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腦袋被人轟轟炸了一遍
腦袋被人轟轟炸了一遍
聽着斯文發來的錄音,尤其是‘青梅竹馬’那句,廖俊傑急火攻心。
緊跟着又是一句,‘我擔心你’,頓時更暴躁了。
還有文字,斯文說:廖隊,現在必須啓動對範姐的背景調查。
“艹!”
廖俊傑把空調開到二十度,煙盒抓起來一抖,居然空了。
上次跟王隊說俏皮話他還當是做游戲,游刃有餘。
現在卻笑不出來了,立青居然真的‘又’發現了新線索。
他煩不勝煩,徑直回複斯文:她跟五寸灘中學沒有關系!
背後傳來一聲咳嗽。
廖俊傑轉身,陳數杉穿的像某時尚品牌聖誕特輯廣告,寬身衣物外裹了件厚重的千鳥格羊絨披肩,正不滿地瞪着他。
廖俊傑想起來,“上回你說,男女舒适環境溫度差幾度來着?”
“四度。”
廖俊傑滿不在乎地聳肩。
“哦——反正三樓也沒女的,什麽事兒?”
明明剛借給他一個範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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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數杉道,“也是哈,這案子總不至于放到少舟回來。”
裴少舟,女,陳數杉閨蜜,刑偵支隊正隊長,此刻在部裏進修。
廖俊傑攤了下手。
“那不可能,十天破不了,我辭職。”
陳數杉看表。
“6月13日中午十一點半,你說的?”
“對,我說的!”
陳數杉不動聲色站在原地,終于廖俊傑憋不住了。
“你看沒看過立青成都那個案子的案卷?”
“沒有,我級別不夠。”
廖俊傑意外,“連你都不夠?什麽案子保密級別那麽高?”
“你如果懷疑她,最好不要一起工作。”
廖俊傑反唇相譏,“你沒懷疑過?不懷疑你幹嘛想看案卷?”
陳數杉撇嘴,“加強專業學習。”
廖俊傑哈哈幹笑了幾聲。
陳數杉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任何一個同事。”
廖俊傑的笑聲戛然而止,表情複雜地看看她。
繼而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在陳數杉信任的範圍之內,這讓他感到渾身舒坦,加上難得聽到陳數杉嘴裏說出‘任何/從來’之類不留餘地的詞彙,一時倒有些五味雜陳。
陳數杉不跟他一般見識,至少表面上從不戀戰,拍U盤到桌上。
“萬縣說你搶了他們的人,蔣森是吧?這個視頻灰度偏高,設備也老舊,他們當時沒有懷疑,這兩天聽說真牽連上命案了,想找市局幫忙分析視頻,判斷下有無人工剪輯痕跡,但市局最近很忙,你知道吧?”
廖俊傑其實什麽也不知道,但他嘴硬。
“嗯,出了大案子。”
陳數杉冷嘲,“文明城市檢查又來了,全局搞內務。”
“哦——”
“本來我想找斯文做,不過人現在歸你,你定吧。”
她走了,廖俊傑氣哼哼把U盤插進電腦。
現在年輕人不用這些過時的存儲工具了,斯文的文檔全在雲端,但刑偵上下都懶得學,要用什麽,電話叫他發群。
蔣森落水的視頻,之前萬縣發了一個,受內網傳輸速度影響,是壓縮過的标準清晰度版本,馬提子看過,感慨光線這個東西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長達三四秒,副駕上都像有個戴帽子的人影。
但放慢速度逐幀比對,很容易看出并沒有,尤其落水前的一瞬,一張深藍塑料袋飛起來,剛好打亂了光。
廖俊傑漫不經心地看了幾遍,忽然整個人貼近屏幕。
他跳起來翻箱倒櫃找鼠标。
沒電了,找線,找不着,才想起來,這是用電池那種,又翻抽屜,拆投影儀遙控器的電池,終于搞好了,暫停,放大,慢放,回退……
塑料袋飛起來,背景香樟落葉缤紛,塑料袋落下去,香樟繼續落葉。
每一片,都和一秒鐘前同樣軌跡。
廖俊傑癱坐在座位上,覺得腦袋被人轟轟炸了一遍,全是廢墟。
這什麽情況?
一個變态,拿酒瓶子沾人腦漿放回餐桌。
另一個,主動報假警自曝?!
都當我堂堂江南分局刑警支隊不存在是吧?
“喂!老方啊!是我。”
廖俊傑抓起電話,抽屜翻出半包返潮的煙,湊合點了。
“上周你們那個沉塘的車主,報案人記錄給我一份?電話也發一個,領導最喜歡搞這種,行軍床收走,毛巾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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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
“太太,吃完了嗎?”
張媽趴在木門上屏住呼吸,但屋裏沒有人動靜,只有鳥叫。
奇怪的很,太太什麽聲音都怕,唯獨容忍隔壁養鹦鹉,從來不鬧。
她掏出鑰匙。
咔噠——
房間裏沒有人。
遮光窗簾拉的緊緊的,壁紙、床單、地毯,一切都柔軟厚重細膩,像吸光的泥沼,整個房間唯一的反光面是座鐘的玻璃面,但不在床頭櫃,在床上。
——在安岳懷裏。
“太太?我進來了。”
張媽腳步很輕,因為安岳抱怨過被她走路帶的風‘吓到’。
安岳五指扣着座鐘面,瞪着眼,托盤在床頭櫃。
“我拿出去了?”
張媽輕輕拉上房門,下樓回到廚房。
揭開紫砂小盅蓋,一口沒動,清油凝在表面。
太浪費了,五指毛桃煲雞湯,祛濕清熱的好湯。
她用微波爐打熱,靠着櫥櫃一口口吃盡,回房看會兒電視就睡着了。
她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條寬寬的縫子,又拉窄了。
片刻,咔地一聲輕響。
她迷迷糊糊翻個身。
太陽很曬,街上沒幾個不打傘不穿防曬衣的女人,而且安岳很漂亮。
尹從輝一眼就看見她了,驅車靠近。
安岳上車就開始哭,“怎麽會這樣?”
附近有個大型立交橋,開上去,先畫8,再畫X,十分鐘才下得來。
安岳情緒激動的時候他就帶她在上面轉圈,效果像嬰兒搖搖車。
安岳漸漸止住抽噎,“真有人知道了?”
“找到我們正常,尤其是我,打交道的人雜,但沒道理連你也……”
“對啊!我手機只給過你們幾個人。”
安岳問,“這兩天他再找過你麽?”
“沒有。”
安岳遲鈍的大腦開始分析,“不會是……我們當中?”
尹從輝顯然早就這麽懷疑過了。
“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金榮,那只有蔣森了。”
“還有衛蔚!”
尹從輝臉上一點都不嫌棄她不通人情,很耐心地解釋。
“你忘了?衛蔚上次就攔着金榮,只是沒攔住,她一個女孩子,金榮人高馬大的,又在氣頭上,敢去攔就不錯了。”
頓一頓,羞愧地說,“我都沒敢。”
安岳想說,可她現在是蔣森的老婆,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她沒好意思直說,畢竟這麽多年尹從輝都沒結婚。
“我可以拿命跟你保證,衛蔚絕對不會,她嫁給蔣森是有原因的。”
高架上車況複雜,尹從輝雙眼必須保持直視前方,但他的口氣沉痛坦率,讓人忍不住順着他的立場去想,進而同情衛蔚的遭遇。
“大二那年,衛蔚懷孕了。”
安岳大驚,“我怎麽不知道?”
尹從輝心想,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我不敢結婚,怕有人把兩件事情聯系起來,會懷疑我跟你……”
安岳重重地喘息了起來。
“我沒有辦法怪她,你想啊,她想找人說說話,找別的同學都說不明白,找我們幾個,各個回避她,尤其是你,那她還能找誰呢?”
安岳想起那時候衛蔚确實找過她,但她沒理會。
“早知道這麽嚴重,我該……”
尹從輝的心髒猛地跳了兩下,臉上卻只有無奈的苦笑。
“也不能怪你,我們約好的,能不聯系就不聯系。”
餘光看見安岳果然已經沉浸到自己的‘悲劇’裏。
她往下出溜了一小節,聳着肩膀,兩只胳膊心痛地抱住自己。
“我明白那種感受,我也好難受,那個時候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拿着手機等電話,其實我知道,他再也不會打給我了。”
她難過了好幾分鐘才想起正事,“所以你認為是蔣森?”
“只是懷疑,不過出事前他找過我幾次。”
安岳警覺地問,“他又想幹什麽?”
“你別怕,這次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安岳再度蓄起淚水,“我真是後悔,當初聽信他。”
“以前的事別想了。”
尹從輝說,“他想把房子要回去,說最近又有拆遷。”
安岳嗤之以鼻,“怎麽可能?”
“其實後來我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
安岳很讨厭蔣森,扭頭望着窗外不說話。
“你看我們幾個,現在混的最差的就是他,人嘛,最怕跟人比,越比越不甘心,本來我拿了筆錢給他,結果剛要上樓就……”
安岳擔心地問,“你不會被人看到了吧?”
“看到也不怕,又不是我幹的,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