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更
二更
“我們漏掉了一個重要線索!”
範立青激動地拉了個視頻會議。
“範彥行失蹤了,範媽媽昏迷了,但範家的房子拆掉了,如果程序合規,這就表示有人代替範家簽了字,然後領走了那三十五萬拆遷款!這筆錢呢?”
十二,“誰能動手腳?”
小虎,“銀行?”
斯文,“我看是拆遷辦。”
範立青發起愁來。
“十幾年前的拆遷辦主任怎麽找啊?又不是常設機構,都是臨時的。”
唯獨馬提子很興奮,“這不就對上了?我這兒也有一條重要線索。”
從莫安生家出來他就回了辦公室,鏡頭裏站起來,兩手撐着桌邊。
“剛剛趙小琴的弟弟找我。”
“——誰?”
“金榮老婆,趙小琴的娘家人來重慶幫她辦後事,催促她辦理遺産繼承,就是她住的那套房子,他們找不到房産證,以金榮的名義向房産登記部門挂失,然後補辦,這才發現房産證上不止有金榮,還有岳梅。”
範立青頭皮一炸。
“我記得那個房子是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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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2021年,金榮結婚前買的。”
“所以岳梅還活着!”
陳數杉給馬提子一個刮目相看的眼神,“你接着查這條線。”
馬提子潇灑地搖晃食指。
“趙小琴的弟弟得知趙小琴至今沒見過公婆,也不知道婆婆的名字為什麽出現在房産證上,勃然大怒,說金家騙婚,騙生,從老家叫了幾個兄弟來,掘地三尺,居然把岳梅找出來了。”
“這麽厲害?”
馬提子又開始講廢話。
“嘿嘿,所以說要發動人民群衆……”
觸到陳數杉警告的眼神,他猛地剎車,補充道。
“這幫人裏有一個在小貸公司追債,說這種遮遮掩掩的情況,不是為了對付兒媳婦,是欠了巨債。房産登記表上有岳梅的身份證號,他根據號碼,找了幾十個APP的同行查詢,果然找到一筆五萬元的欠款,欠了五六年,連本帶息滾到二十幾萬。”
“這……會不會是有人拿岳梅的身份證原件,冒充?”
“他也這麽懷疑,通常這種人,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合法身份,甚至連身份證都賣了,但岳梅這張身份證呢,卻也沒有再向別的機構借過款。”
“那怎麽找到她的?”
“每個城市都有日結工聚集的點,這個時代,要想不被人找到,最重要就是不跟銀行打交道,不存款,不借信用卡,不刷支付寶微信,純純用現金,那就只能做日結。”
“——就這麽簡單?”
旁人不過是大驚小怪,唯有斯文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蛛絲馬跡,根本在網絡技術之外。
“就這麽簡單,在日結工市場,拿照片就找到了,她住在市場的小旅館,一天十五塊錢,六人間,早上出工,晚上睡覺,有時候工地上洗洗涮涮,有時候綠化帶種種草,活兒一直有,生活也挺豐富的,找到的時候正在唱K。”
斯文咽下唾沫,“那她知不知道金榮死了?”
“不知道,她都不知道金榮結婚了,也不認趙小琴的孩子,趙小琴的弟弟找到我,是想讓警察同志出面,要求她放棄那一半産權,都讓給趙小琴。”
“這太過分了罷!”小虎叫起來。
十二說,“這不合法。”
“民事糾紛讓他找律師起訴,警察不管家務事。”
陳數杉不快地說,“提子,找岳梅來問話。”
“嘿嘿,剛問完,看我效率高吧?”
陳數杉笑,“嗯,刑偵沒你也不行,快點說!”
“這個事情未必跟範彥行案有關,但是金榮死因的重要注腳。”
馬提子坐下來,調整鏡頭預備長篇大論。
在他背後,一個拘謹的老太太折着步子進來,在鏡頭裏探頭探腦。
馬提子自己的畫面縮的很小,沒注意。
“金大昌在378廠停産後就開始賭博,越賭越大,多次盜竊廠區設備當廢鐵變賣,最開始保衛科抓到,教育教育就算了,2009年暑假,金榮回來前一周,他被碼頭水警抓到,本來要判刑的,是蔣廠長保下來了,金大昌答應,拿到拆遷款就補上廠裏的損失。”
“多少錢?”
馬提子撓撓頭。
“就是這裏缺德了,蔣廠長要一萬兩千塊,金大昌跟金榮說要十萬塊。”
這話一出,整個視頻會議室安靜了十秒鐘。
馬提子以為信號不好,使勁晃了晃手機。
十二和小虎的畫面像掉線了,整個表情卡住。
斯文坐在長途車上,認真地問,“為什麽?激勵金榮好好讀書嗎?”
馬提子奇怪的看了斯文一眼,他那邊畫面很颠簸。
這位小老弟看來家庭很幸福呀。
“金榮勤工儉學存了一萬塊,全掏出來給金大昌了,但不夠。”
頓一頓,“當晚北碚山火爆發,蔣廠長組織上山救火,金大昌沒去,在家拿皮帶抽兒子,因為他叫金榮歇幾天就回上海賺錢,金榮不肯。”
斯文沒聽懂,“他賭博,他還打兒子?他有病啊?”
“對,晚上一點多,他喝完大酒出去找兒子。”
看背景,十二和小虎在槍房,就在二樓。
陳數杉撥了幾個電話,大周末,整個三層沒人,反恐全撲在爆炸案上了。
她小窗十二,“你倆快上去,我怕那老太太要發作。”
馬提子還在侃侃而談。
“我猜他看到了金榮他們犯罪的過程,用這個把柄威脅兒子,不準他和安岳來往,也不準他回重慶,直到2014年,金榮實在忍耐不下去了。”
範立青問,“岳梅怎麽說?”
“老太太不承認金榮認識範彥行,我說那為啥你兒子回重慶十年了,不跟你來往?她就嘴硬,說她看不上趙小琴……這不胡扯嗎?她壓根兒不知道有這麽一號人!”
——咣當!
馬提子愕然回頭。
刑偵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書報架翻了,岳梅趴在地上哎哎喲喲,手邊還有一個粉碎的煙灰缸。
十二拍拍手,“襲警未遂也違法哈!”
接下來換範立青在線審岳梅,美名其曰,了解情況。
“你不喜歡安岳?”
“為什麽?”
岳梅頭發花白,紮了個低髻,幾縷碎發抿不住,不停地捋。
“你在菜市場遇到安岳,她躲開了,但你追上她,你說什麽了?”
岳梅擡起臉,很意外警察知道這件事。
“她,她告訴你的?”
範立青點頭。
“早,早戀不好,耽誤學習。”
“她考個985,你就會喜歡她麽?”
“你知不知道安岳也死了?”
岳梅瞪大眼。
“死之前,她還殺了一個人,那個人可能是殺死金榮的兇手。”
“是誰?!誰殺了我兒子?”
範立青審視她,故意不說話。
“又是為了安岳罷?攪家精!喪門星!”
岳梅素淨的面孔上顯出一絲恨意。
範立青明白了,“你嫌她太漂亮了?”
“還是嫌安岳父母離婚了?”
“——她那個媽!”
岳梅跳起來。
“一點都不安分!從來不管孩子學習,打麻将,跳舞!半夜三更不回家,領導面前笑的花一樣,領導一轉身,鼻孔朝天!她看得上我們家?我給人打針,她甩到個膀子叫我伺候她,她以為她是哪個?”
“我們兒子好老實哦!”
岳梅捧着面孔大哭。
“辛辛苦苦賺點血汗錢,給小狐貍精買手機,我都沒得飯吃咯。”
“要不是安岳勾到他,他根本就不得回來!”
範立青說,“回來不好麽?回來給你買房子。”
“回來就把命送掉咯!”
“那不是金大昌賭博輸掉的嗎?”
高亢的哭聲戛然而止,岳梅撤開臉上的巴掌。
“他老子是為他好!教他把傷藏到,不然早就遭警察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