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懷疑立青?
你懷疑立青?
“為了洗脫騙保罪名就殺人滅口?完了還跑路?蔣森有病吧?!”
廖俊傑一只手抓嫌不痛快,雙手大力齊上,把顆頭抓成鳥窩。
斯文盤了盤現有素材,發現還缺一環。
“廖哥你那邊有什麽進展?”
廖俊傑沒好氣,“白跑!莫安生是交通臺的主持人,藝名叫休寧。”
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觑,唯獨王隊感興趣。
“休寧啊!漂不漂亮?”
“沒見着,不知道,她休病假了,之前有公交司機打匿名電話給交通臺,舉報網約車司機碰瓷兒,她就當專題做了,怎麽你們開車不聽廣播?”
斯文搖頭,“我坐地鐵。”
馬提子也說,“我聽歌。”
十二、小虎異口同聲,“坐地鐵打游戲。”
一條深深的代溝橫亘在王隊和廖俊傑眼前。
王隊不信,“那你們沒聽過林君?好有名哦,林君交通,上過中央臺。”
這個名字馬提子有點印象,“林君不是男的麽?”
“他去年嗓子開刀,啞了,就找了個助理,現在開聲說話都是休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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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越聽越糊塗。
“所以這個事情,是莫安生主動找普安保險?”
“對,幾萬塊,本來普安保險懶得抓,但今年考核太嚴,追點兒是點兒,至于跟立青套近乎,可能是方便以後挖新聞,這個人改天空了你們再核實下。”
斯文無語,電子筆轉在手裏大翻白眼。
早上六個人分了三條線,廖俊傑一個人帶兩個兵,卻沒查出名堂,果然是将熊熊一窩。他看了眼範立青,忽然發現她不對勁,整個讨論過程都很消沉,沒說幾句話,現在更是雙臂抱胸,隔着長桌直勾勾盯住廖俊傑。
察覺到斯文的注目,範立青清清嗓子。
“六零一發生什麽事?廖隊,大家是一個隊伍,你不應該有所隐瞞。”
廖俊傑搖頭,“沒什麽,你不要神經過敏,我是看了提子的走訪記錄,其他居民都采到了,只有六零一沒找到人。”
兩人對坐在兩米長桌兩端,中間是投影機,煙缸,幾瓶礦泉水。
廖俊傑盯着煙缸,裏頭是他剛掐滅還在冒煙的煙頭。
範立青透過煙霧盯着他,充滿質疑。
整個造型,莫名就透出一股對峙感。
王隊回想廖俊傑在六樓說的話,‘六零一有家屬嗎?’,聽起來像是撿到個醉鬼,敲門讓老婆領走。
這有什麽不能告訴範立青的?
王隊觀察了下形勢,決定先不挑事兒了。
“我先回實驗室,六零一的飛濺點,還有家具傾倒的方向,運氣好的話,能确認敲擊金榮頭部的行兇者的身高體重,甚至某些身體特征,當然運氣不好,可能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哈,我個人認為,多半不是女性所為,但看蔣森的體型,也不太能完成,現場或許還有其他人。”
這些‘可能/多半/或許’現階段都沒有太大意義。
重案組耗了一日一夜,人仰馬翻,腦子都轉不動了,馬提子代表刑偵禮送王隊出境,轉身收拾收拾預備下班,擡頭瞄一圈,沒看見廖隊人。
他問範立青,“廖隊走啦?”
“上廁所。”
馬提子嘿了聲,哼着歌兒刷卡走了。
王隊的實驗室在分局大樓地下二層,樓梯下來頭兩間就是停屍房。
廖俊傑刷門,門開了。
頭上白熾燈一陣亂響,撲地滅了,走廊黑寂到底,鬼影曈曈,他手捂胸口默念‘有怪莫怪’,直到燈泡重放光明才邁進門檻。
他這個人其實很迷信,幹刑偵第一槍就爆頭斃命,馬上飛去泰國請了個騎象四面神的吊墜,挂在汗衫裏頭當是安慰。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廖俊傑輕輕推開冰冷泛藍的不鏽鋼大門。
燈光昏暗,冰櫃拉出的銀灰抽屜寂寂反光,白氣蒸騰,抽屜裏,青灰人體開膛破肚,死不瞑目,旁邊那位披白衣持利刃,頭發絲兒都發亮——
“王隊!”
“哎咿呀哦咿呀——”
一串無意義的驚叫,王隊咖啡都灑了,邊擦邊問,“你懷疑立青?”
“馬克思教導我們,懷疑一切。”
廖俊傑揚起眉毛,通身洋溢着無比的自豪。
“那你可真夠六親不認的。”
王隊摁開頂燈,柔亮光芒照着兩人,都是一臉深夜加班的恍惚。
“咖啡?加不加奶?”
“我不要。”廖俊傑下來純為吐槽。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直覺,感覺,将将好帶她去現場?而且我跟你說,本來我壓根兒沒安排她去舊廠街。”
王隊操作咖啡機的手停下,頭重扭過來,十分困惑。
廖俊傑很慢很深的點頭,加重語氣,“是她主動去的。”
越說越可疑,和莫安生一樣,範立青也在故意把蔣森往他眼前推。
“你昨晚到底?”
王隊一問,廖俊傑臉上那副從三樓保持到地下層的故弄玄虛就蕩然無存。
“有個男的喝多了,跪在地上扒着六零一門把手舔……”
“這麽惡心?”
“我幫他敲了兩下沒人應,六零二出來個女的撿回去了,提子核實過了,是個銷售,喝多了,網約車上吐,八點零五分下車,有下單記錄,有車載監聽,有司機作證,沒問題。”
“那你幹嘛不直說?”王隊更不理解了。
“釣她呗。”
“你有病?”
“我了解立青,我越不說,她越慌,說不定還會再‘發現’點兒什麽。”
廖俊傑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小時候玩兒‘不許動’,她就老輸。”
王隊觀察廖俊傑變幻的小表情,像在殘肢上做細菌培養實驗,一絲不茍,準确記錄發黴變藍的時點,每有切換,就爽的嘶叫。
“你到底把沒把她當女的?你這麽對她,哪個女的受得了?”
“偵探游戲嘛,我把她當女的,老讓着她,她能過瘾?”
“你還樂此不疲了。”
活人真無聊。
王隊趕人,“走走走,關燈,我這滿五分鐘要記錄試紙顏色。”
“你不睡覺啊?就你那可能也許的報告,今晚出明早出沒區別。”
“你連是不是自殺都得等我确定。”
“拉倒吧,兩個現場串一塊兒,怎麽都是他殺,說不定還是集體殺人。”
“小說看多了?證據呢?”
“王隊,證據是你負責找啊——”
兩人罵着罵着,自然而然轉變成拳打腳踢。
王隊也幹過一線,後來右手筋腱受傷,摳不動扳機才轉行。
廖俊傑躲閃不及撲到金榮腳上,滿手冰碴子,凍得龇牙,沒注意門外動靜。
斯文攥着隔壁組薅來的工牌,又怕又冷,後背緊緊貼在牆上,感覺襯衫都被冷汗浸透了,臉上更是豐富多彩,先是震驚、痛心、憤怒、鄙夷,不屑與廖俊傑為伍,跟着,呈現出一種深深的憂慮。
就在他心緒無比矛盾的時刻,門禁口傳來了新的動靜。
“誰呀?鬼呀!”斯文毫不猶豫放聲大喊。
一個人影閃出來,高高支開兩只胳膊,分明想捂住他嘴。
斯文嗓門兒提高兩度,“哎呀範姐!你吓死我了!”
範立青無語,放下胳膊,“你在這兒幹嘛?”
斯文哼哼唧唧投訴,“範姐,咱們打報告申請調回經偵吧,廖隊針對我,老叫我下來送文件,我最怕這些了。”
屋裏廖俊傑一愣,沒記錯的話,這是斯文第一次承認他是隊長。
他還在思索斯文一身反骨怎麽突然老實了,手已經推開房門。
“立青,你下來幹嘛?不是怕冷麽?”
陰沉走廊裏三個人面面相觑,站位活似三國殺,敵我不明。
奪得先機的斯文和廖俊傑戲精上身,小表情亂飛,你一眼我一語,擡杠擡的風生水起,反而範立青尴尬地找不到借口。
她舔舔唇,“我是想請教王隊,這個,自己主動跳樓,和別人推他墜樓,發力動作,姿勢,天差地別,痕檢怎麽會區分不出來呢?”
“小範啊,聽說你在公大是讀財會?”
王隊風度翩翩走出來,端着噴香的奶咖。
“你以為這個簡單?我們學了一個月,又做實驗,又去氣象站等風來,你真有興趣,先借調過來。”
斯文說,“學這個幹啥?範姐帶我考CPA吧,兼職接項目掙點外快。”
三目炯炯,範立青意識到三對一,後悔自投羅網。
她抿唇一笑,“法醫挺有意思的,我有興趣,等這個案子結了。”
王隊滿臉慈祥,“好啊,反正我這兒常年人手不足。”
範立青撤了,罕見地沒拉上斯文。
斯文等待她背影徹底消失了才輕聲說。
“廖隊,算我一個。”
廖俊傑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又聽見他铿锵有力的後半句。
“要防患于未然。”
這回廖俊傑聽懂了,“嗯,你說得對,要挽救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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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安生坐在車裏,兩手把住方向盤,頭埋到胸腔沉重喘息。
沒開空調,她背上又黏又潮,腸胃一陣陣痙攣。
實在疼的受不了。
她拉開副駕抽屜,嘩地灑出大把藥片,包裝盒拆掉了,說明書扔掉了,都是差不多薄薄的鋁箔包裝,有胃藥,也有降血壓的,抑制中樞神經的,止痛的。
她很熟悉,很快找到需要的,三顆一起吞下去。
混在藥片裏還有一只老款翻蓋手機,功能簡單,充一次用三五天,但背板摔掉了,臨時用透明膠固定住電池。
莫安生抓起手機發短信,“你是誰?”
對面反應快的好像設置了自動回複,“你是誰?”
她額上青筋一跳,飛快輸入。
“你跟我老公是什麽關系?”
這次許久沒有回音。
莫安生瞪着屏幕,每當它黯淡下去就戳鍵盤,直到右上角的電池标志閃出紅光,才啓動車子去找充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