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我靠……”張烨的手捆了太久,肩關節酸脹,舉在頭頂,一時都拿不下來。
鐘遠航沒有說話,扶着張烨的手臂,慢慢幫他把手放下來,鐘遠航的手已經熱了,捏在張烨的手臂上,有些燙。
張烨應該是經常幹力氣活兒,身上基本沒有贅肉,鐘遠航摸着他胳膊上還在微微抽搐的肌肉,心想他的體脂率應該很低。
張烨的體檢報告鐘遠航在下午就收到了,張烨留的是鐘遠航的電話號碼和郵箱。
鐘遠航只匆匆掃了一眼他的基本狀況健康無誤,這時候倒是想去仔細讀讀。
“我……”張烨在一片烏黑的房間裏,還是看到手腕上明顯顏色不同的淤青,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腕關節幾乎不能轉動的遲滞,“我的手應該沒事兒吧……”
鐘遠航還坐在張烨身上,他跪坐起來,摸到床頭的開關,把房間的燈打開。
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張烨有些晃眼,他适應了一會兒,才慢慢能看清屋裏的狀況。
兩人都狼藉不堪,被子已經被他們剛才一番折騰踢得淩亂不堪,各種痕跡一目了然,這是張烨能夠預計的,他慢慢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立馬就仰頭又倒回了枕頭。
只晃了一眼,他就看見了自己身上密密麻麻重疊的痕跡,有皮下的紅印子,也有牙齒啃出來的滲血點,從脖子,一直到小腿,一路零零星星,延綿遍布,他好像真的跟鐘遠航打了一場力量懸殊的架。
他暫時的,想逃避一會兒現實。
“頭暈?”鐘遠航從床上站起來,暫時還沒有穿衣服。
張烨閉着眼睛,這時候,他不想看自己,也不想看到鐘遠航和他的兇器。
“不暈,你……先去洗澡吧,我自己緩緩。”張烨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保證自己只能隐約看見鐘遠航的臉。
“起來,”鐘遠航皺了皺眉,“別磨蹭,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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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張烨猛地睜大眼睛,又立馬把眼轉開,“為什麽……要一起洗啊?”
“哼,”鐘遠航怪怪地哼笑了一下,“你自己站得起來?”
“怎麽站不起來?”張烨犯了倔,他掙紮着坐起來,兩條還在發抖的腿落在地上,“你捆的是我的手,又不是我的腳……”
張烨兩腿發力,剛站起來,就向旁邊歪過去。
鐘遠航仿佛早就有預設,一把扶住了張烨的胳膊,湊在他臉邊笑,“你說你怎麽就是不信邪呢?”
張烨的兩條腿就像面條一樣酸軟,肌肉還在肉眼可見地抽跳,他緩了好一會兒,才适應了這種別扭的感覺。
他抽不開還握在鐘遠航手裏的胳膊,只好随着他,慢慢往浴室走。
鐘遠航的浴室寬敞,煙灰色的磨砂瓷磚,各種光潔的白色瓷制浴具,還有一個套着防塵罩的浴缸。
“為什麽把浴缸罩起來?”張烨問。
“怎麽?想泡澡?”鐘遠航問,語氣卻和剛才許多的反問不一樣,像是認真的,好像張烨此時表達一下意願,他馬上就會過去把罩子掀開,給張烨放水,“不過我不建議你現在泡澡,流動的水對你的……傷口好一些。”
“沒有沒有,”張烨馬上擺手,“多麻煩啊?用了還要清理,我就是看見了随口問一下,閑的。”
鐘遠航笑了笑,扶着張烨進了磨砂玻璃圍起來的淋浴間。
張烨走得很折磨,腿不像是自己的,身後的疼痛讓他一直不敢放松肌肉。
“難受就扶着扶手,”鐘遠航打開了暖氣,牽引着張烨的手放在涼涼的不鏽鋼欄杆上,“我幫你洗。”
“不用了……”張烨剛開口,鐘遠航就不容置喙地,打開了淋浴噴頭。
一開始的涼水淋得張烨一激靈,緊緊抓着扶手,顧不上讓鐘遠航出去,自己才有機會好好看看身上琳琅滿目的傷。
水很快熱了起來,張烨覺得好受了些,肌肉慢慢放松下來,不再那麽頻繁地抽搐顫抖。
鐘遠航的手很輕,抹着起泡的沐浴露,和着熱水一起,在張烨皮膚上慢慢清洗。
張烨慢慢品味到了鐘遠航的反常,從他們再遇見以來,自己小心翼翼的時候,鐘遠航不見得能給自己好臉色,今天自己被逼急了,惹惱了,對着鐘遠航沒什麽好氣兒,他卻反而變得溫和了,正常了。
張烨甩了甩快要流進眼睛的泡沫,鐘遠航正在給他洗頭。
想什麽呢?張烨在鐘遠航看不見的方向苦笑。
他們回不去的,于他,于鐘遠航,都是這樣,他們只能這樣扭曲地往前看,跌撞着往前走。
鐘遠航不輕不重地在張烨後背的皮膚上抹過,時不時有輕微的刺痛感,張烨的後背剛才一直在被面上摩擦,已經有些地方紅腫。
這種溫暖,潮濕,帶着觸碰和刺痛的感覺,讓張烨剛才被疼痛暫時驅趕的绮思又擡了頭。
鐘遠航很快就發現了張烨尴尬的狀況,他什麽都沒說,濕漉漉地從背後貼上來,手帶着滑溜溜的泡沫,繞過了張烨印着青紫指印的側腰。
水聲裏混合着有規律地起伏聲,蒸汽彌漫,張烨幾乎要看不清近在眼前的瓷磚,他湊近,額頭貼上光滑的平面。
“遠航……”張烨在爆發的那一刻,嘆息着又叫着鐘遠航的名字。
有水從眼角順着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淋浴的水還是刺激之下的眼淚。
這一刻溫和得讓人産生錯覺,并令人不想從錯覺中糾正。
張烨洗完澡之後,才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衣服能穿。
內褲倒是能穿鐘遠航的,他們的碼數應該差不多,但其他的衣服已經被鐘遠航亂七八糟地扔在了客房,就算拿過來,應該也不能再穿了。
“你……幫我拿一下我帶過來的行李包吧,你剛才扔客廳裏的那個,”張烨裹着浴袍,看着已經穿好家居服的鐘遠航,“我帶了些衣服,能先穿一會兒。”
鐘遠航卻沒有去,他指了指衣帽架上疊起來的一套衣服,“穿那一套,穿好了去主卧,你得上藥。”
“什麽?”張烨順着鐘遠航的眼神,明白了是哪裏要上藥,毫不猶豫地拒絕,“不,你把藥給我,我自己來吧。”
意亂情迷的時候,做什麽,看哪裏,張烨都顧不上,現在都清醒着,他還是受不了。
“你挺有骨氣啊?”鐘遠航的正常和溫和在張烨的試探下終于恢複成了原樣,“跟我講起條件了?”
對嘛,這才是鐘遠航應該有的态度。
張烨微不可察地嘆了嘆氣,不再争取。
他忽視鐘遠航的目光,脫下浴袍,抓起那套居家服,套在自己身上。
居家服是新的,質地精良的布料還帶着新衣服特有的味道,和鐘遠航身上那一套看起來是一樣的,號碼卻不一樣,張烨穿剛好一身。
他猜想是鐘遠航買小了沒穿的。
“去主卧。”鐘遠航看張烨穿上衣服,甩下一句話,轉身出了浴室。
張烨不知道鐘遠航去幹什麽了,他磨磨蹭蹭地走到鐘遠航卧室的門口,手遲疑地放在門把手上。
門裏就是鐘遠航的卧室,張烨沒進去過。
張烨進過鐘遠航高中時候的卧室,那間卧室裏有很多書,原木色的書桌,書桌上比籃球還大的地球儀,藍色的窗簾,和記憶裏永遠和煦的午後陽光。
張烨深吸了一口氣,轉動門把手,走進了鐘遠航的卧室。
卧室和浴室一樣,寬敞,裝飾和陳設高級又冷淡,床鋪整潔得像是酒店大床房。
張烨慢慢走進去,沒有碰那張連一個褶子都沒有的床,環視了一下四周,他決定坐到落地窗邊的小沙發上去。
坐的動作對于張烨來說十分困難,他坐得緩慢又遲滞,好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剛坐下,鐘遠航就拿着一個不鏽鋼醫用托盤,推門進了房間。
鐘遠航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張烨,皺了皺眉,“坐那裏幹什麽?趴床上來。”
張烨臊得很,本能地想避開一切類似床的危險場所,“要不……就沙發這裏吧?”
鐘遠航站在原地,盯着張烨不說話。
張烨被盯得心裏發慌,又緩慢地站起來,期期艾艾地趴到了整齊的床上。
鐘遠航坐到張烨身邊,面無表情地開始動作,嘴裏還在無情地說笑,“你要是喜歡那個沙發,那下次就在那裏做。”
張烨把頭埋在臂彎裏,忍受着藥水的刺激,并不回應鐘遠航的頑笑。
很快,蘸着涼絲絲藥水的棉簽消失了,就在張烨以為上藥結束的時候,另一種更奇怪的觸感出現,張烨感覺是某種膠質,但又帶着膠質不應該有的溫度,他很快反應過來,那是鐘遠航戴了醫用指套的手指。
“幹嘛啊?”張烨驚悚地向後張望。
鐘遠航不耐煩地把張烨的頭一把按回去,“別動,塞一個藥栓。”
“什麽……”張烨感覺到一陣熟悉的疼痛,語無倫次地說,“別……不用!”
無奈鐘遠航另一只手還在死死按着他的脖子。
“忍忍吧,想好得快一點兒就別跟我犟了。”鐘遠航勸他。
張烨咬着嘴唇忍着,清晰地感受着殘忍的異物刮過傷口,苦不堪言。
等鐘遠航終于結束上藥,張烨又出了一層薄汗。
體力的消耗和疼痛的折磨終于消耗完了張烨的所有精力,他趴在床上,感覺到困倦。
張烨聽見鐘遠航收拾托盤叮叮當當的聲音,随後,身側的被子被掀起來,蓋在了張烨的背上。
“睡一會。”張烨聽見鐘遠航有些模糊的聲音,随後沉入了深不見底的睡眠。
【作者有話說】
有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