會在她的床頭櫃上嗎?可她不記得相關的事情,連夢都沒有。
是酒喝多了中間斷片了?斷片的只有收禮物的情景?她又開始回憶昨晚那個模糊晦暗的夜,像是身上的水分瞬間蒸發,只餘下了一股要将人灼成灰燼的燥意。
“我——”寧簌撫了撫額。今天早上被劍拔弩張的氛圍一打岔,之後又應付了氣勢洶洶的陳散,她把這關鍵的事情給抛到腦後。
可忘又忘得不幹淨,在疑惑重新浮現于腦海時,她能夠不去追尋一個答案嗎?
她再度小心翼翼地看向殷楚玉,那長睫下沒有涼薄嘲弄,也沒有懶散、刻薄和譏諷,沒有置身事外的不在意,反倒像極了平靜的春湖,潋滟而有情。
“我昨晚——”寧簌多擠出了兩個字。
“我想,你可能不會願意知道?”殷楚玉不動聲色道。
大浪卷起千堆雪砸到寧簌發懵的腦袋上,她所有的思緒都在剎那破碎,變成無數個“啊”字。
她不是那種沒有酒品的人。
難道還能當着殷楚玉的面撒歡嗎?
她頂多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将一切存在視若無物而已。
她頂多……穿上前妻姐衣服,安詳地躺進前妻姐的被窩而已。
好吧,她知道這事兒有點荒謬。
可退一步說,前妻姐就沒有錯嗎?她渾渾噩噩不知東南西北,但前妻姐是醒着的,難道不能制止她的行為嗎?
當然,輕輕地敲醒她沉醉的心靈就好,用不着在浴室破門而入。
“你在想什麽?”殷楚玉看着寧簌變幻莫測的奇怪臉色,猜測她又開始浮想聯翩。
不管寧簌在心中是怎麽“唯我”,在面對殷楚玉時候,她還是懂得做人的道理的。也沒閑工夫糾結禮物不禮物了,她拽了拽衣擺,說:“對不起。不過我拆的貼身衣物是全新的吧?我替你把缺口補上?”
殷楚玉:“……”
她沒在意衣服,但聽寧簌一講,耳垂莫名發燙。
“哪個牌子?”寧簌又問,那神色就像是咬斷她耳機線貓在沙發一角的道德經。
殷楚玉沒搭理寧簌的問題,她說:“你讓我安靜。”
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的寧簌露出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喝多了霸道一點,似乎也沒問題?可她會吼殷楚玉嗎?她有這個傾向嗎?
“你還說:‘讓我抱一抱’。”從寧簌的臉上看出拒絕之意,殷楚玉心裏有些煩,她不打算讓發生過的事情翻篇,不願意讓它在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時候灰飛煙滅。
寧簌脫口道:“那你讓我抱了沒啊?”好像關注點不太對,可除了這個她沒什麽想要知道的。寧簌的眼神亂閃,“不是,我的意思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你要是氣不過的話——”
殷楚玉淡淡道:“怎樣?”
——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寧簌心想。
可現在真心話和玩笑話都不能對殷楚玉說。
她動了動腦子,彎着眼眸,朝着殷楚玉一笑,很誠懇道:“要不,就忘了吧?”
昨晚讓她形象大損的所有事情,通通都忘掉。
殷楚玉問:“……小貓怎麽樣?”
理虧的寧簌只能順應殷楚玉:“謝謝,我很喜歡。”她說的真心話,唯一讓她想将禮物外推的,是她心中早生出的、變得越來越清晰的失控感。
大不了禮尚往來,等殷楚玉生日再送回禮。只是殷楚玉生日得明年二月了吧?那時候的她們還是朋友嗎?或者其它節日送禮?之後有兒童節、端午節、七夕節……前妻姐過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