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中毒
中毒
春末,和風陣陣,綠色的畫布鋪開,旭日的畫筆點上色彩,生機下,淺淡的雛花畏縮地冒出了頭,隐沒在小草中随風起舞,惬意地享受着獨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哈哈哈,快跑,別被那個壞人跟上!”
“快快快,他要跟過來了,真惡心。”
“我媽媽說,他髒得很,幾年都不換一身衣服。”
歡快的腳步聲踏過,在草叢中奔跑着,将剛直起腰得花朵踩斷了頭,一穿着破爛的男孩将頭深深地埋向了胸口的破洞中,眼色灰暗,看不清情緒。
畫面依舊灰白。
【當前靈魂體融合進度為百分之三十】
*
他要逃跑。
逃到哪裏都好,他不想再待在許慎允身邊了。
雲清許側身,看着房間裏精心準備的陳設,心細微地抽痛了一下。
許慎允對他很好,非常好,與其說是許慎允将他關在了這裏,更不如說是許慎允将他供在了家裏。
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再刁鑽再胡鬧的要求,許慎允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滿足小狐貍。
小狐貍想要星星,許慎允便親手一個一個去做,直到各種各樣的星星鋪滿天花板,挂滿床頭,直到小狐貍點頭,說這是他想要的,許慎允才會停止尋找。
從未有人對他這樣過,雲清許咬牙,眉毛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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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變了許慎允的軌道,卻又在狠狠地傷害他之後丢棄了他,他曾經幻想過很多許慎允報複他的方式。
他想,許慎允也許會親手掐斷他的脖子,也許根本都不屑于親自動手,輕松用一些手段,便可以讓他萬劫不複。
腦海中上演了一萬次分別死亡的畫面,他卻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的不安過,想逃避過。
那雙雙本應将他碎屍萬段的觸手,卻在日日夜夜撫摸着他不安的身體,将他擁緊,而幻想中會将世界上最惡毒的話說出的嘴,卻又在每個心跳的瞬間吻過他的眉心,吻過他的每一片肌膚。
這樣不對。
許慎允不應該這樣對他。
他每對自己好一分,自己便怕一分。
雲清許從床上坐了起來,窗簾拉了一半,晚霞塗滿一半黑暗,初來時還空曠到只有幾件簡單家具的房間,不知何時被填滿,柔軟的地毯,架起的書櫃,都是他的痕跡。
——咔嚓
門被推開,許慎允拿着一小袋蛋糕走了進來,臉上是永遠不會消失的淺笑。
真奇怪,為什麽會有人這麽喜歡笑呢?
深秋,陰雨綿綿,刺骨的雨水帶來了初冬的第一份寒冷,捉摸不透的天氣如人的情緒那般難猜,剛剛還是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沒一會的時間,晚霞卻又從陰雨中探出了頭,紅如焰火。
許慎允還未來得及換下被打濕的外套,走到了床邊,揉了揉小狐貍剛睡醒的炸毛:“還困嗎?”
雲清許皺眉,看着他手中袋子愣了一下:“你去哪裏了?”
許慎允将手中的東西放到了床頭:“去買你想吃的。”
“可那個······”雲清許看了一樣他發皺的外衣,還有已經濕透了的褲腿。
可那個在郊外,很遠,很遠的地方。
暴雨剛停,捉弄許慎允一般,踩着他回家的時機準時停下,就如雲清許故意為難他一般。
小狐貍不喜歡許慎允的好,所以他想盡辦法地給他出難題,想讓這失去控制的一切回歸正常的軌跡,按他幻想中那樣,掐斷自己的脖子,讓他痛不欲生。
可許慎允的包容度卻總是很高。
就像現在,許慎允好像猜到了他所想,笑着低頭吻了一下小狐貍緊皺的眉心:“沒有很遠的。”
雲清許擡眸,眼中情緒不明,聲音有些顫抖:“許慎允。”
“嗯,我在。”
“我讨厭你。”
“嗯,我愛你。”
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他要逃走,逃走這個怪物,這個沒有情緒的怪物。
*
許慎允晚上就生病了。
連日的奔波疲憊,加上秋雨對心結的催發,許慎允早就疲憊不堪的身體終于負荷不住他沒止境的消耗。
身體好似被重重火焰包圍了般滾燙,血在沸騰地跳躍着,神經在狂歡中刺痛,呼吸沉重,頭疼幾乎占據了所有的思考。
許慎允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床上半坐起了身,身旁的人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
四肢好像被綁上了幾千斤重的巨石般地重,他放慢本就沉重的呼吸,小心地将身體先挪到了床下。
要離雲清許遠一點。
身體摔到床下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了般地疲憊,他仰躺在床下小口小口地呼吸着,還有一只手搭在床上。
許慎允剛想抽走,五指用力微微攥緊,突然,一只手硬擠了進來。
“許慎允。”
雲清許的聲音傳來。
許慎允下意識地想握緊,卻又在滾燙的思緒中理出僅剩的一絲理智,五指松開,要離雲清許遠點。
“許慎允,你生病了。”小狐貍用力,五指相扣,握緊了那只想逃走的手。
“沒,咳,沒什麽事。”許慎允斂眉:“只是小感冒,頭有點暈,休息一會就好。”
雲清許雙眉緊皺,起身打開了床頭的燈,許慎允的身體明明很燙,臉卻白得吓人,沒有一點血色,冷汗浸濕的碎發耷拉在額前,卻怎麽也遮不住眉眼間的疲憊。
“我真的沒事。”許慎允偏頭連咳嗽了好幾聲,才繼續倔強地說道:“讓我休息一會就好,你不用管我,你先睡。”
他讨厭許慎允。
他無比讨厭這個時刻的許慎允。
小狐貍咬牙,心細微地抽動了下,一個想法冒出了頭,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逃跑的最好時機!
許慎允生病了,根本沒有力氣關住他,只要他趁對方不注意,便可以逃走!
經過幾天的相處,許慎允最初那份近乎瘋狂的偏執淡了許多,在小狐貍一而再地抱怨腳铐行動不便後,許慎允退讓了一步,他不在的時候,腳铐得帶上,但許慎允在家的時候,腳铐可以摘下。
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了起來,他從床下走了下來,許慎允立馬從虛弱中抽身了出來:“你怎麽了嗎”
許慎允半直起了身,臉白得依舊吓人,身體線條卻不自覺的繃緊了起來,關切地看着地上的人影:“我傳染你了嗎你也哪裏不舒服嗎頭疼嗎”
一堆問題抛出,小狐貍冷淡地搖了搖頭,許慎允一定是害怕自己逃跑。
“沒事,我去幫你倒杯水。”雲清許開口,向着客廳走去。
雖然許慎允在家的時候會将他的腳铐摘下來,可他卻也根本沒什麽機會去客廳,他瞥了一眼床下重新躺回地上的許慎允。
他半靠在床頭櫃上,冷汗浸濕了全身的衣服,身體在細微地顫抖着,眼神不明地看着雲清許,似在打量,又好似什麽也沒想,只是看着。
小狐貍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角,轉身将手旁的大衣拿了下來,重新走到了他的身邊,包裹住了他顫抖的身體。
手放下的那一刻,許慎允短暫地恢複了清明一般抓住了他的手,像他剛剛那樣強硬地擠進去,五指相扣:“謝謝你。”
小狐貍身體一抖,身體差點沒站穩,他沒敢看許慎允。
“清許,有你在身邊真好。”許慎允低頭,虔誠地吻上了他的無名指:“如果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那該多好啊。”
小狐貍低下了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雙唇被咬得發白:“嗯。”
許慎允松手,将頭歪了些,看着不遠處的水壺笑了笑:“你去倒水吧。”
許慎允害怕小狐貍生病,房間裏的暖氣開到了最大,小狐貍半夜就經常容易口渴,所以許慎允便在床頭放下了水杯。
他看着雲清許走向客廳的背影,咳嗽聲越來越重,身體被滾燙與寒冷兩種感官中不斷地拉扯着,嗓子沙啞:“清許,有你真好。”
門前的人頓了一下。
*
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逃跑,雲清許雙腿發軟地扶着牆邊,客廳沒有開燈,黑暗占據了所有的視覺,他憑記憶摸索着。
身後許慎允越來越重的咳嗽聲随着他的心跳,不斷地在漆黑中放大,找到門,打開它,就可以逃出去了。
不知是因為太緊張,還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沒來客廳了,小狐貍在黑暗中連碰了幾次壁,不是腿磕到了家具,就是身體又撞到了那裏,他行動速度很慢,撞得也很輕,并不是很疼,卻很難受。
終于,小狐貍摸到了客廳的開關,啪嗒一聲,房間亮了起來。
他閉上了眼,等視線适應強光後重新睜開了雙眼,果然,客廳裏多了很多從前沒有的東西,而那每一件東西,雲清許比誰都清楚。
小狐貍想逃走。
從一開始住進來的那一刻,他就沒掩飾過自己想要離開的試探,從摘下腳铐,到時不時地将自己看到的新鮮東西告訴許慎允,可每一次效果都不是很好。
小狐貍每說一個外面的東西,許慎允便會親他一下,直到惹得他沒辦法繼續說。
後來,雲清許決定先邁出一小步,客廳到目前為止許慎允還不允許他去,所以小狐貍就把出去這個大目标,短暫地訂為了去客廳。
小狐貍從說自己想做的事情,又變為開始分享自己喜歡的客廳裝飾品以及家具,但許慎允依舊和以前一個樣子。
他以為許慎允并沒有聽進去,卻沒想到,他說過的沒說過的,只要是他流露出一點喜歡情緒的東西,都被擺滿在了這裏。
許慎允總是這樣,從第一次說分手時,擺滿房間的禮物,到現在從不落下的滿足,他總是這樣,做的永遠比雲清許想得要多得多。
雲清許咬牙,眉毛快皺成了一團,臉色很差,這是不對的,從第一次分手就開始不對。
雲清許深吸了口氣,從那些多出的陳設中穿過,一點一點地向房門口挪去,他看着那些自己想要的東西,怒火從心底莫名地升起。
他将手邊的東西推到在地,哐當一聲,房間傳來了一聲沙啞的問候:“清許,你怎麽了”
聲音很急,說完便又是一陣停不下來的咳嗽聲,将小狐貍心中莫名的火澆得更盛了些。
“沒事。”他回道,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他改變了方向,沿着客廳中屬于他痕跡的虛線,小心地将那些東西推到,扔在看不見的地方,就好像這樣,他就可以忽視許慎允對他做的那些一樣。
他要糾正這場錯誤。
“清許”
直到又一聲嘶啞的問候從房間中傳來,雲清許才回了神,他擡頭看向了淩亂的客廳,一大半的東西被他扔在了地上,不知不覺間,他也偏離了原想的軌跡。
通往房門口的那一條路上,東西依舊規律地擺放在兩側,哪一條路上的東西甚至于更多,而他卻在混亂中走上了另一條路。
小狐貍轉身,看着身後櫃臺上的水壺自己都愣了一下。
許慎允的聲音越來越近,房間傳來了挪動的腳步聲:“清許,你怎麽了嗎”
小狐貍回過了神,看着混亂的周圍有些慌張地回道:“你別出來!”
“咳咳,”小狐貍清了清嗓子:“我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櫃子,沒事的,我已經找到了,很快就回去,你好好坐着。”
房間裏人似在思考,也好似只是生病反應變得有些遲鈍了,過了一分鐘,他才回道:“好,你要小心點。”
小狐貍深吸了口氣,轉身拿起水壺倒了一杯熱水。
反正許慎允已經生病了,一時半會也好不起來,也不着急現在就跑。
萬一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系統認定是自己的鍋,影響他回家可就完蛋了。
小狐貍轉身,走向沙發旁邊的櫃子上,憑着記憶果然在裏面找到了退燒藥,他拆開藥盒剛打算看一下說明書,一張小紙條先掉了出來。
【一次吃一顆,間隔4到6個小時】
許慎允的字和他這個人的外表一樣,鋒芒勁秀,工整有力,讓觀看者不由得産生一種想避而遠之的敬畏感。
可就是這樣看起來很不好惹的一個人,會記住小狐貍說得每一句話,一絲不茍地去實現,會在發現自己生病後,第一想到的是不要吵到雲清許休息,也會在他們共同生活的每一處,留下他愛的痕跡。
鼻子發酸,小狐貍将紙條在手心中攥緊又松開,他要盡快離開,離開這裏。
拆開藥盒,小狐貍扣下一顆後,又翻出了退燒貼,他起身走向卧室。
給許慎允喂完藥他就逃走,他看了看手心的白色小顆粒,退燒藥有嗜睡的副作用,等許慎允吃完藥,睡熟了再走還更安全一點。
對,就是這樣。
小狐貍深吸了口氣,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後,走進了卧室:“許慎允,你還好……,許慎允你去哪裏了”
大衣堆在床旁,地毯被人拖過一般高高地皺了起來,許慎允卻不在了原本的位置,雲清許擡眸環視了一圈,沒找到人影:“許慎允?”
還不等他進一步尋找,浴室傳來了水聲。
“許慎允,你亂跑什麽啊?”雲清許走向了聲音來源地,許慎允卻并沒有回複他,水聲還在流,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他小心推開了半掩着門,吱呀一聲,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将他迅速包圍,只見,許慎允躺在放滿水的浴缸內,冷水閥還開着,他的半張臉都埋在了水中,雙眼緊閉着,沒有一點生氣。
心跳驟停,嘭的一聲,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雲清許卻顧不了那麽多了,瘋了一樣朝浴缸的方向跑去:“許,許慎允······”
他想大聲叫出來,嗓子卻在停滞的呼吸中失去了感覺,全身顫抖,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憑着本能半跑半爬地移到了浴缸前:“許慎允,你,你······”
溢出的冷水将下半身打濕,他卻什麽也感覺不到,感官随着破碎的靈魂游離到了身體之外,僅剩一點強撐的精神全集中在了手中冰冷的觸感上。
“許,許慎允······”
頭腦發昏,從未有過的恐懼将他吞噬,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怎麽辦,怎麽辦,他該怎麽辦,許慎允,許慎允,許慎允,他一遍一遍地喊着,呼吸越來越急促,心髒好像快炸掉了,怎麽辦啊,許慎允······
“清許。”
雙眼模糊,他好像再一次經歷了瀕死的感覺,真奇怪,記憶中的死亡好像并沒有現在痛苦啊,雲清許模糊地想着,思緒飄飛,直到一聲堅定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才再次緩了過來。
“清許。”
雲清許睜眼,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發紅的眼角留下,他痛苦地擡眸,看向了身前的人,許慎允雙眉微蹙,單手蓋在了他的鼻子處,手一下一下地輕拍着他的背,聲音緩慢用力。
“慢慢呼吸,不要着急,慢慢來,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沒事,什麽事情也沒有,慢慢呼吸······”
雲清許無措地看着他,淚關不掉似地還在争先恐後地擠出,他緊緊抓着浴室的邊緣,一眼也不敢眨地緊盯着身前的人,害怕這只是自己死前最後的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就保持着這個姿勢,許慎允不厭其煩地一邊又一邊地重複着,直到身前人急劇顫抖的身體緩緩慢了下來,直到快泛白的瞳孔恢複了正常,呼吸在手心慢了下來。
雲清許眨了眨眼,最後一滴淚水從眼底留下,許慎允,怎麽辦啊······
我好像真的離不開你了。
*
“清許,”許慎允将水杯舉到了他的嘴前,拿吸管碰了碰他的唇:“喝點水。”
小狐貍還沒從驚吓中緩過神來,瞪地眼睛緊盯着身前的人,生害怕一不留神他便又不見了。
許慎允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身将他僵硬的身體抱到了懷中,許慎允的燒還沒退,經過冷水一泡,精神雖然清醒了不少,但身體卻依舊熱得像一個火爐,滾燙的胸膛貼在背上,小狐貍才稍微有了一點實感。
“我在這裏呢,要不你摸摸,親自檢驗一下?”許慎允揉了揉小狐貍炸掉的呆毛。
小狐貍抿唇,思考了幾秒,遲疑地伸出了手。
手指戳上了他的臉頰,柔軟的皮膚随着他用力陷了進去,就像許慎允突然多了一個酒窩一樣新奇,小狐貍黯淡的雙眸亮了亮。
許慎允莞爾一笑,抓住了他的無名指:“怎麽樣,是不是真的?”
小狐貍沒有回答,任由許慎允抓着他的手指移動着:“要不要碰碰看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
小狐貍眉心微蹙,視線呆滞地跟随着許慎允移動,手指移到唇邊,溫熱的觸感抵上指腹。
小狐貍皺眉,将手抽了出來,臉紅瞬間燒到了耳根,小聲罵道:“大變态!”
許慎允笑了笑,沒有反駁,重新抱住了他,将吸管放到了他嘴前:“喝點水。”
雲清許含住了吸管,溫熱的甜水流進身體,冷掉的器官暖了起來,身體終于重新開始運作,小狐貍垂眸,看着杯底,直到最後一絲甜在舌根中消失,他才松開了吸管。
許慎允将水杯拿走,心軟地親了親小狐貍泛着水光的唇:“真乖。”
小狐貍擡眸瞪了他一眼,不怎麽滿意許慎允這樣哄小孩一樣的語氣。
許慎允卻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将水杯放下之後,從床頭拿了兩樣東西來。
他就像在捧着什麽世間不可多得的珍寶一樣,小心在雲清許眼下将手心張開:“你看。”
濕掉的白色顆粒藥與退燒貼出現在了視線中,許慎允不僅将它們從地上撿了起來,還用一塑料包裝袋專門将其保存了下來。
小狐貍皺眉:“這不能吃了。”
“我知道。”許慎允點了點頭,看着手中的東西雙眼發亮,他又忍不住親了一下滿頭問號的小狐貍:“我也舍不得吃。”
小狐貍擡眸,疑問的話還沒說出,許慎允便已經回答了他。
“這是你心裏有我的證據。”
“咳咳,”小狐貍咳嗽了幾聲,耳朵比嘴軟,不自然的紅暈爬上臉側:“許慎允,你,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才沒有!我說過,從一開始我就在騙你,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
“我小時候也經常生病。”
話還沒說完,許慎允打斷了他,往常只要小狐貍倔強的否認喜歡他時,許慎允都會有一點生氣,會不停地吻他,直到對方根本顧不上說這些話。
可現在,許慎允卻只是将五指收攏,小心地環抱住了小狐貍:“可我小時候生病,從來都沒有人管過我。”
“我那個時候就在想,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所以老天才會這麽懲罰我。”
“經常讓我經歷那些痛苦,卻又不願意讓我一死百了。”
許慎允無奈地搖了搖頭。
雲清許心中異樣的感覺再次升起,可當他偷偷看向許慎允時,發現對方臉上沒有一點悲傷的表情,反而嘴角依舊帶着淡淡的笑。
不是那種苦笑,而是真切感受到幸福的笑。
很奇怪,他明明連自己怎麽想得都琢磨不明白,卻總是能猜到許慎允的情緒。
“我記得,媽媽唯一管了我的那次,還是因為爸爸帶我出去,我給他争了臉,媽媽很開心,可回家之後我就不争氣地發燒了。”
“我說我身體好燙頭好疼,她親自去浴室給我放了整整一浴缸的冷水,說這樣就沒事了。”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她只是想快點打發我,趁着爸爸心情好去找他。”許慎允将頭搭在小狐貍的肩膀上,一只手把玩着那雙只有自己三分之二的手。
“可我還是那樣做了,”許慎允捏了捏雲清許的指腹:“因為這是媽媽第一次關心生病的我,我泡在浴缸中,将頭埋到了水中,真的很舒服,舒服得好像······”
許慎允的聲音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幾乎是氣音。
“舒服得好像快死掉了一樣。”
許慎允垂眸,眼中的情緒多了一抹說不清的亮光,一抹帶着陰影的希望:“當時就在想如果真的能死掉就好了。”
“後來,我每一次生病都會用這個辦法,因為那是我一生中最接近快樂的時刻。”
“許慎允。”小狐貍的臉皺成了一團,心髒發緊,他将頭埋在了胸口,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可最後卻只變成一句:“我真的很讨厭你。”
“嗯,我愛你。”許慎允扣住了小狐貍的手,他是一個卑劣的小人,明明知道小狐貍心最軟了,說什麽做什麽會讓他心疼,會讓他內疚,會讓他遲疑,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他看着小狐貍單薄的身形陷入了沉思,胳膊環住腰細細地感受着,雲清許瘦了,瘦了很多,他都能感受到對方突出的骨頭了。
再一點,他再奢求一點就好。
許慎允起身,在小狐貍的枕頭下抽出了一方形的盒子,拿到了他的面前。
小狐貍微愣,臉色在那戒指盒下變得緊張了起來,他慌張地瞥開視線,大腦宕機,無措地呆呆坐在原地,不知該怎麽辦。
“不用擔心。”許慎允親了一下他的發釘,将二人相握的手舉起,松開,打開戒指盒,緩慢不容拒絕地将那素圈戒指帶上:“清許,和我談戀愛吧。”
“談一場你的目的是我的戀愛,談完,我就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