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籠覺
回籠覺
房間窗簾沒拉上,早上的晨光照進來,正正好打在方予厭眼睛上。
他出了半身薄汗,猛地一睜眼,右手砸到了上床的木制護欄,骨節撞得生痛。
枕邊的鬧鐘還沒響,按亮一看,才八點半過,竟然比鬧鐘還早半個小時醒來。
方予厭怔愣的躺了一會,才勉強從那夢裏徹底清醒過來。
他趴在欄杆上往下看了一眼,周束楚還睡得正沉。
正好,趁這個時間把東西搬回去收拾一下。
方予厭起床洗漱,提起行李箱,無聲的帶出了周束楚卧室。
這個點周以溫也還沒起來,方予厭放心些許,在九點之前折返周束楚家。
雖然說是九點多來一起打游戲,但到了點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連微信群聊也安靜的很。
方予厭走進房間,被極低的空調溫度刺的打了個冷戰。
床上的人睡姿豪放,卷着被子,哪怕日光照進來,整個房間極其亮堂也睡得很香。
他不發一言,伸手一把将那深藍色的被子掀飛,床上的人立刻就蜷縮到一團。
“方予厭!!”
周束楚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一晚沒潤過的嗓子沙啞低沉,只是上來就發出的怒吼聽起來就不算好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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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還給我!我再睡會……”
方予厭将被子一團,扔到了上鋪。他站在床前,垂眸俯視,“九點半了。”
周束楚眼睛艱難的睜開一條縫,露出一絲混沌的眼眸。他神情哀切,分外可憐的望向方
予厭。
“今天周六……那群說九點起的畜生肯定也沒起呢……”
這話倒是沒錯。
但方予厭也沒辦法再睡,他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坐下,但依舊面對着周束楚。“溫阿姨早餐都做好了。”
“放屁……她都沒回來……”周束楚口齒含糊的抱着胳膊翻了個身,話說了不少,但眼睛打死不睜開。
他啞聲勸道:“周以溫快醒了,你陪她玩吧。”
方予厭沒說話,就坐在床前不動了。
周束楚看起來着實可憐,可一層樓百十來平兩個家裏只有他一個人睜着眼。
太安靜了。
安靜的他多呆坐兩秒,他就要陷回那個夢裏,陷進那句話中。
他沉默了許久,周束楚無奈睜開雙眼。
看方予厭翹腿坐在床前,他眨了眨眼,伸手朝方予厭勾了勾。“我想起來一事兒,你過來點,我跟你說。
方予厭俯下身去,當真側耳靠近他,“什麽?”
周束楚懶洋洋的招手,眼眸半垂,懶散到極致,“再近一點,我懶得起來。”
方予厭毫無防備,他剛準備伸手撐在床邊,忽然一陣地轉天旋,周束楚一把将他拉到床動作流暢的将他順手扯到了床上。
他再一睜眼,就看見上鋪床板的木板紋路。
趁他躺着反應兩秒,周束楚翻身跳起來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扯下來,一扯就是兩床。
方予厭剛坐起來,又被一團被子鋪面砸了下去。
“別說哥有好事不叫你,”周束楚愉快的蓋上被子躺下,還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方予厭以示安撫,“有覺睡,哥必然不會讓你錯過。等開學你就只能在課上睡了,那睡得多不舒服!”
周束楚心情愉悅的閉眼秒睡過去,連壓在方予厭身上的手都沒來得及收回去,就陷入了昏迷。
這一系列動作難度系數還挺高,折騰一番還能說睡就睡,實在是不服不行。
方予厭只得無奈的深嘆一口氣,側首看他一眼。
飄窗外的陽光從沒拉完的窗簾邊透進來,連着棕黃色的床欄陰影一起,落在周束楚臉上。
實話說,喜歡周束楚的小女孩只多不少。
陽光開朗,會玩會鬧,還能成績優越。除了時常做些顯眼包的蠢事,十足的全能男神。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人還有一副好皮囊。光靠顏值,那就能讓不少人悄摸芳心暗許一下。
周束楚結合了周垣深邃的眉眼,和溫雲錦大氣又不失溫和的笑唇。鼻梁高挺,星目劍眉。
笑時明媚燦然,嚴肅時眉頭一橫又自帶三分氣場。
此刻他睡熟了的面容少了情緒加持,更顯得五官優越。
方予厭收回目光,盯着上邊的床板。
良久,才用氣音吐出兩個字暗罵了一句。
“傻逼……”
許是空調溫度太低,這被子一蓋太舒服,方予厭還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等他轉醒,就輪到了夏知秋來掀他倆的被子。
方予厭沒賴着,被子一離開他就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看站在床邊的夏知秋,啞聲問道:“幾點了?”
夏知秋都不用看手機,即答道:“十二點半,我們一來以溫就喊餓,說她倆哥哥一塊睡死了,完全沒顧她的死活。”
來喊人結果自己也睡了過去。
這話說出來丢人。方予厭裝啞,踹了一腳躺在外面還熟睡的周束楚,讓他閃開,自己挪下了床。
方予厭落地将自己的被子丢回上鋪,一擰門鎖頭都不回就出了房間。
夏時秋愣了一下,望着方予厭離開的背影,指着被踹了兩腳都沒醒的周束楚揚聲問:“這傻逼不喊啦?”
方予厭不輕不重的聲音從客廳飄過來。
“愛死不死。”
夏時秋眉梢一挑,那張少年氣的俊臉看樂子似得笑了笑,拿過遙控将空調一關,也轉身出了卧室。
廚房裏應歸舟正替了周束楚的工作幫忙做飯,方予厭重新洗漱了一番,也進了廚房。
只有夏時秋倚着廚房的門框啧啧感嘆,“真是三個會做飯的好男人,不知道是哪幾個嫂子這麽有福。”
“吃飽了撐着就把嘴巴卸了。”方予厭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應歸舟更是毫不理會,專注利落的切手裏的菜
要說周束楚和夏時秋招惹是非的本事,論腦回路清奇,周束楚算第一。
要說嘴欠賤嗖的,非夏時秋莫屬。
就跟方予厭習慣了周束楚招人顯眼,應歸舟也早對夏時秋的嘴巴起了百分之兩百的抗性。
得不到樂子夏時秋也沒繼續杵在廚房門口,轉而到客廳坐在周以溫身邊打游戲去。
他剛單排開局,周束楚就碰一聲打開房間門,一個枕頭眨眼間飛了出去,精準的落到夏時秋臉上。
他咬牙切齒,都顧不上亂成雞窩的頭發,“誰教你叫人起床關空調的?”
夏時秋眨眨眼,無辜一笑,“小魚哥哥啊。”
小魚哥哥備好菜後,正被應歸舟趕出廚房。
他拿毛巾擦幹手裏的水,沒搭這一聲話。
周束楚撿起枕頭準備洗漱,一聲悠長的哈欠之後,他頭也沒回,“小魚哥哥只會被舒适的室溫帶着睡一遍回籠覺。”
方予厭拿着手機敲字的手一頓,夏時秋便嘲笑起來,“我說你怎麽跟他睡一床上呢,都想給你倆拍張照紀念一下,沒想到你是重新睡過去了。”
方予厭嘴角動了又動,最終還是沒給自己狡辯兩句。
他怕講不過夏時秋,氣死自己。
今天溫雲錦和周垣都沒回來,應歸舟扶貧做了一頓飯,廚藝屬實不錯。
四個人裏,方予厭是做的不算好吃,而夏時秋則是完全只會吃不會做。
于是收桌洗碗的活兒他幹的也最利索。
周以溫坐在客廳看電視,夏時秋還在洗碗,三人便坐在周以溫旁邊等着。
“哥哥。”
周以溫忽然開口,周束楚愣了愣,反應過來這句哥哥沒前綴,喊得是親哥。
她指着電視劇回頭跟周束楚對視,“我想看這個。”
周束楚瞥眼看過去,熒幕上疾馳劃過幾輛重型機車。也不知道周以溫擱哪按出來的頻道,看背景和衣着裝飾,像是專業比賽的場地。
他擰眉沉默片刻,“……你是想看車,還是想看比賽?”
周以溫小臉一皺,沒聽懂,“這不是一個東西嗎?”
周束楚放下手機,看着周以溫認真道:“看車比看比賽容易……但也不是這麽說。你如果想看現場的,無論哪個你都得先跟老媽申請。”
周以溫沒說話,轉過身去繼續看了。
興許只是偶然看到一時興起,周束楚也沒在意。
四個人湊齊之後,窩在沙發上按照計劃打了一下午的游戲。
周以溫便在旁邊不吵不鬧的看電視,也沒再跟周束楚提什麽要求。
高中的周末有所縮減,哪怕是走讀,周日晚上也得回學校參加自習。
但興許是看在剛軍訓結束,也沒上課,這一次的周日晚自習就免了走讀生的份。
周束楚在家裏待不住,總想出去溜達打球。
但平日多少有夏時秋跟他一塊精力充沛,這回夏時秋被軍訓消磨了意志,死也不肯出門。
剩下兩個便更不用說了。
周束楚被迫悶在家裏發黴,一時之間竟然開始期待周一開學。
畢竟這回是真開學了,新的階段,新的校園生活。
念在是第一天,溫雲錦和周垣周日都回了家,方予厭也借着收拾東西的名號回了自己家裏。
他家太過安靜,站在陽臺還能隐約聽見隔壁周束楚扯着嗓子跟周以溫在鬧。
老小區裏一戶戶都住滿了人,八九點的時間家家亮着燈,一眼望去頗有種溫馨的萬家燈火之感。
只是看的人卻沒這感覺。
方予厭撥通方瀾的電話,那邊響了一陣才接起來,方瀾語調意外,似是沒想到方予厭會給她打電話。
“怎麽了予厭?”
方予厭原名方于,起的簡單,卻有一種幸福結晶的意味。
小時候他小名小魚,到現在也有人會這麽叫。
但于洲死後,方瀾改了他的名字,搬了家,決絕的開始新生活之後,便再也沒叫過他小魚。
方予厭這電話打的也沒什麽實在意思。
只是方瀾在外忙起來很少與他通話,而他自己也不怎麽跟方瀾聯系。便只是隔段時間打通電話,跟報平安似得程序。
他支吾兩聲,腦海裏搜刮了些話頭,最後只道自己明天開學了。
方瀾聽罷倒是長嘆一聲,有些愧疚道:“媽媽怕是趕不回去了,開學你就跟溫阿姨她們一起去,好嗎?”
方予厭對此不以為意,橫豎這麽多年也都是這樣。中考方瀾也不見得回來,開學算什麽事。方瀾要是說來可能他還更不習慣。
這通電話他只是想确認些問題,現在聽方瀾的語氣,看來是确實沒聽說什麽。
方瀾關切叮囑了幾句,最後也沒聊多久,便忙事情去了。
這通電話就打了三分鐘不到,方予厭剛将手機息屏,一條消息進來,手機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方瀾給他轉了七千塊。
這許是這些年來方瀾表達愛意與關心最常用的法子,畢竟她為了錢在外奔波,歸根結底也是為了他過好些。
方予厭沒什麽怨言,收錢道謝,轉身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