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難道舊廠街家家都知道?
難道舊廠街家家都知道?
“範姐,捂着脖子——”
斯文點好單,問服務員要塑料袋裝了一包冰,用紙巾墊着遞給範立青。
開在街角的臺式豆花店,距離莫安生的樓門不到一百米。
陳數杉再次強調,“我們的注意力還是要放在莫安生的目标上。”
馬提子舀着紅豆冰嗯了聲。
“機場和高鐵有實名驗證,高速方面,成都不發通緝,但警情通報發了莫安生的正面清晰照,交警普遍聽交通廣播,她這麽有名,一線肯定很關注,成渝間的四條高速公路都會留意盤查。”
“那縣道怎麽辦?”
“廣安、內江、泸州這幾個城市,高速路有協查,縣道就管不了了,如果她路熟,沿途找到不正規的民宿住或者就睡在車上,還得跑的出去的。”
範立青說,“二零一提供了兩條線索,第一,蔣廠長想砌水泥池但沒錢,是蔣森拉朋友幹的,之後挨家挨戶封堵垃圾道也是他們。”
小虎震驚,“嘶,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啊!”
“第二,拆遷群,論壇帖子已經沒有了,但當時蓋了五百多層,一度上了十大熱帖,這種帖子通常論壇管理方不會删,另外,崩牙聽說舊廠街有拆遷,也是從這個論壇,也加了這個群,不過金榮死後不久群就解散了,他倆都不記得确切解散時間,大概之後兩三天吧。”
小虎說,“釣魚,釣着了就解散。”
陳數杉,“這個熟練操控輿論的能力,符合莫安生的工作性質。”
範立青總結,“所以我認為她的個性——膽大,心細,有備而來。”
全是正面詞彙,馬提子有些不滿,“你這不是欣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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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感慨複仇這種動機,比自保更強烈。”
斯文不想他們繼續聊下去,開口道。
“我找到了崔主任,就是蔣森的媽媽,當年的同事,邱阿姨,現在在和平街街道辦,她家沒有378廠的職員,丈夫是三醫院的心髒科醫生,當初作為高學歷引進,區裏為解決人才家屬就業問題,特招進街道辦的。”
“她怎麽說?”
“範彥行失蹤的事,她根本就沒聽說過。”
“怎麽會呢?”
“就算崔主任不提,至少老董去過街道辦啊!”
斯文說,“舊廠街街道辦有五個工作人員,四個是廠辦過來的,只有邱阿姨是區裏安排的,2009年邱阿姨的孩子也高考,但考前兩個月,就是四月份飛梧桐絮那時候,飛進眼睛裏,做檢查發現長了個瘤子,趕在高考前做了手術,結果影響發揮,少考了一百多分,孩子情緒很不好。崔主任給邱阿姨出主意,讓她開病假單全心全意陪孩子,她這個假一直休到九月份。”
範立青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剩下四個人就一起隐瞞了?”
“邱阿姨住三醫院宿舍,離舊廠街兩個路口,可她一門心思撲在孩子身上,回去上班才發現拆了,五個人打散,她和另外一個人分到和平街街道辦,沒多久那人跟着兒子搬家去廣東,就失去聯系了。”
“還有三個呢?崔主任呢?”
“還有三個分到更遠的大石壩街道辦,邱阿姨聽說蔣森考得也不好,将心比心,沒找過崔主任。”
馬提子想不通。
“同事一場,她對蔣家一點都不擔心,不好奇嗎?”
“邱阿姨提起蔣家酸溜溜的,說有錢又有眼光,舊廠街拆之前,附近有個片區先行開發,當時大家都說那房子不值錢,只有蔣廠長交了首付。”
“哪個小區?”
“就是幹部樓對面的帝景豪庭,當時五千一平,現在值三百萬了。”
範立青驚了一下,這翻了四五倍。
“可蔣森沒有繼承這麽一套房子啊!啊我明白了,蔣家買房子的錢,也是等着拆遷款,但最後幹部樓沒拆!”
馬提子想起二零一。
“而且範姐你記得吧?就是蔣森的奶奶鬧着不讓拆……這,會不會老太太也知道他們殺人?嘶,難道舊廠街家家都知道?”
空氣凝固,接手刑偵後第一次,陳數杉感到渾身不自在。
斯文說,“戶籍記錄上,範彥行的母親沒有兄弟姐妹,父親的戶口80年代從酉陽縣遷入江南區,但酉陽縣戶籍檔案沒有電子化,我看最好是我跑一趟。”
陳數杉想了想,斯文的特長在明确目标嫌疑人的情況下沒什麽大用,而且遠離刑偵的日常工作有助于他獨立思考。
“行,你吃完了回家收拾收拾。”
斯文扒拉完豆花起身,範立青突然心有餘悸地拉住他。
“記得帶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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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醫院腦科病房。
醫生嚴厲地拒絕了範立青。
“病人上午剛剛完成腦部導管引流手術,目前情況還比較危險,我們這邊不同意警方進入病房詢問。”
範立青無奈,只得把目光投向守在病房門口的城大工作人員。
“您好,我們也是想盡快破案。”
對方沉重點頭,但明顯心不在焉。
“請問您了解莫安生的危險品管理委員會麽?”
對方終于訝然擡起眼,“之前那位警官沒跟你通氣兒?”
範立青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讓輔導員理解到廖俊傑已死,并且兇手很可能就是莫安生的事實。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輔導員簡直語無倫次了。
“她,她她她她……那這個呢?”
大玻璃觀察窗擦得賊亮,兩個護士面目肅然,忙得不可開交。
床上的醫科生面部被各種導管儀器包圍,五官都看不清。
範立青問,“爆炸前您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您怎麽認識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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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城大新生報到處。
“同學,新聞學院走這邊——”
“家長不要排隊。”
“請各位家長在這邊耐心等待一下。”
各院學生會幹事舉着大喇叭維持秩序,有些家長太脫不開手了,簡簡單單一個簽名報道的環節,都擔心孩子完成不了。
宿管也來幫忙,核實身份證信息、錄取通知書,然後發放宿舍鑰匙,兩條長龍有條不紊。
他忙得滿頭大汗,擡起眼,陌生女生對他一笑。
“同學,現場可以交學費麽?”
“我不是學生,我是宿管。”
女生沒聽懂,“什麽?”
“就是宿舍管理員,你是哪個專業的?”
她放下背包掏出錄取通知書,“化工,我叫莫安生。”
宿管找到了她的信息,“你們班男生在我管的宿舍,你在對面。”
他看向家長,“爸爸媽媽都來了啊?”
但笑容很快僵硬在臉上,和別的家長喜氣洋洋不同,這對父母充滿戒備,緊張地瞪着他的嘴,尤其父親,滿臉不高興。
“學費?那邊,看見沒,你們院報到處就能交,不過這不用着急嘛,到宿舍安頓下來,晚上宿管還會巡一遍,手機刷二維碼就能轉賬。”
“我們現在就要交。”父親幹巴巴地說。
一家三口往操場對面轉移,父母兩手空空跟在她身後,好像生怕她跑了。
但沒走幾步兩人吵起來,父親一巴掌扇在母親臉上,她直接倒下去了。
宿管吓一跳,趕緊跑過去拉架。
熙熙攘攘的操場,擠滿了招新的社團攤位,敲鑼的,打鼓的,演講放小電影的,應有盡有,一下子全靜下來,圍繞着四個人,空出個小小的包圍圈。
莫安生站在圈子外圍,冷漠地看着她父親。
宿管拉起母親,聽見她低聲念叨,“馬上就有了,馬上就有了。”
莫安生轉身走向化工報到處,“你好,我交學費。”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刷卡,輸密碼。
夫妻倆眼巴巴盯着她,像狗盯着骨頭,但訓練有素地知道不能搶。
莫安生把發票對折,小心裝進錢包,又問,“這附近有取款機麽?”
“那邊第四食堂繞過去,側面就有一個。”
“謝謝。”
她背上包,揚手招呼二老,“走罷,我取給你。”
她爸黑黢黢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
她媽甩開宿管的手,一瘸一拐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