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脫軌
脫軌
“不弄你。”許慎允揉了揉他的腰:“疼得厲害嗎”
小狐貍縮了縮身體,腿擡起不是放下繼續壓着更不是,身體僵成了一條直線,耳朵上的紅暈已經燒到了脖子上,在回答疼與不疼之間,小狐貍選擇了沉默。
許慎允太難懂了,軟硬不吃,還動不動就喜歡動手動腳的。
許慎允笑了一聲,将他放開了些:“不信我”
小狐貍想都沒想地點了點頭。
“那這可怎麽辦啊?”許慎允皺起了眉,很是苦惱的模樣,手卻不安分地在小狐貍的身體上動了起來。
小狐貍瞪了一眼這個虛僞的大變态,重新縮回了被子裏,僵着身體不動聲色地将腿挪了開來,整個人成一條斜線橫跨在了床上。
下半身暫時安全,開始上半身的轉移工作。
許慎允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将自己包成了一個春卷,慢悠悠地向床的另一邊滾去。
許慎允無奈地将手舉了起來,做投降狀:“真不弄你,再躲就要掉下床了。”
聞言,小狐貍終于停下了明目張膽的逃跑計劃,瞥了一眼後面的路況,目測的确還有兩三圈就要滾下去了。
勘測完後路的小狐貍轉回了身,看向了床對面的許慎允,對方半靠在床頭,只在身下随便挂了件黑色居家褲,上半身□□地暴露在了光線下,流暢有力的腹肌線條在金光的加持下,顯得更加贲張。
許慎允察覺到了小狐貍的視線,投其所好地将身體又向前移了移,隐身于陰影中的另一半身體也闖進了他的眼中。
雲清許微愣,呆在了原地。
只見,隐藏在陰影中的另一半身體上,一道褐色的傷疤暴露在了空氣中,在白淨的皮膚上十分突兀刺眼,像生長在花朵上的毒蟲,爬上白嫩的枝葉,露出獠牙,将毒素注入幹淨的血液中,留下了終生不可磨沒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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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許慎允媽媽那天留下的刀疤。
小狐貍深吸了口氣,大腦飄回了那個雨天,早秋雨那般地刺骨,無情地打在行人的身上,吹散了最後一絲生氣。
他清楚地記得,那雙如惡魔一樣的眼睛,來自地獄的笑聲,還有刺向許慎允時不停旋轉用力的雙手。
許慎允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他并沒有躲避,反而向着小狐貍的方向湊了湊,二人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些。
褐色的傷疤上是一大片青色的淤血,足足覆蓋了半個腰身,小狐貍的眉毛緊皺,心不自覺地提了起來,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從心底湧上了眼底。
雲清許都沒察覺到自己什麽時候紅了眼眶,以前看到的時候他會覺得許慎允可憐,可慢慢的,再一次又一次地看見那傷疤後,可憐與惋惜變成了每一次注視時,心髒忍不住的小小抽痛。
從一開始的泛酸,到後來在相處中每一次的心髒停滞。
很奇怪,明明應該是看多了就不害怕了,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反而是每一次看見,身體都會比上一次反應更大。
這得多疼啊,還是被媽媽給刺下的。
“怎麽又哭了”許慎允微愣,他是一個狡猾的愛人,這點他從不否認。
他喜歡看小狐貍因為他動容,可憐他也好恨他也罷,只要是因為他,一切都好。
而他也最會利用這兩個情緒了,因為從小他經歷過最多的情緒就是這兩個了,可憐與恨。
可憐來自那些陌生人,他們會感慨自己的身世,最後再輕松地搖搖頭扔下一句“真可憐”便走去。
恨來自于自己至親的人,他的父母恨他,他生下就是錯誤,每天兩個人都會輪流對他進行惡毒的咒罵。
從前的他,經歷過最多的是這兩個情緒,可最恨的也是這兩個情緒。
可在遇到雲清許後,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這兩個情緒會讓雲清許把視線與心都短暫地只放在他身上。
就如現在,小狐貍皺眉看着他的新老傷口,眼眶發紅,臉都皺到了一起,直勾勾地注視自己,眼中心中只有自己。
許慎允側躺下,與小狐貍面對面了起來,小心地伸出了手。
雲清許擡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許慎允勾了勾手指:“不弄你,那能不能拉個手”
小狐貍眨了眨眼,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鐘。
這一分鐘裏,他們二人一言不發地對視着,看着對方,許慎允也不催他,就這樣伸出手靜靜地等着他。
小狐貍抿唇,小心翼翼地将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慢慢地移動着,碰到溫熱的瞬間,小狐貍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又遲疑了幾秒鐘,他才在許慎的注視下,将小指與他勾了起來。
許慎允笑着看着他,兩個人分別睡在床的最邊上,只有最中心的小指勾在了一起,卻堪比夜夜的相擁。
小狐貍又将臉埋了進去,悶聲說道:“我,我沒有哭。”
“好,愛哭鬼沒有哭。”
小狐貍豎起耳朵瞪了一眼許慎允,小指沒什麽威懾力地勾了一下對面的人,幼稚地反駁道:“大變态!”
看着雲清許的情緒逐漸緩了過來,許慎允也終于放心了下來,愛永遠這麽的矛盾,他想讓小狐貍為他傷心,為他流淚,可他同樣卻又害怕小狐貍為他傷心為他流淚。
雲清許閉眼将心中那抹莫名的洶湧情緒壓回到了身體內,他看着模糊的天花板,大腦有點亂,現實和夢境交纏在思緒中:“許慎允。”
“嗯”
“你疼嗎”
“不疼。”
“胡說。”小狐貍轉頭再次看向了他,四目相對,許慎允的視線從未從他身上移開過:“我那天不小心碰到你的時候,你明明是疼的。”
許慎允微愣,随即才反應了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是那天他趕回,小狐貍正好想離開的時候,雲清許無意間碰到了他的腹部,當時的傷口是新的,他受了傷後卻一刻都不敢停歇地趕了回來。
他以為對方沒發現。
卻不知道既被他默默記了這麽久。
“現在不疼了。”許慎允開口,指關節彎了彎,就像在拍着他的背一樣地安撫着對面的人。
“我都知道了。”小狐貍的眉毛皺了起來:“許江說得我都聽見了,你在騙我。”
昏迷前許江說得那幾句話他全都聽見了,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可怖的淤青,結合前幾天許慎允半夜經常地“有事”,還有黃榆和他說的那些,不難想象出,許慎允這幾天都在經歷着什麽樣的痛苦。
一邊是愛人蓄謀已久的離開,一邊是親生母親喪心病狂地利用。
在知道許慎允是反派後,小狐貍偷偷地看過關于他原本的一生。
許慎允的存在好像只是為了證明,證明男主和其他人的幸福。
他就如一個工具一般,有着悲慘的母親與薄情的父親,如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活着,是他恨上男主的起源。
他是男主的對照組,一次又一次的痛苦遭遇只是為了推動男主的成長,而讓他向着更深淵的地獄走去。
他沒有幸福的童年,更沒有美好的結局。
許慎允垂眸,跟着他的視線也看向了自己的腹部,猶豫半響才再次開口道:“嗯,疼的。”
小狐貍啞聲,眼眶又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他咬牙想将這股莫名的情緒壓回了身體中,卻怎麽也不管用了。
他到底是怎麽了
都怪許慎允,肯定是因為他,自己才真的變成了愛哭鬼。
“我的媽媽又開始了。”許慎允嘆了口氣,沒頭沒腦地開始道,仔細看去,說這句話時,他的嘴角竟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想靠我,這個他們兩個人之間唯一磨滅不掉的聯系,去挽留許老爺的一點心,哪怕一點也好。”
“可明明她該是最清楚的人,許老爺和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恨我的人,可她還是想用這個辦法。”
小狐貍的臉皺到了一起,心細微地抽動着,鼻子有點酸,他揉了揉通紅的鼻尖,将視線轉到了天花板上,模糊的黑暗讓他不至于因為許慎允的話情緒崩潰。
“她把我叫了過去,想用以前的辦法,帶着我磕頭用這種可笑的方式求回他,可我不答應,所以……”
雲清許知道。
這是原小說中,許慎允開始報複許家的開始。
“所以,她就打了你嗎”小狐貍咬牙。
“沒,她沒有打我。”許慎允搖了搖頭,說到這些的時候,就好像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地輕松:“清許。”
“嗯”被突然叫的小狐貍微愣,轉頭看向他的那剎,許慎允松開了兩人相纏的指間,反手将小狐貍的一整個手都握在了手心。
許慎允認真地看着他,語氣也開始變得嚴肅了起來,他用手緊緊地握着小狐貍,就像在抓懸崖上的最後一顆稻草一般地珍重,他重複道:“她沒有打我。”
“清許,從小我就被所有人告訴我是一個惡人,因為我的媽媽不是個好人,所以我也肯定不是個好人。”
小狐貍眨了眨眼,耳邊響起了那些熟悉的話語。
【你沒有媽媽!】
【你是壞孩子,基因裏就是壞的東西】
【真惡心,離我們遠點】
心抽了一下,卻又瞬間被緊握的手摁回了心底,滾燙的溫度透過相握的雙手揉碎到了骨頭裏,将他拉回了現實。
“小時候,別的孩子就被他們的大人告訴,不要接近我,我有病,我的媽媽更有病。”
有病
有什麽病
有病的真的是許慎允嗎真的是被石頭砸得他的嗎
真的嗎
“可你是第一個接近我的人。”
小狐貍回神,眉毛緊皺了起來,聲音有些發抖:“可,可如果我一開始接近你是不懷好意的呢”
他說出這句話時,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身體細微地顫抖了起來,他在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他想,他應該是害怕許慎允會生氣
許慎允笑着搖了搖頭,他捏了捏小狐貍的手心,依舊很開心地接道:“不管你是帶着什麽目的來的,我知道你是向我走來的就夠了。”
小狐貍皺了皺眉,剛想再次回複,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被許慎允再次打斷:“也可能一開始你也沒打算向我走來,目的也不是我,這一切可能都只是一個錯誤。”
小狐貍心頭發酸,呼吸急促了起來,眼尾有些溫熱。
“這些我都知道,”許慎允垂眸笑着:“可即使是錯誤,既然你走向了我,你就別想逃走了。”
視線有點模糊,小狐貍眨了眨眼,一定是困了,要不眼睛怎麽這麽酸呢大腦一片混亂,在光與夜的交界處來回地拉扯着,在許慎允聲音下,他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只能憑本能地開口問出清醒時從不敢說的話,問出可能連他自己都未曾能察覺到的恐懼。
“可,可如果,你喜歡的根本不是我呢”小狐貍的身體在顫抖,酸澀的眼睛被困出了大片大片的淚來,他将臉扭到了黑暗中,不想讓許慎允看到他窘迫的模樣。
許慎允愣了愣,沒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卻還是堅定地回答道:“我喜歡得是你。”
小狐貍閉眼,沒有回答。
許慎允牽起他的手,繼續說道:“清許,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
“我是想讓你知道,你不要害怕,我都會解決的。”
“他們都說要離我遠點,因為我的母親是一個炸彈,她能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毫不留情地刺開血肉,對別人也會這樣,所以他們罵我,離我遠點,也不怪他們。”
許慎允咬牙,将手又握緊了些,生怕身前的人在聽到這些不堪的真相時害怕地逃走。
“可你現在不用擔心了,我已經解決了。”許慎允的眸光微動,聲音顫抖道:“我的媽媽沒有打我,反而她在讨好我。”
許慎看向了他的腹部,他媽媽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小時候他會因為自己而取得父親的一眼施舍,而無下限地對他好。
給他買喜歡的東西,可那時候的他沒有喜歡的東西,換句話來說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樣的情緒,他只希望媽媽臉上那樣的笑容能持久點。
可那終究是奢望,只要他的父親一個眼神甚至是一個不平常的呼吸,那笑容便會轉變為絕望的哭泣與無盡的謾罵。
從前的他,他最想要的就是母親那轉瞬即逝的笑容,甚至他可以為了那笑容做很多事情。
許慎允一字一句地說着,他就像是要将過往的一切全向小狐貍吐出一般。
而小狐貍就這樣靜靜地聽着,聽着那些其實他已經知道的東西。
命運就是如此,就因為他的設定是反派,所以他被告訴他的一生追求只是讨好媽媽那如流星般稀有短暫的笑容。
許慎允不是主角,他更不是,甚至是不屬于這個世界上的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許慎允繼續說道,他看着小狐貍的背影,眼裏是從未有過的光:“如果我的媽媽現在問我想要什麽獎勵的話,我知道我想要什麽了。”
他這個本來既定的一生,因為雲清許的出現而改變了,他跳出了那個好像他一輩子都走不出的怪圈。
愛讓他思緒瘋長。
“我一定會和她說,我想要你。”
許慎允笑了笑,小心地将身體向中心挪了挪,很奇怪,夜越來越深,涼意也升了起來,可他們相握的手卻越來越熱。
許慎允深吸了口氣:“所以,這次媽媽再對我笑的時候,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想盡一切辦法地去滿足她想要的,不顧一切地完成她的請求。”
“我第一次拒絕了她。”
他第一次跳出了所謂的命運。
“我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可那些話都是事實,都是以前的我們,她覺得刺耳她覺得難聽,她不想聽,她哭着求我讓我不要再繼續說了。”
“可我就是要繼續。”許慎允一點一點地向着陰影中的小狐貍挪去,明明在說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可他的語氣中卻滿是歡愉,甚至還有些藏不住了喜悅。
“然後她終于生氣了,很奇怪,她明明哭得那麽用力,臉上都是淚水與鼻涕,但臉還是笑着的。”
其實許慎允從小就可以感覺到,從他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巨手掌控着他的生活。
他們這些可悲人的身上都有一條條可以支配的提線,他們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一樣,他的母親被設定了那個時候她應該虛僞的笑着,好讓許慎允去做對許江不利的事情。
可他跳出了設定,他的母親卻不能跳出,她只能如故障一般将淚與笑砸碎糅合到了一起。
“我不停地說着,然後,她終于打我了。”許慎允挪到了中間,虔誠地吻了吻小狐貍的手背,如黑暗中的人終于看到了曙光般欣喜:“我沒有躲,我也沒有停下口的話,我一點一點地重複着她和我的可悲,告訴她我們其實就是一個笑話。”
“将外人難聽的辱罵全都講給她聽,她越來越崩潰,淚越來越多都快把笑給蓋住了。”
“我就靜靜地看着,看着她一圈又一圈地打在我的刀傷上。”
“你看,她其實還是有理智的對吧,在這種情況下,她甚至還記得打那裏我才會疼,所以她的每一拳每一腳都是朝着我胸口去的。”
小狐貍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人真的很奇怪,心總會因為別人的痛苦而痛苦,對自己,卻是除去生理性的害怕再也想不起來其他的。
人的本質可能就是委屈自己,小狐貍這樣想着,要不他為什麽這麽想流淚呢,身體裏的水都快全流幹了,真的是太奇怪。
明明記憶中,石子落到身上的時候他沒有哭,那些難聽的話充斥在耳邊的時候他也沒有哭,現在他卻快哭得昏了過去。
許慎允重重地呼了口氣,像一塊巨石終于落到了地上一樣的輕松,他抱住了小狐貍顫抖的身體:“一切都解決了。”
“清許不要害怕,他們說,不能靠近我,是因為我的媽媽,可現在她被關起來了。”
許母時好時壞的精神狀态讓她并沒沒有被精神病院嚴加看管,可經歷過剛剛那件事情便不一樣了。
許慎允他就是要激怒她,讓她把自己打得遍體鱗傷,用這種方式讓別人重視到她的恐怖,将她關起來。
“所以現在一切都解決了,他們還說,我也有病,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病。”
“但我會對你好,永遠對你好。”
許慎允将小狐貍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傷口上,凸起的傷疤在手中如此的滾燙,小狐貍被刺到了一般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許慎允卻緊緊地拽着他,甚至在不斷地用力,額上布滿了冷汗,疼痛從他觸碰地位置不斷地傳來,他卻不覺得難受,而是開心:“我會永遠對你好,只要你陪着我,好不好”
小狐貍咬牙,流幹了眼中的最後一滴淚,終于轉頭看向了身後的人。
視線相對的剎那,許慎允愣在了原地。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他說那麽多是想讓雲清許心疼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傷口上,也是在逼他。
他想,既然愛不純粹,那其他的情緒總歸該徹底點。
恨也好可憐也罷,這兩種他以前最讨厭的情緒,現在他卻不管不顧卑劣地想用這種手段,他最痛恨卻也是最大的優勢,讓小狐貍願意陪在他的身邊。
他說了那麽多,就是想讓小狐貍可憐他,如果這樣還不能威脅到他,那就只能逼他了。
逼着他永遠陪着自己,即使恨占據了所有的愛與其他,只有身邊有他在就好,他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築起高塔,種滿荊棘,卑劣地将雲清許關進牢籠中,只為他能在自己身邊。
許慎允是這樣想的,只要是為了雲清許能留在他的身邊,他做什麽也好。
可就在雲清許回頭的剎那,他發現,根本不需要什麽拒絕,也不需要什麽理由,對方一個紅眼他便什麽也做不了了。
什麽高塔,什麽荊棘,在小狐貍通紅的眼下瞬間潰不成軍,在剎那間便化成灰塵。
許慎允的心顫了顫,口中的千言萬語都被緊咬的齒關攪碎,咽回了身體中,什麽陪着他,什麽恨,什麽可憐,許慎允終于發現,他忽略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所有的一切全都建立在雲清許上,他愛雲清許,所以想要他,所以想把他關起來。
可這終究是矛盾的,因為他愛雲清許,他也舍不得對方受一點委屈。
許慎允深吸了口氣,将威脅小狐貍的手從那可怖的淤青上移了開來,他親了親那只顫抖的手,就像是在對唯一的主人道歉一般的虔誠。
許慎允拉開小狐貍早就松開的被子,将自己計劃中的武器遮了起來,淤青終于消失在了兩人之間。
明明這樣做會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甚至會讓他這輩子唯一的願望泡湯,讓他一輩子處在後悔之中。
許慎允不清楚未來到底是怎麽樣的,可他無比地清楚,現在他不想讓雲清許再傷心了。
許慎允遮起了身上能看見的所有的傷口,将快躲到床下的小狐貍撈回了懷中,手心一下又一下有力緩慢地拍着小狐貍顫抖的身體。
“怎麽又哭了”許慎允附身,從額頭開始一點一點地向下親吻安撫着懷中的人。
現在他才發現,他根本沒有那麽堅決,只要雲清許強烈地告訴他,他不願意,他要離開,他都會心軟,他根本沒有辦法不管不顧地将心尖兒上的人拉向他築起的高樓,沒辦法絕情地将他徹底只變成自己的一個人。
愛真的很奇怪。
因為愛,他想關住留住他,卻也是因為愛,他想放開他。
要說哪一種情緒更為強烈,其實抉擇權從來都不在他自己身上,從開始,一切的選擇權都牢牢地握在雲清許的手中。
被愛者可以肆無忌憚地索取。
許慎允苦笑了一聲,将心底酸澀的情緒壓了回去,他拍着小狐貍的背,像對待珍寶一眼細密地吻着他,直到小狐貍的情緒終于被稍微安撫了下來。
許慎允勾了勾他通紅的鼻尖:“怎麽這麽愛哭啊愛哭鬼”
小狐貍小聲抽泣着,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哭什麽,甚至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既然這麽愛哭,從莫大的情緒緩過來之後,小狐貍後知後覺地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喉結微滾,眨了眨腫脹的雙眼,小聲地反駁道:“我才不是愛哭鬼!”
“是嗎”許慎允挑眉,親了親他通紅的鼻尖:“那誰才是愛哭鬼啊”
“反正不是我,我沒有哭,我只是,”小狐貍抿唇,視線不自覺地亂瞥了起來:“只是……”
他看向了身下,許慎允身體被蓋在了溫暖的被子裏,與他相隔不到半米,看不到的陰影中,悲痛會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會隐隐作痛,會陪伴他一生。
許慎允因為他才會這樣,系統說過小說的劇情線已經被他改變了,這些傷口都是因為他,可他最後卻要丢棄許慎允。
小狐貍咬緊雙唇,呼吸又開始急促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只要他想到他會離開許慎允,心就會這麽地痛。
而這時的他只是單純地想,可能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做了壞事,所以才會這麽難過。
“怎麽又哭了”許慎允擡起小狐貍垂下的頭:“還說你不是愛哭鬼”
“我,我不是!”小狐貍沒什麽說服力地反駁道,腫脹的雙眼淚又掉了下來,他自己都開始和自己怄氣了,他生氣地狠狠揉了揉自己哪不争氣的眼睛,怎麽這麽愛哭!
太丢人!
小狐貍想鑽進被子裏,他覺得太丢人,他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這樣哭過,男孩子怎麽能随随便便就哭呢,還哭得這麽厲害!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鑽進去,就被許慎允給提了起來。
許慎允猜到了他的想法,将他緊緊地抱在了懷中,頭靠在小狐貍耳邊,不去看小狐貍的眼睛,也沒有安慰小狐貍而且無厘頭地說起了每晚他都會說得話。
“上次給你買的漫畫是不是已經看完了,是不是該買新的了。”
“上次那個蛋糕好吃嗎他家又有新品了,我去給你買。”
“天好像越來越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