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生産
生産
自白露過後,于沉月臨近産期,腹中不時傳來的陣陣疼痛讓他夜晚難以入睡,嚴深陪在他的身側,雖心急但也無計可施。
“還疼得厲害?”嚴深照着嬷嬷說得方法将熱帕子敷在對方的肚皮上,試圖減輕于沉月的痛楚,但顯然效果甚微,對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沒有絲毫放松,連續好幾夜守在他們身邊的金珠再一次将接生嬷嬷找來,對方熟練地掀開于沉月腿上的被子,低頭仔細查看後退到一邊朝着嚴深說道,“王爺,王妃現在……還未到生産的時候。”
“知道了,下去吧。”嚴深摟緊于沉月的肩膀,放緩語速寬慰道,“月兒,再堅持一天,孩子很快就會出來的。”
“我知道……”于沉月努力扯出一抹微笑,但很快就被再次襲來的腹痛所打斷,他靠在嚴深的懷裏,不停地喘着粗氣,嚴深幫他擦去額頭的汗水,将被子蓋在懷中人的身上,“金珠,快天亮了,你先回屋休息吧。”
金珠懂事地點頭離開,可剛一轉身就忍不住悄悄地抹了把淚,她關上門,望着天邊泛起的魚肚白,蹲在石階上暗自神傷。
“痛是正常的,估計再過兩天,孩子就會出來了。”薛苓一早就被嚴深請了過來,他坐在于沉月的身邊,卻怎麽都不見嚴深,一問才得知,是回自己屋內小憩去了。
“他都好幾日未曾睡過好覺了。”于沉月說起這件事,心中難免愧疚,孩子白天倒乖,可一到了晚上就發作,惹得他們和身邊伺候的人都睡不好,“聽金珠他們說,最近王爺都要等我睡熟後才阖眼,如今肚子大了行動不便,他又怕靠我太近會弄傷我,每晚都睡在榻上。”
說着,薛苓朝着于沉月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一旁的木榻上放着被褥和床墊,“今日若不是你陪着我,他是斷斷不肯回自己屋裏休息的。”
“你懷着他的孩子,他關心照顧你都是應該的。”薛苓伸手摸着于沉月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的起伏,“也不知伊萊斯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到元昭?”
“路途遙遠,怕是還有些日子。”于沉月再一次對薛苓表示了感謝,這件事多虧了他,“好在你有把握,用藥讓他假死,還将假皮貼在他的手腕,讓旁人也診不出他的脈搏。”
“這有什麽,若不是王爺從外頭尋來替代的死屍,那大火燒完怕是沒東西給皇上交差。”薛苓想起伊萊斯那晚知道此事的神情就想笑,那人是嚴深特地去城外挑的,是個嗜賭如命又瘦弱的男子,欠債不還被追債人打死,他的妻子和孩子正不知該怎麽活下去,嚴深幫忙還了賭債,又給了兩人三十兩銀子,夠她們母女二人生活許久,“她們要是知道,自己那沒用的夫君和父親被送去了元昭,還進了皇宮,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于沉月艱難地挪動了兩下身子,突然覺得身下傳來一股異樣,他臉色微變,立刻伸手掀開了被子,床墊上的水漬和腹中難以掩飾的疼痛印證了他的猜測,“薛苓,我好像……要生了……”
“月兒!”嚴深接到消息的時候剛剛睡醒,還未來得及整理儀容就一路奔回院子,見屋內緊閉便準備直接沖進去,善榮和李廷見狀連忙跪在他的面前,告訴他薛苓和接生嬷嬷都在裏面,王爺若是現在進屋,只怕不合規矩,“王妃在裏面生産,九死一生,什麽規矩不規矩?”
嚴深沒有多言,直接繞過他們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順心端着滿滿一盆血水往外走,差點和他撞個正着,“月兒……”嚴深快步走到床邊,抓住了于沉月的手,“你怎麽樣?”
“阿深……”于沉月疼痛難忍,眼前的事物因痛楚而變得虛幻起來,他聽到聲音下意識看向對方,嚴深擔憂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知為何,竟突然生出幾分委屈,“阿深,好痛……生孩子好痛……”
“以後都不生了,生完這一胎我們再不生了……”嚴深主動接過金珠手中的帕子,想要幫床上的人擦身,可于沉月卻搖搖頭,淚眼婆娑地勸他離開,“阿深,這不合規矩……産房污穢,你在外面等就……就好……”
“為什麽,我要陪着你。”他當然不願離開,于沉月看向薛苓,薛苓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屋外,不得不再一次幫着對方一起勸說嚴深,“王爺,宮裏派人來了,您還是出去為好,免得王妃被皇上和太後身邊的人……”他說到這裏,嚴深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于沉月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眼眶裏的淚水終于忍不住順着眼角慢慢滑落。
“趙公公,陳嬷嬷。”嚴深沒想到皇上和太後如此重視,不僅都派了自己身邊伺候的人過來,而且還帶來了另外幾位太醫,“薛苓一人在此怕是不妥,太後不放心,便和皇上商量,多叫了幾位過來。”
“有勞。”嚴深讓善榮搬來椅子給他們二人坐,自己則一刻不閑地站在屋門外聽着裏面的動靜,時間仿佛停滞,屋內于沉月的聲音虛弱而短促,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地端了出來,卻始終聽不見嬰孩出生的哭泣。
“沉月怎麽樣了?”呂琳琅和于承風幾乎同時到府中,于雲興跟在他們的後面不敢出聲,善榮看了一眼依舊站在門口的嚴深,自己走上前去說道,“晉王妃,于老爺,一個時辰了,孩子還沒出來。”
“頭胎是慢些,我們再等等。”呂琳琅的話一出,嚴深再顧不得了其他,再一次沖進了屋內,他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什麽禮數,什麽規矩,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條規矩禮數可以比得過他的月兒,屋內渾濁的空氣加上濃重的血味,熏得讓人頭疼,于沉月此時已經渾身濕透,他躺在床上,雙手緊握着身下的墊子,耳邊是嬷嬷不停歇的叫喊,呼氣,吸氣,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跟着她們的話照做,疼痛仿佛麻痹了他的思想,讓他無法思考。
“月兒。”于沉月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不然他怎麽會又聽到嚴深的聲音,他側過臉,順着聲音出現的方向看去,沒想到對方真的出現在他的床邊,“阿深……我不是……不是讓你出去的嗎?”
“你知道的,我一定會回來。”嚴深重新握緊了他的手,于沉月想盡力控制住胸腔內噴薄而出的情感,卻怎麽也控制不住,“阿深……我……”他紅着眼再次落下淚來,嚴深笑着用一個接着一個的吻來拭去對方臉頰上的淚珠,“別怕,我陪着你和孩子。”
又過了一個時辰,薛太醫送來了助産的湯藥,嚴深捧着碗,一直被于沉月拽緊的右手有幾分麻木,他不得已換成左手去喂,滾燙的藥散發着難聞的氣味,他放在自己的嘴邊猛地吹了吹,接着不放心地先抿了一口,很苦很澀,不是月兒喜歡的味道,“有點燙,喝的時候慢一點,仔細別嗆着。”
于沉月在藥端在嘴邊的那一刻皺起眉,但他沒得選擇,望着嚴深焦急的面容,忍着苦味一點點地喝了下去,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了,府內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于沉月沒了力氣,握着嚴深的手逐漸松了下來,此時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時辰。
“月兒,醒醒,別睡!”床上的于沉月已經虛脫,嚴深将他抱進懷裏,試圖喚醒對方,薛苓及時地端來了參湯,人參補氣,對現在的于沉月來說是極佳的,嚴深将湯一點點喂進對方的嘴裏,懷裏的人很快恢複了神智,重新睜開了眼,“月兒,對不起,再堅持一下好嗎?是我不好,以後我們都不生了,再怎麽樣都不生了……”
嚴深撫摸着懷中人的臉,淚水滴在了對方半舉起的手上,于沉月虛弱地笑了,伸手摸上對方皺起的眉頭,“為什麽要道歉……我沒事……別……別哭,讓外面的人……看見了不好……”
“王妃,快了!孩子快出來了!用力啊!”接生嬷嬷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于沉月重新被放平在床上,嚴深緊張地看着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終于,在嬰兒響亮的啼哭聲中,一切都結束了。
聽到孩子的哭聲,院中的人也全都松了口氣,幾位嬷嬷相繼走出屋子,趙喆最先走上前問道,“如何?是男是女?”
“是個雙兒。”領頭的嬷嬷笑着回應道,轉頭看了一眼屋內,“雖說不是男孩,但王爺歡喜的不得了。”
“雙兒有什麽不好,沉月和孩子都平安就是最好的。”呂琳琅喜極而泣,陳嬷嬷和趙喆特地和善榮他們多吩咐了兩句,讓他們務必照顧好王妃,接着便回宮交差去了。
于承風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他的雙腿已經站得麻木,此時終于能坐下休息一陣,于沉月躺在床上,剛出生的小雙兒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放在他的枕頭旁,嚴深坐在床邊,滿心滿眼都是對方,“真好,你和孩子都沒事,月兒你辛苦了,接下來的一個月,你什麽都不用想,孩子有我,有金珠他們,有乳母,你好好的休息,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知道了,你就會說我,都不關心孩子。”于沉月用手指小心地去碰孩子的臉蛋,嚴深看着他的樣子笑出了聲,出言反駁道,“怎麽會不關心,你和孩子是我一輩子都要守護的人。”
“薛苓,麻煩你喊他們進來,大家一起看看孩子。”于沉月話音剛落,薛苓就跑到了外面,很快,屋外的人魚貫而入,屋內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看着他們圍在自己身邊的模樣,于沉月笑了起來,真好,他在意的人都能陪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