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百日
百日
韓秋殊入宮三年,本想着能跟韓家劃清界線,但等他真的成了皇子妃,才真的明白,家族和他是不可分割的,堂兄韓岐豐與他并不相熟,那日他回京,父親不願派人來接,又不讓母親出面,是對方主動請纓,将他送回了韓家。
他當時和對方坐在馬車裏,也曾不着調地問過對方至今可有婚配,對方打着馬虎眼不願多說,見此情形,他便不再多言,等到了府上,韓岐豐溫文爾雅的态度也讓他感受到難得的親情,可惜之後他為了科考之事閉門不出,等再次有了他的消息,便是他金榜題名,成為狀元郎,為韓家光耀門楣。
韓岐豐不像是個沖動的人,公主婚配豈是說退就能退的,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惜他現在不能出宮,即便是挑了自己的人去,韓岐豐會不會坦誠相待尚且猶未可知,他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對方和他一樣憎恨家裏的安排。
“殿下,淮王來了。”宮門口的宮女來報,韓秋殊猜到了對方肯定是為了嚴涴琳的事情而來,不由地緊張起來,他再怎麽讨厭自己的母家,但他終歸姓韓,這層關系是無論如何都脫不掉的。
嚴深剛進屋,就看見韓秋殊僵直着身子站在那裏,他開門見山地問起嚴涴琳昨日同他說的事, “二哥,這些都是四姐同你說的?”韓秋殊面露難色,他對嚴涴琳了解不多,對方個性張揚又是女子,嚴爍不喜與她相處,在宮裏平日裏即便是見了面,最多也就是聊兩句近況,從不過多深入的交談,“我知道,這件事是堂兄的錯,他當衆拒婚,皇家的顏面和公主的尊嚴受損,确實是他的錯。”
“什麽?拒婚?”嚴深沒想到僅過了一日,事情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過幸好是拒絕,這樣的發展倒是合了嚴涴琳的意,“其實,涴琳她也不想……”簡單地将事情闡明後,對方的臉色明顯緩和下來,他不能出宮,堂兄府裏的情況他并不清楚,皇上疼惜嚴涴琳,現在她都無意,那麽這樁婚事即便是不成,想來皇上也不會過于遷怒堂兄,“可惜,我現在出宮不便,不知二哥可否幫秋殊去堂兄府上見他一面,将此信交給對方。”
韓秋殊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封有些褶皺的信封,看起來對方似乎糾結了許久,嚴深本想着多問兩句,為什麽他不自己派人,為什麽非得是我,畢竟對方是原書的主角,做起事來肯定比他便利,但轉念一想,若是自己什麽都不做,只是進宮來找他“興師問罪”,未免對自己的妹妹太不負責,所以便答應了下來。
“多謝二哥。”韓秋殊沒想到嚴深會答應的如此輕松,心中想好的那些說辭全都化作泡影,他本想朝對方行禮表示感謝,可對方伸出手來制止了他的動作,“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站在狀元府的門前,嚴深有些不敢相信對方是韓家的人,比起之前于沉月和他所提過的韓府,面前的府邸,以及那塊匾額,都顯得那麽質樸和素雅。
“臣韓岐豐參見王爺。”這就是父皇親封的狀元郎,眼前的人相貌不俗,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沉靜,舉止帶着文人雅士特有的內斂與自得,難怪可以拔得頭籌,“在你自己的府上,随意些便是,想來韓公子應該知道本王來此的目的。”
“臣知道王爺是為了公主之事而來,但臣覺得王爺能理解韓某的心。”韓岐豐低下了頭,語氣謙卑地接着說道,“當日王爺因聯姻之事而迎娶側妃,想來王妃……”
“放肆。”嚴深笑着打斷對方的話,他沒想到眼前這位剛入仕途兩年的青年如此大膽,倒是有些旁人沒有的魄力,讓他高看幾分,“本王和王妃的家事,也是你可以肆意議論的嗎?你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王爺恕罪,臣只是實話實說。”韓岐豐擡起頭,倔強地直起腰來,“臣有妻室,如何迎娶公主,還望王爺能為自己的妹妹在皇上面前勸說幾句,別錯配了姻緣。”
“你有妻室?”嚴深不相信北麟帝會讓嚴涴琳做妾,他朝四周看去,好奇地問道,“不知,那人在何處?可否與本王一見?”
“臣……臣也想知道他在哪兒。”韓岐豐凄慘一笑,挺拔的身姿頓時顯出些許落寞,“當年若不是家裏反對,他就不會不辭而別,離我而去……”
韓家的人确實做得出來,被棒打鴛鴦,到現在都想着對方,還敢在他的面前稱呼對方為自己的妻子,倒是個長情之人,嚴深見狀,只說自己會為了妹妹盡力而為,韓岐豐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而他沒有多做停留,将信交給了韓岐豐後便再次進宮去了。
“難得你們兄妹二人一同求見。”北麟帝放下奏折,故意不去看嚴深,走到他的身邊拉起了一旁的嚴涴琳,語氣是對待女兒特有的溫和,“有什麽事非要急着見父皇?”
“父皇,女兒不想嫁人,就想一直陪在父皇身邊。”嚴涴琳撒嬌似的拉着北麟帝的手不放,嚴深擡起頭瞥了一眼,低下頭暗自憋笑起來,北麟帝摸着自己女兒的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輕輕踢了嚴深一腳,“胡鬧,哪有女兒家說這種話的,再說了,你要是想一直陪在朕的身邊,朕大可以破例允許你和驸馬一起住在宮裏,不嫁人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
“但女兒和他之前素昧相識,盲婚啞嫁怕是不妥……”嚴涴琳看了看嚴深,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幫她說話,誰知對方還未開口,北麟帝就先一步生起氣來,“盲婚啞嫁?你是金枝玉葉,朕是金口玉言,怎麽就成了盲婚啞嫁?”
北麟帝皺着眉,轉過頭來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嚴深,恨鐵不成鋼地用手猛指了兩下,接着重新将目光放到嚴涴琳的身上,“你少跟你二哥學這些不三不四的話,再說了,他不也是朕賜的婚?現在你看他和你二嫂……”北麟帝一提起此事,就忍不住用手拍了兩下桌子,“好到朕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果然父皇還在氣他想要讓霁兒當世子的事。嚴深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早知道這樣,他就該先和月兒商量後再說,可嚴涴琳不知此事,以為父皇是為了讓她嫁人而故意說給她聽得,她将身子靠了過去,黏在北麟帝身上不肯離開,仿佛對方不取消指婚,她就永遠不會起來似的,“父皇,求您了,我真的不喜歡他,更何況……人家有心儀之人……”
“有又如何?朕是天子,你是公主,即使是成親了,朕讓他休妻他也得休。”北麟帝一甩衣袖,察覺出不對,直接問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朕都不知道,你居然先一步得知?”
嚴涴琳瞄了一眼嚴深,緊着趕緊從趙喆手裏接過茶,笑吟吟地放到了北麟帝的手邊,“父皇,紙包不住火,您也不希望女兒嫁的不開心對吧,再說了,您是天子,是明君,何必要讓女兒和那個狀元成為一對怨偶,這豈不是有負父皇的聖明?”
“你倒是有理。”北麟帝接過嚴涴琳的茶,喝了一口後拍了拍對方的手背,“罷了罷了,那就随你,不過若有一日,你有了心上人,可不許瞞着朕。”說罷,北麟帝這才讓跪在地上的嚴深站起身來,“肯定是你查的,錦禾要是知道你這臭小子一天到晚和我作對,她一定……”他欲言又止,談起莫錦禾,他的心終是格外柔軟,“她一定會說……你像極了她。”接着,他看向嚴涴琳,自己這個從未和母親見過面的女兒,“你也是,我的女兒,今後一定會嫁給更好的人。”
嚴霁的百日宴會如期舉行,北麟帝雖然表面上還在埋怨嚴深的不是,但當對方将嚴霁抱到他懷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關心起自己的孫兒,臉上也沒了剛才的愠色,于沉月坐在嚴深的身邊,有些緊張地看着北麟帝将孩子交給乳母,乳母身邊立刻圍過來一群嬷嬷,嬷嬷們手裏拿着各式各樣,充滿的吉祥寓意的小物件。
百日抓周的儀式是為了讨個好兆頭,嚴霁在乳母的懷裏睜着眼,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歪着腦袋在四周的人群中張望,最後朝着于沉月的方向伸出手,嘴裏哼着不成調的嗚咽,像是在和自己的爹爹撒嬌,于沉月和嚴深笑着對視了一眼,緊接着他站起身來走到嚴霁的身邊,從乳母的手中接過孩子,“乖霁兒,看到嬷嬷手中的東西了嗎?喜歡什麽就拿什麽。”
小家夥胖乎乎的小手顯然更喜歡于沉月的長發,抓着不肯松開,嬷嬷們沒辦法,将物件一點點地往前挪了挪,嚴霁此時才注意到它們,他放下手中的長發,懵懂的眼睛轉來轉去,左看右看,緊接着,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了裏面那塊有些厚重的金牌上,還發出了啊嗚啊嗚的聲音。
其他的嬷嬷們退到一邊,唯有拿着金牌的嬷嬷将東西交到了北麟帝的手上,對方看了一眼手裏的金牌,又低頭看了一眼于沉月懷裏的嚴霁,小家夥好像對拿走金牌的行為非常不滿,伸着手臂,似乎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北麟帝接過嚴霁抱在懷裏,笑着蹭了蹭孩子的臉蛋,“霁兒不愧是我嚴家的人,淮王,你知道他拿的是什麽嗎?他剛剛拿的是朕的令牌,看來這小家夥以後肯定大有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