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沈放不清楚那天開始他竟然注意起了那個個子小小的，臉頰圓嘟嘟，渾身白嫩得能掐出水的新校醫。
想看她，看得忙碌的身影，她的手也小小的，也很白皙可愛，手指反複地在各種藥瓶流連，熟練地給人開藥的模樣，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進了他的腦海裏。
時而想起來便是嘴角止不住地揚起。
她那忌口辛辣、刺激食物，多吃蔬菜水果，補充維生素C，提高免疫力的口頭語他能不假思索幹淨利落地背出來。
她把人堵在小賣部訓話時，嘟着唇嬌聲嬌氣地模樣他也覺得可愛極了。
不知道從那天起，或者那個瞬間起，她開始影響他，他開始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一個字一句話、她的情緒語氣，沈放沒試過這樣子。
他只知道想見就去見她。
沈放請了假去醫院輸液，一天不見，莫名地想起她喋喋不休的樣子，要麽訓他要麽訓在小賣部逮着的人，她總是想嚴厲地讓學生害怕，好讓他們聽話，可她長得就是一副嚴厲不起來的模樣，怎麽能夠讓人害怕呢
沈放想到這裏驀地心頭一軟，笑了笑。
當即便讓周叔掉頭回學校。
周叔從前視鏡看沈放，少年笑容明亮，鮮少有這樣的笑容，不禁也笑起來問:“想什麽？這麽開心”
“好玩的事。周叔看路，快回學校吧。”
周叔詫異，“不回家休息等病好了再回學校”
“不了。小毛病，回學校。”
那天起醫務室成了沈放每天務必打卡地點之一。每天宿舍、教室、醫務室、飯堂四個地點來回轉不厭其煩，連籃球場和操場都被他踢出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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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長期關着門，學生要進來，得敲門。
咚咚。
“你又來幹嘛？”連續一個月，這個身體健康活蹦亂跳的小夥子天天報道醫務室，徐衿開門看清人開口就嫌棄着趕他走。
沈放擡眸:“看看你。”
徐衿不讓道:“我有什麽好看的，你也看到了，走吧，回教室玩去。”
沈放笑:“誰說不好看。可好看了，就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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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在學校是那種校草兼學霸的風雲人物，關鍵這枚校草還挺與人為善，挺健談挺好說話的，所以喜歡他的女生一直有，且居高不下。
國際學校學風也比較open，徐衿曾經接診過一生女生，比沈放還小兩級的一個女生，過來醫務室問她關于沒有用小雨傘(BYT)中獎的幾率有多大。
聊着聊着那個女生才不小心說漏嘴透露前兩天她和男朋友沒用小雨傘，以前一直都有用的。
以前
徐衿聽到這些頭都大了，看着嬰兒肥臉蛋的小女生，估計十八歲都沒有，才十六歲這樣吧。那個女生看出徐衿的顧慮，坦蕩地說老師我已經十八歲了，只是成績不達标，被留級了。稍微停頓了下，露出嫌棄的表情，似是看出了徐衿有些古董思想的在身，接着說這間學校的人都這樣，老師你別這麽老古董。
徐衿沉默。
下班後她問了問同事，同事一點淡定，“你沒看見課間操場一對兩對在那裏親的如火如荼粘了膠水似的分不了你以為周末他們就只回家不去別的地方……這裏的孩子別用正常的小孩思維去想，他們不一樣，哦，他們爸媽也不一樣，非富即貴，沒鬧出人命已經算好，你說吧他不缺錢不缺愛，父母也都是打算送他們到了國外讀書的，都是思想開放的家長，再說了他們父母哪有時間管他們那麽多啊不得忙着賺錢這些孩子你也管不了那麽多，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反正很多家長送他們來這上學就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成績夠出國拿個學歷回來鍍金就行。”
同事說的鬧出人命是指意外懷孕。
同事繼續說:“對于這些家長來說，孩子在國外玩也是玩，在國內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我們管不了這麽多的……”
徐衿一開始咋舌不已，頗為不适應這裏的open風格，後來慢慢就适應了，人總會受環境的影響多過人去影響環境，于是她開始見慣不怪。
沈放每天來醫務室的時候，時常有一群小迷妹跟過來，或幼或瘦或美或高，各種類型，總之亂花漸欲迷人眼。要麽明着追沈放的，要麽暗搓搓喜歡沈放的，徐衿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偶爾對比一下那個小女孩跟他更适合，那家的小女孩更好看，打趣着沈放。
醫務室因此逐漸走出低迷氛圍，熱鬧了起來，都是沈放的功勞。
沈放的魅力給徐衿帶來了無盡的忙碌。
徐衿有幸看見過，沈放被一個身材高挑卻長着一張娃娃臉的小女生堵在醫務室犄角旮旯裏，小女生給沈放壁咚住了告白。
小女生迫不及待、目光炯炯地看向徐衿拜托她:“melody，能不能請您先出去我有事找沈放”
徐衿白眼要翻上天，這是她的地盤，還要她離開
但謹記同事說的那句:“melody，我們管不了這麽多，也別多管閑事。”，徐衿微微笑着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
同事說，這群學生不是她們能惹的，平時當少爺小姐供着就行，他不會主動找我們麻煩，我們也別給他們添堵，各自守好自己的底線。咱們的領導都不敢得罪這群小屁孩，那我們就識做點，他們在學校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們學校才能長久地辦下去，也都不會失業了。
她沒錢沒勢的一個卑微打工人，這群要麽有錢要麽有權的富幾代官幾代學生，雖然面上看不出身份，可要是發生點什麽事情，那就會不顯山不露水地給暴露了。雖然大多數學生平時都乖得很，但實際上她确實得罪不起這群人，所以即便白眼翻上天，徐衿還得默默撒下東西走人的:“別幹出格的事情!”
徐衿盯着小女生警告着。
不料聽到男生說:“Cathy，這是melody工作的地方，要出去是你出去，不是她，放手。”
沈放皺着眉頭的樣子挺嚴厲，小女生估計沒見過他嚴肅的樣子，顯然被吓到了，眼睛紅紅，但就是不肯放手。
兩人在對峙。
徐衿輕嘆氣，“我有事出去一趟，五分鐘後回來，你們都冷靜下來談一談。”
究其根源，在沈放。不管是沈放經常來醫務室，還是沈放也許對她有點別的意思，還是沈放太招人喜歡，其中唯一的原因就是沈放。
于是第二天下班前三十分鐘，徐衿将沈放留了下來。
前幾天沈放紅着眼睛警告她不能和Kevin在一起的畫面烙印在徐衿腦海，那時沈放生氣又霸道傲嬌的樣子，實在印象深刻。
那天她好像感受到什麽。
那是一種很強烈的感覺，讓她覺得沈放貌似喜歡她。
初戀都不曾給她這樣的感覺，而在這個十八歲的少年身上，徐衿能感受到，很神奇。
但，不應該。
他不應該對長者，或許能說是老師的身份的人有特殊的感情。
徐衿動了動嘴唇，思索着該如何去說:“……沈放，你知道你是學生，而我是老師，對吧”
沈放擡眸和她對視，貌似了然地道:“知道。……我又沒想幹嘛，就過來看看你而已，這麽緊張幹嘛，melody老師。”
沈放揶揄着喊了聲老師。
對于天天來醫務室的解釋。
簡單又坦率。
這套流程沈放似乎已經熟稔，自如地應對着她，徐衿覺得好氣又好笑，這人怎麽這麽多鬼點子。
幾次三番她想和他深入聊一聊，都是流水線一樣的交談話術。
我可沒幹嘛，就是看看你，換個地方看風景而已，你總不能妨礙我在醫務室看風景吧？
這些話，徐衿聽着想打人。
她想好好跟他談談，每次她想要正經地和他保持師生距離的事情，想要義正言辭地給他做思想工作，他一副坦蕩又自在地說:“沒想做什麽，只是來着看看你，換個地方看風景。老師你想到哪裏去了？”
好，好的很。偏偏這時候沈放愛叫她老師，平時左一句melody右一句melody的。
偏偏這時候愛喊老師。
喊什麽老師。
幾次下來，徐衿倒也不覺得沈放有多喜歡她了，估計就逗她鬧着玩呢，那什麽眼神估計也是她看錯了，給誤會了。
他這麽不在乎的樣子，那她也不好說什麽了，那就當她整了個大誤會吧。不過沈放的态度實在耐人尋味，讓她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每次她想和他正經談一下，他就轉移話題，沒事他幹嘛忙着轉移話題呢？
哎，小孩的心思猜不透，不過沒打她主意，那她都可以當做不存在。
徐衿淡定地轉着筆玩說:“什麽想哪裏去了？你在說什麽？沒事了，你回去上課吧。”
徐衿用他這套來對付他。
她進他退，那她也學他好了。
這是第三次無疾而終的交談。第一次是在Cathy給他壁咚告白的第二天，他說老師你想太多了，活的累不累。
徐衿意識到她似乎沒身份和資格去和他談論這種話題，這是不是她越界了呢？
徐衿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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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前兩天，星期三。
冬天傍晚的涼風陰森森，窗戶大剌剌地開着，北風徐徐而來，徐衿白大褂裏面沒有穿毛衣，冷得發抖要起身關窗戶。
沈放坐在她旁邊做作業，似乎有所感覺，視線從作業轉移到旁邊人身上。
兩人在一瞬間對視上。
沈放眨眼一笑，沖徐衿說:“這種時候有個擁抱該多溫暖。”
下一秒，他站起來，徐衿就被他擁進懷裏了。
徐衿目光透過沈放看向窗戶，她驀地松了一口氣，幸好窗簾被她拉下三分之二，擋住了視線，對面可是教學樓。
徐衿推開他，冷道:“你最近很放肆。”
沈放虛抱了下而已，徐衿不用力氣輕推下他就啪一聲退坐在椅子上了。他笑着應聲放肆地哼了一聲，“還不是你準許的。”
繼而又聽到他臭屁地說:“承認吧。你喜歡我，不過是礙着老師這身份不敢表現，你突破突破我們就有一段美好的愛情……”
徐衿懶得理他，直接繞過話題問:“你明天晚上不是有節目，不用排練趕緊排練去!”
學校放假時間兼顧外教和中國老師，聖誕節有假期，春節也有假期，放假前都會有一個比較盛大的活動，老師舉辦，學生參演的。徐衿還沒參加過，但是聽同事和學生們講過。前兩天意外得知明晚的活動，沈放報了幾個節目，正好這好用這來趕他走，讓他沒邊沒形地放浪。
明天晚上的活動，是慶祝即将到來的聖誕節假期。
沈放臉上揚着得意的笑意，“就喜歡你這關心我的小樣子。趕緊上課去!趕緊吃飯去!趕緊排練去!……你說你還不是默默在關心我不然你怎麽知道我明晚有節目……每次這種時候你都特別迷人，迷人的讓我心髒怦怦跳。”
徐衿:“……”
趕緊上課去！
趕緊吃飯去!
趕緊排練去!
三句沈放學着徐衿的語氣。
徐衿翻白眼，指着緊鎖的大門，“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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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七點三十分，徐衿和Kevin一起進入活動的教室。教室很大，是專門提供做活動的場地，布置得很聖誕節很溫馨，絕大部分學生已經到場，氣氛也熱絡起來。
燈光是暖黃色的，徐衿剛進去就感受到暖氣的溫度，她把長羽絨服脫下來，挂起來，裏面是一件鮮紅色的抹胸短裙，黑色細高跟鞋，都是同事借給她的。
可愛又性感，不自覺中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偏過來。
老師的位置在前三排，徐衿跟着Kevin的步伐走。
“籲——”
一陣喧鬧的聲音朝他們來。
其中有學生打鬧着說:“Kevin，你已經抱得美人歸了嗎？”
徐衿微微蹙眉，她不喜歡這種被衆人關注的視線。身旁的Kevin渾然不知，笑得大方坦然，回道:“那是我的聖誕願望。”
徐衿默默加快腳步，昨晚Kevin還說他的聖誕願望是徐衿陪他參加這場晚會呢，男人的嘴騙人的鬼。Kevin邊快步跟上去邊和這些學生插科打诨，笑得風生水起。
kevin肌肉練的有些壯，但臉小五官精致，性格幽默搞笑，很多學生都能跟他玩得來。一路上無數學生見到他便開始侃侃而談，打鬧。
這邊兩位主持人已經攜手走到舞臺中央，一男一女，身材都很高挑，一個帥氣一個貌美，很相配的一對，緩緩的一口流利的英語信手拈來，活動很快正式拉開序幕。
第一個節目是搖滾樂隊開場。沈放胸前挂着一把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跳舞，麥克風立在他跟前，他是主唱。穿着一身純黑色，黑色夾克，黑色皮褲，黑色軍靴，讓人眼前一亮的酷斃了，徐衿以前對搖滾無感，不了解也看不懂沈放這一身算不算搖滾，只覺得酷是真的酷。
一首搖滾版的紅日讓場子很快熱鬧起來，大家忍不住随着主唱的律動跳起來。
只有徐衿坐着沉思——紅日有搖滾版嗎？
一生之中兜兜轉轉
那會看清楚
彷徨時我也試過
獨坐一角像是沒協助
在某年
那幼小的我…
……
沈放原本的聲線就很好聽，唱起歌來更是要命，徐衿除了能聽到沈放的歌聲，還能聽到舞臺下一片一片尖叫的吶喊聲:“啊啊啊啊啊，沈放你好帥!!”
熱烈且瘋狂。
一群小迷妹。
沈放無疑是個多才多藝的男生，能唱會跳，學習成績優秀，熱愛籃球，身高長相優秀，是那種各方面都優秀的人兒，招人喜愛的存在。徐衿見過他在籃球場揮灑汗水，獲得冠軍；看過他獲得在國際繪畫大賽的獲獎證書，那張圖片還被貼在學生榮譽榜上；榮譽榜上很多張照片裏都有沈放的身影，大多關于比賽，有青少年創業比賽，還有英語國際比賽，都獲得了獎項。
來這工作幾個月了，好像他身邊就沒缺過小迷妹，要麽為他搖旗吶喊，要麽大膽熱烈地追求他。
他像一顆太陽，散發能量，且輕易讓身邊人圍着他轉。
現場他架着一張吉他，随手撥弄琴弦，很熟撚且很有氣勢，又迷倒一大片。
十二個節目，六個節目裏有沈放的身影。
第二個節目，他坐在鋼琴前，手指像施了魔法，在琴鍵上翩翩起舞。
第四個節目，他和一個金發碧眼的混色女生唱了一首歌《Hall of fame》。
and the world's gonna know your name
yeah
…
女孩的嬌羞的嗓音和磁性的男低音相輔相成，不似紅日的張揚熱烈狂野，一首歌下來聽的人如沐春風。
徐衿看着舞臺上的男生女生，眸子中某些不言而喻的流光——和沈放站在一起的，應該是這種好看又優秀的女孩子。
她朝沈放一笑，恰巧沈放看過來，兩人對視片刻，沈放幾不可見地蹙眉，但又很快望向別處。
第五個節目沈放用二胡獨奏了一曲《賽馬》，臺下的外教激動得要上去抱住沈放，如珍寶那般想要把他珍藏。
沈放一個人在這晚收獲了無數人的掌聲和關注，最後一個節目，他淡然地邁步舞臺中央，笑的恣意:“Or me。”
還是我。
臺下一片吶喊，已經起了一遍又一遍歡呼。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經歷磨難怎能感到——
命運讓我們無法跪地求饒——
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
副歌部分又激起一片片浪潮，身旁的Kevin早已經跳起來，嗨起來，跟喝高了一樣。
這樣的大party，喜歡熱鬧的人會開心，會深陷其中，會快樂。
徐衿揉了揉太陽穴，指尖拉了拉Kevin的衣袖，Kevin若有所感地彎腰挨近徐衿，“怎麽了？”
“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先離開嗎？”徐衿目光真摯地發問。
“我陪你回去。”
徐衿堅定搖頭，笑着說:“希望你能玩的開心。”
徐衿不喜熱鬧，如果不是Kevin說陪他來就當感謝幫她買花，且聖誕節是他生日，他只有這一個願望，她不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