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的那邊(1)
山的那邊(1)
正月初八,春節後第一個工作日。
“米娜桑,新年好!”
秦萌萌穿着新買的Lolita小裙子,開心地對大家,她新年期間去了日本,正在給同事們分發白色戀人的巧克力。
“謝謝萌姐!”武磊拿到了巧克力,爽朗地說道。
秦萌萌問:“武磊,你新年出去玩了嗎?”
武磊嘆了口氣,“這個春節都快忙死了,我姐結婚了,我待在老家,一直在幫忙來着。”
“嚯,你這不是新晉小舅子嗎!”牛雨打趣道,“來,嘗嘗我老家産的湖南豆幹。”
辦公室裏熱熱鬧鬧,大家忙着分發禮物,有的是出去玩帶回來的伴手禮,有的是家鄉的土特産。今天是春節後第一個工作日,許多領導都還在休假中,所以大家都很懶散,要從長假的狀态中恢複過來,都至少需要一個星期。
說笑之中,武磊一直有意無意地瞥向了莊夢的工位。都這個點了,她還沒來,難道是還在休假嗎?
秦萌萌明察秋毫,私聊武磊,八卦問道:“怎麽樣,這個假期你倆有啥進展嗎?”
武磊發了一個嘆氣的表情包,“毫無進展。”
秦萌萌若有所思道:“我過年那幾天,和小莊發信息來着,不過很奇怪,她都是半夜才回我,難道是太忙了?”
“其實除夕那天晚上,我有給打她打電話來着,但她的手機一直關機。”武磊無奈地說道。
秦萌萌見武磊無精打采,安慰道:“沒事!這年過完了,已經是春天了,正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了,你的好時候才要來到呢!放心,姐給你助攻!”
武磊:“……萌姐,你這用詞也太生猛彪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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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到。
只見莊夢背着一個雙肩包,匆匆茫茫地趕了過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昨天才從美國回來,還在倒時差,早上一不小心就睡過了,想要打車,結果剛過完春節,很多司機都還沒上班,只好騎着共享單車,一路狂飙,急匆匆地趕到公司。
莊夢一進來,辦公室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都感覺她似乎哪裏不太一樣了,但她的外表并沒有多大變化,依舊是齊劉海,中短發,羽絨服,牛仔褲,板鞋,戴着一副眼睛……看起來,和過年前沒什麽兩樣,但她給人的整體感覺,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用一句話說,那就是——
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以前的莊夢,十分內向,總給人一種不自信的怯懦,就像一朵好久沒有曬到太陽、沒有足夠雨水滋潤,蔫兒不拉幾的小花。此時的莊夢,全然不同,精氣神兒飽滿,眼神充滿自信,微笑起來,就像山谷裏一朵正迎風盛開、清新俏麗的百合花!
秦萌萌看到莊夢,“哇~”了一聲,對着她說道,“你不用着急,老板們都還沒來呢。”
秦萌萌仔細打量着莊夢,好奇地問:“話說,你春節是去做醫美了嗎?怎麽感覺變化這麽大?”
“是不是啊武磊~~”她立刻給武磊抛了個眼色。
“啊?啊……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了。”武磊看向莊夢的臉有些紅了,結巴地說道。
莊夢笑了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放下背包,扶了扶眼鏡,“哪有那麽誇張,可能是我換了副眼鏡的原因吧。”
她原來戴的眼鏡,是一副沉悶的大黑框眼鏡,還是剛上大學時配的,鏡片已經磨損嚴重,早就過時了。但她此時戴的銀邊眼鏡,非常纖薄精致,很知性,優雅感十足。
秦萌萌是個時尚潮人,眼很尖,她一眼就瞥見,莊夢戴的眼鏡框,可是潮牌Oliver Peoples的經典款眼鏡框,她一直想買,可是卻舍不得。
“你這副眼鏡,是Oliver Peoples的嗎?”秦萌萌很興奮地問。
“好像是吧。”莊夢撓撓頭,那天,她從舞會回來,摘掉了隐形眼鏡,卻發現自己一直戴着的黑框眼鏡弄丢了。
第二天,沉柏影就帶她去麥迪遜大街去新配了一副眼鏡,至于具體的品牌和價格,她也沒注意,全憑沉柏影選定。那個黑人導購小姐看到沉柏影對莊夢無微不至地呵護,還頗為羨慕地感嘆:“Miss, your boyfriend is too kind to you.”(小姐,你男朋友對你真的太好了!)
沉柏影微微一笑,摟緊莊夢的腰,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Of course, she is my master.”(當然,她是我的主人。)
黑人導購小姐瞪大雙眼:“Oh my god!!!???”
莊夢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捂着沉柏影的嘴,您可別說這麽讓人誤解的話啊!!!~~~
哪知道沉柏影拉過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
黑人導購小姐很是無語,二人不買東西,光調情的話,麻煩請出去。
莊夢匆忙之間,指着一副眼鏡框,“就,就這副了!”
于是乎,就選定了這副眼鏡,意外的是,和她很搭。戴上這副眼鏡之後,青澀怯懦褪去,增添了幾分知性和優雅。
“啧啧。”秦萌萌十分羨慕地說道,“看不出來啊,小莊,你挺舍得啊,這副眼鏡再配上蔡司的鏡片,得好幾萬吧。”
“沒有那麽多啦。”莊夢尴尬地笑了兩聲,糊弄過去。此時她的桌子上,已經放滿了許多小禮物,有秦萌萌帶來的白色戀人,有牛雨從泰國帶來的椰子糖,還有趙朝陽從山西帶來的老陳醋,武磊從雲南老家帶來的鮮花餅,還有別的同事送來的茶、點心之類的小特産。
看着這滿滿一桌子的小禮物,她的心,也被裝得滿滿當當的。
即便經歷了在除夕夜,被媽媽從家裏趕了出來的悲慘經歷,但她此時此刻,絲毫不覺得傷心了。
因為在A市,她終于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有工作,真好!
……
長假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往往是摸魚劃水過去的。
快下班時,他們聊起了八卦。
牛雨新建了一個群,叫做“這裏沒有boss”,專門分享信息聊八卦的,把莊夢也拉了進去。
牛雨:“诶!!你們知道嗎,聽說Cindy要離職了。”
莊夢心中一咯噔,“啊?Cindy姐怎麽會要離職?”
趙朝陽:“哎,她是公司裏最老的人了,曾經又手握大權,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在沉柏影眼裏,肯定是眼中釘,肉中刺,肯定不好待下去了。”
李剛也回複道:是啊,年前她就被架空了。估計這段時間,就是讓她找工作吧。
趙朝陽:Cindy已經40多了,還沒結婚。我聽說,五年前,她正準備要和男朋友結婚,結果被劈腿了。從此以後,就一心都撲在工作上了。
牛雨:你們不知道吧,Cindy的外號,就叫做“滅絕師太”。
莊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對于Cindy,她是又敬仰,又敬畏。毫無疑問,Cindy是她見過,最有魄力,最有手段的女精英。
Cindy被冷落,也是受到了王明一事的牽連,說起來,這件事情的源頭,在于她的“越級彙報”。而且,若不是Cindy,她早就被卷鋪蓋走人了。
她挺不願意看到Cindy就這麽落魄離場的,但位卑言輕的她,又能為Cindy做些什麽呢?
動用私人關系,去為Cindy向沉柏影說情?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刻被莊夢否決了。一來,她不願意破壞游戲規則,公私不分,這絕非專業。二來,她也了解沉柏影,他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她也不願意讓他為難。
況且,她覺得,驕傲如Cindy,一定不會屑于他人的可憐的。
……
就在同一時間,Cindy坐在辦公室內,看着晚高峰,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車輛人流。
她剛剛接到了獵頭打來的電話,另外一家頗為著名的影視公司華友影視集團向她抛來了橄榄枝,邀請她去當負責市場營銷方向的VP,雖然地位要略低于現在公司的SVP,但一年下來,package并不少。
這是她目前,能夠抓住的最好機會了。
Cindy反複深呼吸,但無論如何,她總感覺有一口氣,堵在她胸腔中。
她要真的要一走了之嗎?
她真的要離開,為之付出了将近二十年青春的地方嗎?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好不容易攀爬到了山巅,占據了一席之位,難道就這麽輕易地拱手讓人嗎?
理智的聲音,告訴她,it`s time to leave,目前她在公司裏的處境,十分尴尬。她手頭上已經沒有任何實質性業務了,就算厚着臉皮再待下去,做不出任何業績的她,早晚有一天,她也會被沉柏影fire掉的,不如趁現在好聚好散,也留些體面。
這家公司開出的條件,相當不錯了。眼前這個機會,若是錯過了,恐怕以後就不會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成年人,必須要學會權衡,學會取舍。
若是沒有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便會一落千丈。
萬事萬物,你不能只看到光鮮亮麗的A面,還要看到B面——你為之付出的代價。
Cindy睜開眼,眼神不再猶豫,又恢複果決,她打電話給Kevin。
“Kevin,你好,我想預約沉總的時間,有些事我需要和他面談。”
……
晚上10點,銀星大廈,最高層,總裁辦公室。
沉柏影看着站在面前的Cindy,皺了皺眉,“Cindy,你果真要這麽做嗎?”
“沉總,我想好了,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如果這個項目做不成,我願意一人承擔所有的後果。”Cindy十分堅定地說道。
沉柏影眼中精光一閃,他很佩服Cindy的魄力。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願意重頭來過,況且已經是年已40歲的Cindy。
光憑這一點,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若是失敗了,也沒多大的損失。
沉柏影略一思考,也幹脆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你的團隊需要哪些人,列個名單給我吧。”
見沉柏影答應了,Cindy長長舒了一口氣。她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沉柏影,“謝謝沉總,名單我早已經列好了。”
沉柏影看向了那個名單,這只是一個十個人的小團隊,不過裏面的人,都是精兵強将,也都是跟随Cindy多年的得力下屬,不過,當他看到了名單裏最後一個名字,眉毛一挑,有些詫異地說道:“莊夢?”
Cindy:“對,就是她。”
沉柏影眸光一閃,嘴角微微揚起,沉吟道:“我記得,她只是一個應屆畢業生。”
Cindy大笑道:“是的,但正因為是年輕人,所以才有無限可能,不是嗎?”
沉柏影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在項目策劃書上簽了字,“Cindy,祝你成功。”
“謝謝沉總,我相信,我會成功的。”Cindy自信地說道。
這份項目策劃書,是她和沉柏影簽下的為期一年的“軍令狀”,由她全權負責,組建一個全新的工作室,專注于新興的短劇領域,但工作室規模很小,只有10個人。這對于操刀過無數個S級項目,幾乎管理過整個風影三百號來人的Cindy來說,此舉,在旁人眼裏,無疑是自降身份。
簽下了這份軍令狀,一切都要從0開始。如果沒有達到沉柏影制定的目标,那麽她就滾蛋,而且會錯過華友集團的offer。
這一切,又如何呢?
Cindy拿着沉柏影簽字的文件,走出了銀星大廈,她仰望着燈火通明的都市夜空,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活力,她好似看見了,二十年前,那個兜裏只有幾百塊錢,坐着綠皮火車,走出大山,來到A市的那個叫做趙招娣的女孩。
她出生在大山連綿的偏遠山區,從小她就好奇,山的那邊是什麽?
有人告訴她,山的那邊還是山,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既然如此,就算你爬上了一座高山,又有什麽用?
但問出這樣話的人,一定不會知道——
山巅上的風景,實在太TM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