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看穿
看穿
在回去的路上,于沉月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整整一年,爹爹和他受盡了委屈,如今終于沉冤得雪,嚴深抱着他,任由對方的淚水打濕他的衣襟。
“于太傅很快就會回來,沒事了,已經真相大白了。”嚴深拿出帕子,輕輕擦拭着對方眼角的淚水,“一會兒就到家了,讓金珠他們看見你這樣,又要擔心了,說不定還會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傻瓜。”于沉月破涕為笑,他的眼眶中還噙着淚水,那雙明亮的眸子透過淚光,就像是夜空中閃耀的星星,讓人移不開眼,“你慣會哄我,若是被爹爹看見,一定會怪我沒規矩。”
“怎麽會呢?”嚴深笑着握住對方的手,雖然他對于今天的事還有很多疑惑,為什麽自己派人找了沉婧這麽久都沒有任何消息,今日卻會突然出現,為什麽之前自己旁敲側擊了安秋好幾次,對方都不肯透露一點真相,剛剛卻願意将一切和盤托出,這一天,似乎發生了太多巧合的事情,但他現在看着于沉月的笑容,覺得這些事一點都不重要,“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沒規矩才對。”
“才不會呢……”于沉月小聲地嘟囔了兩句,接着說道,“對了,有件事我想搞清楚,安秋,才是真正偷走镯子的人對嗎?為什麽她要冤枉順心呢?”
“我就知道你看出來了。”說起這件事,嚴深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順心被打的時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誰有辦法輕易地拿到李昭儀的首飾,還不容易被發現,那自然要是貼身伺候、可以随意進出的宮女才行,過了幾日李昭儀被罰,我就更加确信,是她身邊的人所做,想來安秋是不滿李昭儀許久,想給她一個教訓,結果第一次不太順利,結果不小心冤枉了順心,看她被打的那麽可憐,所以才有第二次。”
嚴深說到這裏,拍了兩下于沉月的手背,“我特地調查過,安秋是大宮女,平日裏會負責給李昭儀梳頭更衣,伺候的時候自然要打開首飾盒,趁着這個機會随意拿走一個,是不是很難被人發現?只要她在李昭儀沒發現之前,先一步裝作發現東西被偷的樣子,将自己從嫌疑人變成事件的發現者,就很難被人懷疑到她自己的身上,她親自帶頭去搜,想把偷出來的東西随便放在那兒都可以,到時候就說是自己搜出來的不就行了。”
于沉月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那第一次為什麽會失敗?”
“我私下問過順心,她說和自己一個屋子的宮女是個脾氣暴的,安秋帶人搜查的時候埋怨了幾句,和她們發生了口角和推搡,安秋上去攔,估計就是在大家都關注他人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出來,最後被人在屋裏發現,安秋當然不好承認,只能推給了順心。”嚴深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不由地嘆了口氣,“順心可憐,不曾想被冤枉,那李昭儀确實罰人太過,安秋跟了她那麽久,居然因為對方梳頭的時候弄疼了她,就當衆罰她長跪,還威脅說若再有下次,就等明年她離宮的時候減少該給她的銀子,安秋怎能不懷恨在心呢?”
他自己以前也是打工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每月的薪水拼命努力,如果他的老板因為這一點小事就要扣錢,他也會不高興的。
從那天起,秦家就變天了,不僅收走了大部分兵權,連去大牢裏探望秦奕的資格都沒有,北麟帝的原話是,祭天在即,秦将軍還是先忙好手上的事,不要分心為好。
“父皇明着拿祭天當幌子,實則是威脅,如果這件事辦不好,他的兒子就難活了。”嚴深牽着于沉月的手來到大牢前,小心地叮囑道,“你想見他我不攔着,但還是那句話,要小心謹慎些。”
于沉月向他保證,他一定會小心,随後松開嚴深的手,自己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現在是白天,牢裏昏暗無光,唯有牆上那小小的,豎着欄杆的窗口與外界相連,于沉月随着看守的侍衛一路向前,走到最裏面的一間牢房外,侍衛幫他打開門,于沉月從袖子裏拿出一錠銀子,“我想和他單獨談一談,你去外面等着。”
侍衛拿着銀子離開,于沉月一步一步,踩着散在地上的草席走了進來,眼前的秦奕早就沒了以前的神氣,他被廢了武功,被鐵鏈拴在牆上,還日日被喂食軟筋散,如今,已經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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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會這樣見面。”于沉月看着他,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冰冷,“我上一次來這兒,還是皇上開恩,在爹爹被流放前許我同他道別。”
“所以,你現在是來取笑我的?”秦奕擡起頭,臉上露出不服氣的嘲弄,“看到我這副模樣,你的心裏是不是很高興?我告訴你,我秦奕,從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于沉月并沒有被他激怒,他冷靜地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非要盯着我不放?從小到大都是……”
“因為你賤!”秦奕四肢的鐵鏈因為他的動作而發出陣陣響聲,他撐起身體,想靠近對方,卻怎麽也做不到,他像野獸一樣低吼着,發洩着心中的不滿,“為什麽你總是要跟我作對?于沉月,你就是賤!小時候我欺負秦恬你非要幫他出頭,大了些以為自己能山雞變鳳凰,想進宮當淮王的伴讀,冠笄禮後你父親拒絕了我,然後不知廉恥地去求自己所教的三皇子,想把你配給他,笑話,他也不看看,你配不配?當時我能讓你做妾,都是擡舉你!既然如此,我當然要給他點教訓,可惜,是我輸了,棋差一着。”
秦奕盯着他,突然自己笑了起來,他笑得那麽大聲,那聲音仿佛能穿透牢房,讓外面看守的人都聽到,“不對,不是一着,我根本沒想到你最終還是成為了淮王的人,也不知你給他下了什麽蠱,灌了什麽迷湯,他那麽喜歡你,會為你拼命找出真相。”
于沉月一言不發,淡淡地看着他,這樣的舉動再次惹惱了秦奕,他挑起雙眉,往于沉月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可惜,真可惜,當年我心軟,把你從水裏救了上來……你知道嗎?其實,是我把你推下去的,那幾日你在宮裏,我也正好日日同父親入宮,便在早些時候花了點銀子,買通了跟着你的太監,命他把你帶到水邊,你那時候站在那兒,我藏在假山後面,把手中的石頭輕輕往外一彈,打在你的後腳筋上,你就腿一軟,撲通一聲掉了下去……我看着你在水裏撲騰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但我想着,若你真的死了,就不好玩了,所以我假裝經過,把你救了上來,當時你渾身濕透,往外不停幹嘔的樣子,現在想想我還是會好笑。”
“果然是你。”于沉月閉上眼,他曾經也想過,為什麽跟着自己的太監會不見,為什麽秦奕會突然出現,原來都不是巧合,“既然你這麽讨厭我,那為什麽還非要娶我?甚至還想逼迫我?”
“因為我對你有情……”秦奕臉上的表情越發地扭曲起來,他伸出右手,盡力想去觸碰于沉月的衣角,“不過不是愛,我只是想看到你傷心難過,想看到你不高興,想看到你服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你必須是我的人!因為這樣,你才會永遠絕望……你知道嗎?看到你以前臉上的那副神情,我有多開心……”
“那現在,你開心嗎?”于沉月看着眼前瘋癫的人緩緩開口,“秦家因為你,被皇上降罪,你家裏的人甚至不能來牢裏看你,秦奕,你是瘋了,但好在你沒那麽瘋,你那麽恨我,如果你被揭穿的那天任何沖動的行為,想來你自己也知道後果,株連九族,你家裏的所有人都會陪葬。”
“不對……”于沉月突然搖了搖頭,“你根本不在意他們,你永遠都是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我不喜歡你,和你作對,你就要毀掉我,秦家每年回京都會進獻寶物,去年你就是利用這個機會,以要将邊疆的玉石雕刻為由,遲了些日子送寶入宮,在進入寶庫的時候趁機偷走玉器,還利用無辜的錦丹……可憐,她臨摹是一把好手,你讓她仿造我爹爹的字跡,僞造二人來往的書信,沒想到,最後你也被她騙了,讓她得以保留下你的罪證……”
于沉月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走出牢房,他将門再次鎖緊,隔着門和秦奕對視了一眼,“你肯定還妄想着,秦家會想辦法救你出來,那你可就錯了,你犯的罪,樁樁件件都是死罪,你現在能活着和我說話,已是皇上開恩,秦家,能稱之為将軍的,也不止你一個。”
身後秦奕的吼聲越來越小,于沉月走出牢房,面對着突然出現的耀眼光芒,用袖子遮了下眼睛,緊接着,嚴深就站在他面前,用身體幫他擋住了陽光,“談完了?”
“是啊,都結束了。”于沉月把頭靠在嚴深的心口,長舒了一口氣,“你怎麽把人都趕走了?”
“不是我幹的,是快到換班的時辰了。”嚴深忍不住親了兩下對方的臉,然後小聲地在他的耳邊說道,“想親你,所以給了點銀子讓他們提前一點離開而已。”
“我就知道……”于沉月早就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他學着嚴深的樣子,在對方的臉上親了一下,當作回禮,然後主動拉起嚴深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快走吧,一會兒換班的侍衛看見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