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祭天
祭天
春日的清晨,天是霧蒙蒙的,空氣中彌漫着水汽,帶着一絲不易察覺地寒意,柔和的點點晨光穿過薄霧,灑在京城的長街上,祭天的隊伍迎着這晨光,朝着西郊祭祀的天壇方向,浩浩蕩蕩地走去。
“今天居然要起這麽早。”嚴深在車裏伸了個懶腰,晃了兩下冕服的帶子,今日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一同前往,連服飾都是特制的玄衣纁裳,帝王的冕服則更加不同,除去只有北麟帝才能使用的龍紋,兩只衣袖和下擺都繡滿了日月星辰,無不彰顯着尊貴。
“沒想到祭天之前還要吃素,感覺帶子都松了。”祭天之前,所有參見的人都需齋戒三日,嚴深雖不說什麽,但他從沒到這個世界之前,就沒有吃純素的習慣,所以難免覺得有些清淡,“月兒,回去之後吃暖鍋怎麽樣?讓廚房裏的人多準備些肉。”
“适量就行,一下子吃太多對身體不好。”于沉月讓他站起身,自己親自幫他解開帶子,再重新系好,“是你最近太忙才會如此,爹爹要回來,你特地找人修繕于府,以前只是修了我的屋子,如今是全部,自然累些,其實你不必一直盯着,我看着都覺得辛苦,如今都快完工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做就行。”
“好,都依你。”嚴深拉着于沉月的手,扶着人坐下,“我知道你勸了我很多次,但我想和岳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留個好印象,不希望他不喜歡我。”
“不會的……”嚴深其實一直都不會過多的幹涉于沉月的私事,于太傅送來的信件,他從來沒有私自拆開過,于沉月不說,他也不會追根究底地過問,其實于太傅的信裏總是會不經意間透露出對嚴深的放心,有時候于沉月看了都忍不住發笑,所以根本不需要擔心,“爹爹真的很喜歡你,相信我。”
嚴爍的馬車上,韓秋殊吃光了一整盒素餅,他将食盒的蓋子打開又放下好幾次,終是認清了事實——他帶的東西都被他自己吃光了。
“我好餓。”韓秋殊摸着有些圓滾的肚子,瞪了一眼嚴爍,“孩子也餓。”
“等回了宮就好,暫且忍一忍。”嚴爍撫上韓秋殊的手,眼神變得柔軟起來,跟着一起摸了兩下對方的肚子,“之前什麽都吃不下,瘦成那樣,這幾日齋戒,你倒開始有了食欲。”
“我也不想這樣!”韓秋殊沒好氣地蹬了兩下小腿,因為懷孕的緣故,動作有些笨拙,“二哥的事情和那老東西沒關系,害得我沒能抓到他的把柄,我就已經夠生氣的了,現在還要齋戒,今晚再吃不到葷腥我就要瘋了!”
“我早就和你說過,韓丞相雖然凡事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先,但官場上的正事,他辦的都還算公正,你若真的想扳倒他,我們可以另想辦法,至于葷腥,這點小事我今晚還是能辦妥的。”韓秋殊聽見嚴爍這麽說,便不再鬧騰,他當然知道不可心急,自己懷着孩子不方便,嚴爍幫了他很多,他撐着身子又靠近了對方一點,靠在對方的身上,“知道你辛苦……我最近火氣大,還老是找借口拿你出氣,真的很不好意思……”
“真的只是最近嗎?”嚴爍低頭問道,韓秋殊心虛地側過臉去,“你一進宮就開始欺負我,我可是忍到了現在。”
“我哪有?是你老是惹我生氣。”韓秋殊嘴上不饒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理虧,自顧自地扭了扭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哈了個哈欠後閉上眼睛,自然地把嚴爍當成睡覺的墊子倚着,“好累,天不亮就起床結果還吃不飽,要是二嫂懷孕,你二哥就絕對不會讓他這樣累着。”
嚴爍聽了,眉頭不免皺了起來,将手伸到韓秋殊的背後,緊緊摟住他的肩膀,“怎麽,我待你不好?說得好像你和二哥二嫂的關系很好似的。”
韓秋殊擡起頭,看着嚴爍的臉,突然捂着嘴笑了起來,他想把笑聲藏在袖子裏,可聲音還是從指尖,從袖口漏了出來,“你吃醋?吃你二哥的醋?原來你也會吃醋,既然如此,那你以後可要再對我好點,你讓我滿意了,我自然就不會再提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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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爍意識到自己失态,可嘴上不饒人,他扭過頭不看在自己懷裏笑得發顫的人,一抹紅爬上他的耳根,“胡說什麽,是你困了才會有這種錯覺,你……你熬不住就先睡一會兒,反正還有一段路……”
韓秋殊看他這樣,起了玩心,說什麽都不肯睡,非要盯着他看,嚴爍咬着牙,想放兩句狠話,可無奈自己對着韓秋殊怎麽都說不出,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應該是他聽自己的話才對,結果自從進了宮,自己反而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天壇外,所有人都必須下馬車,步行過去以表虔誠,嚴深他們走在隊伍的前列,看着最前面自己父皇的背影,一步步走到天壇中央,再一步步邁上高臺,祭祀官跪在臺上等候,祭天所用的祭品早已準備完善,整齊地擺放在祭臺之上。
“跪——”随着祭祀官的高呼,北麟帝跪下雙膝,向着上天參拜敬香,高臺下的衆人跟随着他們的君主跪下了身,敬香完畢,北麟帝并未讓人攙扶,獨自站起身,回到臺下,将太監手裏捧着的玉器端起,一個人再一次走上高臺。
北麟帝再次跪下身子,将手裏的玉器高高舉過頭頂,祭祀官跪着将它們同祭品一樣放置在祭臺之上,把準備好的酒送到北麟帝的手上,他接過酒杯,将酒灑在天臺上,臺下陪祭的皇子、群臣,都低着頭,随着祭祀官的話,和北麟帝一起三跪九叩,敬獻蒼天,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最後,北麟帝站起身,看着準備好的祭品全部被送進火爐之中,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被燒成灰燼,意味着這些被神靈帶回天上享用,他作為帝王的願望将會實現。
回去的路上,北麟帝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聽身邊的趙喆說着午後的事宜,突然,寒光乍現,他的身體向後仰去,伸手抓住了飛來的物什,北麟帝摩挲着手裏的東西,睜開眼,發現是一支箭。
趙喆看了一眼皇帝手裏的東西,又看向簾子上被捅破的洞,一向謹慎的他驚出一身冷汗,大喊道,“有刺客!”本來安靜的隊伍因為這句話瞬間大亂,北麟帝的馬車被侍衛們圍在中間,他面帶寒意,當着趙喆的面緩緩擡起一只手,“抓人,朕要活的。”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嚴深下意識伸手拉住身邊的于沉月,将人護在身後,文昌和文壽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就圍了上來,護在馬車的左右。
怎麽會這樣?他忍不住想,自己居然改變了這麽多書中的情節?馬車外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他想掀開簾子,尋找一些線索,但一只箭沖破了防守,直接飛進了車內,插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嚴深知道事态越發嚴重起來,他從身後的箱子裏抽出劍,仔細叮囑着身邊的人,“現在我要去父皇那邊,月兒,你小心地躲在這裏,我讓文昌他們上來保護你,無論發生什麽事,千萬不要出來。”
“阿深,別……”于沉月拽住對方的衣袖,他注視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知道對方是非去不可,自己留不住他,于沉月紅着眼眶,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你……你去吧……小心些,不要受傷。”
“你放心。”嚴深摸了摸腰間的香囊,“你忘了?上次給我的平安符,我可是還帶在身上的。”
馬車外,亂箭紛飛,嚴深未穿甲胄,提着劍朝北麟帝的馬車奔去,嚴泓也恰好在同一時候趕到,他們掀開門,看見北麟帝端坐在正中,沒有絲毫的害怕,腳步躺着一支被掰成兩半的箭。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嚴深和嚴泓在這種時候也沒有忘記規矩,嚴泓見皇帝臉色未變,小心地說道,“五弟和兒臣說,弟妹懷着孩子,不能及時趕來救駕,還望父皇恕罪。”
“無妨,老二老三,坐。”北麟帝讓他們同坐,二人不解地面面相觑,北麟帝看着他們的模樣,突然輕笑一聲,“其實,你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但也不必太過擔心,和老五一樣,護住自己的身邊人就行,朕還沒有無用到需要自己的兒子來舍命相救。”
嚴深坐在北麟帝的身邊,握着劍的手微微發緊,他聽見外面的聲音正在逐漸變小,很快,一切歸于平靜。
“皇上,刺客已經抓到。”趙喆隔着簾子說道,“雖然死了兩個,但其他的人均已活捉。各宮妃嫔、皇子公主、各位官員,都沒有受傷。”
“嗯。”北麟帝發出滿意的笑聲,眼神飄到身邊的兩個兒子身上,“聽到了?還不回自己的馬車?”
于沉月站在外面,看見嚴深朝他走來,自己心急先一步沖了上去,“阿……王爺,您沒事吧?”他想抱住對方,但礙于自己的身份,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沒事,你呢?有沒有哪裏磕着碰着?”于沉月搖搖頭,嚴深知道在外有諸多不便,他的眼睛看向身後,發現侍衛們正押着幾名刺客經過,想來還是趕緊回自己的馬車上最好,之前在府裏,嚴深都是讓于沉月先上馬車,但按照規矩,其實是王爺為尊,凡事都應該是他為先,他上了馬車,彎下腰想伸手把于沉月拉上來,誰知身後其中一名刺客突然暴起,抽出腰間藏好的匕首,朝嚴深的方向扔了過去。
“不要!”于沉月一只腳剛踏上馬車,人還沒站穩,看着嚴深背後飛來的匕首,用盡全力推開了對方,電光火石之間,他的小腹傳來一陣巨痛,身體一下子動彈不得,直接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