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要學會說“不”（6）
先要學會說“不”（6）
先要學會說“不”（6）
晚上十點，沈先生送莊夢回家，他們一同坐在後座，一左一右，隔着微妙的距離。
沈先生身上帶着微微的酒氣，瞄了身邊的莊夢一眼：“明天早上7點，準備給你領導發郵件。”
“好……”莊夢惴惴不安地問，“會成功嗎？”
“不知道。或許你會輸的很慘，但是，莊夢，你要記住。”沈先生語氣變得嚴肅。“無論你輸的多麽慘，都不要輕易下牌桌。”
“比起成功，你更應該适應失敗。當你習慣失敗後，你的情緒就會越穩定，負面情緒更少，也就越勇敢。只有勇敢的人才會去冒險，高風險，常常伴随高收益。”
莊夢心中某個地方，微微觸動。
從來沒有人給她講過這些道理。
她曾經看過一篇文章，講的是窮孩子和富孩子，差的不僅僅是錢，更是見識和選擇。一如剛才那頓晚餐，一如剛才沈先生的這番話。
富孩子站在家族肩膀上，看得更遠，他們走的每一步，是家族深思熟略的結果，必然會成功，這就一如恒定的26度室溫，他們的成功，是被“計算好”的成功。
然而，窮孩子們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撞得頭破血流，不斷試錯，等他們稍稍摸清楚這個社會的運行法則，已經不再年輕，他們既沒有了拼搏的勇氣，也失去了僅有的賭注，早已經被趕下棋桌了。
“永遠不要輕易下牌桌。”莊夢望着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喃喃自語，複述着這句話。
這句話就像一句咒語，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她原本被擊的粉碎的信心，似乎在一點點重新拼湊起來。
“沈先生，謝謝你。”她扭過頭，注視着他的眼睛，鄭重地說，她懂得那番話的含金量。
沈先生“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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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車離開後，沈先生下了車，站在寒風中，點了一支煙。
過了約摸兩三分鐘，五樓的房間亮了燈。
他擡起頭，望着那一抹光，眼神有些落寞，那一抹昏黃微亮的燈，是浩瀚漆黑的大海中，唯一能夠指明方向的燈塔。
不知過了多久，燈滅了，他這才掐了煙，獨自坐回車裏，車裏還殘留着她的體溫，讓沾染了風雪的他，多了幾分暖意。
小姑娘，不必謝我。
其實所有的答案，就在你心中。
……
莊夢幾乎一夜沒睡。
她打開電腦，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核對着要發給Cindy的郵件。
但除了找出幾個錯別字，改了幾個的地得，別的一律不敢動。
這是沈先生點頭過版本，她可不能瞎改啊！
此時她滿腦子都是工作，無法分心去深究，為什麽沈先生會出現在天橋上，以及更深一步的問題——他為什麽對她這麽好？
到了早上6點55，莊夢有些退縮，要不這封郵件還是別發了吧……但她糾結半晌，最終還是顫抖着手指，點了發送。
她有腸道應激綜合征，一緊張就會拉肚子，發送完郵件後，就拿着手機去衛生間了，幸好合租的情侶鬧了一晚上還沒起床。
十五分鐘後，她正蹲着馬桶，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
“莊夢是吧？”電話那頭是一個語速很快的女聲，仔細辨認，竟然是Cindy！
“對，我是莊夢。”她一緊張，肚子又絞痛起來。
Cindy姐竟然這麽快就回複了，而且親自給她打電話！
“你的郵件我看到了，八點，你直接來辦公室找我。”
八點？她從五環到二環坐地鐵也要一個小時，勉強能到。萬分慶幸，幸虧今天起得早！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她大聲說道：“沒問題，Cindy姐，我一定到！”
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沖水聲，莊夢迅速地洗漱完，穿好衣服，抓起雙肩背包，一路狂飙至公司。
……
早上7點45，Cindy已經坐在辦公室裏了。
風影公司九點半才上班，此時4樓的辦公區裏空蕩蕩的，只有保潔阿姨在打掃衛生。
早上，Cindy收到莊夢發來的郵件，頗為驚訝，但一時之間，卻想起不來那個叫莊夢的女生是誰，好像是王明手底下的人。
昨天，王明已經把轉正名額報上來了，是一個叫做何美晴的姑娘，Cindy對她還是有點印象的，長得挺漂亮的，學歷也不錯。一般來說，她并不會親自過問轉正的人是誰，但這封郵件，讓她有些好奇。
她稍稍一猶豫，走出了辦公室，對着正在打掃衛生的保潔問道：“劉阿姨，我向你打聽兩個人，莊夢和何美晴，這倆人你知道嗎？”
保潔劉阿姨家是本地人，家裏拆遷了好幾套房子，根本就不缺錢花。不過，她生性勤快，閑不住，才到風影公司來當保潔，幹的時間也很長，和公司裏的老人都很熟。
“這兩個是今年新來的兩個小姑娘吧，小王手底下的？”劉阿姨問道。
“對，就是王明手底下的。你覺得這兩人表現怎麽樣？”
“哎唷唷，這些我可不懂，不敢亂說。”
“沒事，只當随便聊聊。”Cindy和藹地說道。
劉阿姨略想了一想，笑道：“別的我不敢亂說，但莊夢那個小姑娘，勤快的很呢。小王老使喚她幹活，我常常見她早上第一個來，晚上最後一個走。”
Cindy若有所思，“謝謝劉姨，我知道了。”
……
莊夢并不知道Cindy和劉阿姨的對話。
此時的她，下了地鐵，正拼了命地往公司跑。
她感覺肺，都快要爆炸了。如果有測速，恐怕她突破了自己高中時女子800的記錄。
等她着急互撩地趕到公司，剛好8點。
她敲了敲Cindy的辦公室的門，手心緊張地直冒冷汗。
“進來。”
決定生死的時刻來了，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Cindy辦公室的門。
“Cindy姐。”她顫抖着喊道，小腿肚子直發軟。
Cindy正在辦公，她一頭利落的短發，染成了酒紅色，在陽光下就像是綢緞一般，她的臉蛋圓圓的，個頭小小的，穿着灰色的lululemon，Levis的牛仔褲，白色SALONMON運動鞋，除了手腕上戴着一塊蘋果手表，再無別的裝飾，幹練，利索，看起來就和剛畢業的大學生沒什麽兩樣。
如果你光憑外表，認為Cindy是一個和藹可親、好說話的領導，那就大錯特錯了。
Cindy擡起頭，眼睛微眯，犀利的眼神打量着站在面前、瑟瑟發抖的莊夢，心中有些詫異，她這麽膽小，怎麽會鼓起勇氣給自己發郵件？
“我問你，上次你負責的‘春暖花開’電視劇的營銷頁面，總曝光量多少，點擊率多少？留存多少？閱讀時長多少？”Cindy突然問道。
“啊？哦。”莊夢略怔了一怔，立刻說出了幾個數字。
“轉粉量多少？粉絲留存多少？”Cindy繼續問。
莊夢一一回答了。
Cindy所問的核心數據，并不在她所發的郵件中。幸虧昨天經過沈先生的一番“調/教”，昨天夜裏她盤點了自己所負責頁面的所有核心數據。
Cindy沉默片刻，莊夢站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有些尴尬。
Cindy打破了沉默，“我平時沒注意過你，沒想到，你竟然會直接給我寫郵件。”
她板起面孔，呵斥道：“莊夢，我不喜歡越級彙報。”
“你進入職場，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
“我懂……”莊夢哆嗦着，她預感自己要完蛋了。
“既然你懂，那為什麽，你還要給我發郵件！你知不知道，你犯了職場上的大忌！”Cindy口吻非常嚴厲，她雙臂抱在胸前，眼神來回掃視着莊夢，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老鷹盯着地面上的小羊羔。
此時此刻，莊夢很想逃走，她萬分後悔，給Cindy發了這封郵件。她從來都不是勇敢的人，上學時，老師點名提問，她永遠是躲在最後面的那一個。
越級向老板彙報，這恐怕是她這輩子，幹過的最出格的事情。她低着頭，望着地板，腸子快要攪在一起，好想去廁所。
“永遠不要輕易走下牌桌。”沈先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腦海中，猶如一句咒語，讓她稍稍穩定下來。
豁出去了！
賭一把！就算輸了，也不過如此！
反正此時的她，一！無！所！有！
莊夢鼓起勇氣，擡起頭，直視着Cindy，用前所未有堅定的語氣說道：“因為，我要獲得這個工作機會！”
“Cindy姐，請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我自己，我是最适合這份工作的人！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莊夢的心在撲通撲通狂跳，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說到最後，她的音調都變了，像極了被人狠狠踩了一腳的唐老鴨。
辦公室一陣沉默。
Cindy眼中的盛怒漸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有好笑，有驚訝，有贊許，還有一絲淡淡的懷念。
勤奮可以假裝，業績可以糊弄，但一個人眼中的精氣神，還有那股子向上爬的渴望，這些是騙不了人的。
牌桌上，你不敢下注，就永遠不會贏。
一無所有的人，能夠翻盤的唯一機會，只有一條路。
那便是，豁！出！去！
Cindy能夠坐在這裏，正因為她谙熟這個道理。
她壓了壓上揚的嘴角，冷冷道：“行了，你回去等hr消息吧。”
……
Cindy抓起電話，打給了王明，語速如機關槍般噼裏啪啦說道：“你手底下的三個試用期的小孩兒，我今天會和他們一對一面談，莊夢我已經聊過了，剩下那兩個，你安排下。”
“啊？面談？Cindy姐——”還在床上的王明迷迷瞪瞪接到這通電話，頓時吓得瞌睡全醒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Cindy突然要面談啊？
“嘟嘟嘟——”
電話已經挂斷了。
王明叫苦不疊，唉喲，這可壞了！
“是誰打來的電話啊，這麽早。”浴室裏走出來一個女人，只圍着一條浴巾，頭發濕噠噠的，水滴沿着玲珑曲致的身體，滴落在地板上。
王明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瞥見清晨的誘惑，□□重燃，忽然又想起剛才的電話，立刻偃旗息鼓，猶猶豫豫地說道：“美晴，事情好像有點變化……”
“嗯？”
“你得去見下Cindy……”
……
下午2點，會議室，
“粉絲轉換率到底是多少？！什麽叫做‘大概’是2%？！”Cindy發火了。
何美晴站在那裏，纖長的眼睫毛眨巴眨巴，一臉無辜，她已經哭了，抽噎着鼻子道：“Cindy姐，你問的那些數據，我回去給你好好查查。”
Cindy冷笑道：“不用了，現在我就通知你，你的試用期不通過。”
她所說的問題，這個何美晴一問三不知，只會用着“大概，或許，應該”這樣的模棱兩可的字眼，讓她很生氣。
這六個月來，何美晴到底幹沒幹活？
聽到自己試用期不通過，何美晴倒吸一口涼氣，央求道：“Cindy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嘛……王明老師很認可我的，過去六個月我做了很多事情，您剛才問的活動已經過去很久了，我記不大清了。”
Cindy心中微微一動，“你說王明很認可你？”
何美晴心裏咯噔一下，卻還是硬着頭皮點點頭。
Cindy二話不說，立刻打給王明，“你到辦公室來一趟。”
……
晚上8點，莊夢收到hr發來的郵件，她轉正了。
她轉正了？
她轉正了！！！
莊夢瞪大眼睛，仔仔細細，一字一句地查看郵件內容，還有附件裏的轉正合同。
沒錯，寫的是她的名字，莊夢！
她狂喜，想在工位上蹦上兩蹦，跳一支舞，在大聲呼喊一句，“我轉正了！”
當然，她再興奮，也不會這麽幹。
她走到外面，興奮地直搓手，她好想和別人分享這個喜訊！但她沒什麽朋友，從來也不發朋友圈，稍稍猶豫，給沈先生發了條消息。
“沈先生，我轉正了！謝謝你！[鞠躬][鞠躬][鞠躬]”
她宣布，從此以後，沈先生就是她救苦救難的男菩薩！
同一時刻，就在1km外另外一棟銀星大廈的25層，沈先生坐在寬敞的總裁辦公室裏，看着莊夢發來的消息，嘴角上揚。
敲門聲，推門走進來一位女秘書，“沈總，并購會議就要開始了。”
“嗯，知道了。”沈先生站了起來，隔着玻璃帷幕，居高臨下地瞭望遠處的創業園區，那裏是風影影視公司的辦公樓。
小姑娘離得并不遠呢。
直到深夜，莊夢才收到一條沈先生發來的信息：“小姑娘，幹得不錯。”
莊夢從床上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地看着這條短短的信息，傻兮兮地笑了。
這一刻，她高興極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剝開了一顆酒心巧克力糖，放在嘴裏，是酒香，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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