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學校就這麽半大塊地方,有什麽消息不一會兒就傳開了。
沈昱老跟前提起最近來了個新校醫,什麽跟他一樣高,一米五八。一臉八卦地質問周圍人為什麽學校在三天兩頭地在兩個月內換了三個校醫,換的還是個沒有經驗的新人,一個男生對這種事情津津樂道,娘了吧唧的,沈放煩了撇了一眼過去,輕嗤:“男的跟你一樣高那不三級殘廢”
沈昱剛進這家學校,他膽小內向,不敢和其他同學說話交朋友,整天過來纏着沈放,後來才有別的同學主動來跟他做朋友了。
因為他是沈放的堂弟。
沈昱急了,沒半點計較沈放說他矮,畢竟他只是在他的面前矮,在同齡裏面他身高已然不算矮:“女的女的,好像剛畢業,一點也不像工作過的,大家都這麽說。”
“說說說個屁,回教室自個玩去,別煩我。”
沈放對這個所謂的堂弟完全沒有印象,如果不是他來這家學校的話,如果不是他屁颠屁颠糾纏跟着的話。沈昱是他太爺爺三弟的孫子,隔了幾房,也不怎麽聯系,他們兩壓根沒有交集。沈放這支一直是家族的頂梁柱,旁支都是輔助。再說沈昱那支跟他們交往也不深,他們從政,沈放他爸從商,兩個不同的領域或許有交集,但小孩這輩的不熟悉就真是不熟悉。也許也就過年時在大院碰過幾次面吧,總之沈放不記得這個小弟,反倒沈昱記住了他。
說來奇怪,沈昱在班上唯唯諾諾不敢說話,課堂上被老師提問都會臉紅一整節課的人,卻在沈放這裏什麽話都敢說,不像個害羞的。
簡直兩個樣子,沈放煩得很。
沈放就是這麽在沈昱的口中認識了這個新校醫。不止的是,那天陳林從校醫室回到教室,嘴巴裏嚼着顆糖,不屑地吐槽新來的校醫什麽都不會,他喉嚨痛死了就給了顆潤喉糖,有毛線用。
沈放之前也去過醫務室兩次,偌大的空間,放藥的櫃子裏寥寥無幾,空蕩蕩悲涼的很,連消炎藥都沒有有半顆,幾乎都是沖劑,感冒沖劑,止咳化痰沖劑,維生素C,維生素B。
應該不是新校醫的問題。
後來才知道,那陣子之前的校醫離職沒來得及買藥,進貨慢了,藥還沒到,原本寥寥無幾的藥櫃子雪上加霜,要啥沒啥,只能給陳林一顆潤喉糖。
那周,周圍偶爾充斥着大家對新校醫的鄙視。卻獨獨沒人提起她長得像個有福氣的洋娃娃。
個子小小的,膚色很白,臉頰經常紅撲撲,是大家說的皮膚很好的那種白裏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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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可愛。
她要是穿短裙子,沈放能一眼在人群中認出她。就沒人白得像她那樣好看的,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的梨渦。
讓人印象深刻。
兩周後,果不其然咽喉炎犯了。沈放去到醫務室的時候,那個大家口中無用、什麽都不懂的新校醫已經穩穩當當地給他看診開藥,跟之前的校醫并沒有區別。
至少看不出來是個新人。
嘶,好像這周确實沒聽到其他人對她的吐槽,吐槽貌似忽然之間沒有了,沈放驚奇但保持沉默,這些小屁孩就是好打發。
但她跟之前的校醫還是有些區別的。
比如,她比之前的每一個辭職了的校醫都要操心。
…
學校飯菜口味偏辣,吃多了,肝火旺口幹舌燥的,容易引起咽喉炎。不吃吧,挨餓。吃吧,受苦。醫務室最多來看喉嚨的學生,沈放喉嚨發炎也是家常便飯,他煩躁得快習慣了,飯堂的菜單換來換去,但是辣椒份量從沒少過。次次發作喉嚨又癢又痛,煩躁得很。每次都得去醫務室吃至少兩天的藥。
那天他忍了又忍,下肚的溫開水快2升了,還是沒能緩解,喉嚨傳來的一陣陣刺痛,搞得他沒法專心上課。
跟老師科任老師請了假。
去到醫務室。
她問了好多問題,一個個的問題仔細的沈放皺起眉毛說:“喉嚨痛呢,先開藥吧。”
每說一句話,喉嚨的痛更加劇烈,那種吞了刀片的感覺,一下又一下剌着肉,讓人痛不欲生有苦說不出。
徐衿給他開了中成藥和化痰顆粒,随即叮囑他要忌口辛辣、刺激食物,多吃蔬菜水果。
第二天再來的時候,她能說出一模一樣的話給他聽,叮囑他忌口辛辣、刺激食物,多吃蔬菜水果。甚至在學校某個角落裏他能碰上了她,她繼續細聲細語地說別吃那麽多飯堂的炸雞腿、雞排,燒雞燒鴨,平時要多喝檸檬泡水。
臨走前還回頭認真地跟他說:“記住哈!”
啰嗦、
她對所有學生都這樣,沈放兩次在飯堂碰到她,她都苦頭婆心做人的思想工作,叮囑對方多吃蔬菜水果,別吃辣。
多吃蔬菜水果,別吃辣,多鍛煉鍛煉,別熬夜,提高免疫力,像是對所有人通用的,她一遍遍給人說,別人一遍遍聽她講。
通用的一套詞,感冒發燒拉肚子都能用這套詞。沈放腹诽。
那段時間陳林對校醫的吐槽轉變成了,“melody比我媽還啰嗦,真是負責任啊,能不能別這麽用心工作,搞得我們很有壓力啊,在小賣部買東西還得偷偷摸摸不能讓她看見,不然又得說……,唉,她能不能不管我們那麽多啊”
沈放瞟了一眼過去,“你問她去啊。”
對徐衿的啰嗦和多管閑事,沈放保留觀望意見。他還挺喜歡看她羅裏吧嗦的樣子,臉頰肉肉的,聲音細聲細語,樣子很是可愛。
morning tea time的時候,他還能看見她在小賣部抓那些感冒了卻吧唧吧唧一口一口歡快地吃着雪糕的小兔崽子,然後說着看似兇巴巴教訓人的話,沈放卻覺得柔柔弱弱的,沒點老師的威嚴,跟撒嬌似的。
沈放剛往零食區那邊走去,正彎腰伸手去拿辣條,就聽到後面那道嬌柔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沈放,你昨天才吃藥,今天就買辣條吃喉嚨還要不要了?”
沈放淺淺地勾起嘴角。
立馬放下辣條舉手投降,轉身狡辯:“melody,沒買,我就看看啊。”
徐衿滿臉狐疑不相信,最後盯着他說:“你最好是!”
沒幾天沈放的喉嚨好了,在飯堂偶遇徐衿,看到他盤裏的炸雞塊,她停下腳步,盯着炸雞塊,“沈放,平時也要注意,不要吃太多炸的食物。”
沈放愣住了。
說實話,他很不習慣。
沒人這麽管過他。從小到大的司機周叔好和保姆蘭姨會管他,但不會事事管着他,頂多在他不舒服的時候帶他去看醫生,不會在他好了以後還限制他的飲食。
從不習慣到後來覺得平常,再到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後來看到她對所有人都這樣,他不屑一顧輕嗤了下,誰稀罕這麽點關心,廉價、水性楊花!到處沾花惹草!
她那腦子到底裝的是什麽啊?怎麽每個人什麽症狀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碰到了随口能叮囑人不能吃什麽、幹什麽
裝的都是什麽?!
記得那麽清楚幹嘛?!
你管人家吃什麽、喝什麽!
諸如此類的埋怨悄然從沈放心裏蔓延,他開始不滿意徐衿對他像對所有人一樣,他也是芸芸衆生的一個,不是特別的那個。
他并不滿意這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想做那天特別的。
但其他學生就不這麽想,他們不想做特別的那個人,甚至打心底覺得徐衿多管閑事,我吃藥好了,你能不能別管我我媽都沒這麽管着我,你煩不煩啊?
為此有些同學的厭惡心理從中燃起,甚至有些同學嫌麻煩自己準備好了藥,不舒服不去醫務室了,自己吃藥就好了,那melody就管不着他們了。
因為melody的啰嗦,很煩。
聽着周圍人對她的讨論又到了一個新高度,沈放皺了皺眉,“煩死了,你們能不能別吵話那麽多。”
那一小群女生立馬噤聲,作鳥獸散去。
兩天後,他坐在醫務室鬧着玩,嘴欠地說了一嘴,大家嫌她啰嗦多管閑事,零食都不能吃,大家不想來醫務室看病咯。
沈放以為她會瞪大眼睛回怼:“愛來不來,不來我還閑些呢。”
誰知道沈放看到了一個受傷的melody,像一只受傷的兔子。聽完他的話後,徐衿的眼神幾乎瞬間黯淡了下去,頓住片刻後才小心翼翼擡頭問他:“我真的管你們太多了嗎?”
思索後,才問出這一句話。
語氣裏,滿是對自己的質疑。
沈放心髒莫名抽搐了一下,徐衿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怎麽能這麽混蛋,将好心當成驢肝肺,還戳人家肺管子。
“那能啊,是那群王八蛋不知好歹!你都是為了我們身體好。”說完扯出一個燦爛又陽光的微笑,似乎在安撫她。
徐衿扯了個勉強的笑容。
從那以後,沈放發現melody說的話越來越簡潔,越來越嚴厲。他的喉嚨痛又發作再次去醫務室,melody只淡淡地說:“這兩天一天三次過來醫務室吃藥就行了。”
沈放:“就這樣”
melody:“嗯。回去上課吧。”
沈放慌了,扯過一支筆低頭玩,解釋道:“上次那都是我胡說的,不關你的事,你……”
做得很好。
話還沒說完,徐衿擡手打斷說:“沈放,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回去上課。”
她表情淡得沒有一絲變化,但沈放的心髒再次莫名抽搐了一下,但那句'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又讓他瞬間來氣,能氣的爆肺。
沈放舌尖頂了頂上颚,憋了個:“行。”,撇開凳子走了,藥都忘記吃了。
她沒在背後喊他。
沈放記得之前陳林喉嚨發炎過來醫務室吃藥,漏了一包沖劑沒喝,那時他們已經離開醫務室兩百多米開外了,melody追在背後喊着陳林回來喝沖劑,直到陳林喝完才放人。
沈放越想越氣,路都走錯了,回教室的路成了去圖書館的路。
中午吃飯時,他氣的叫阿姨打了炸雞排和燒鴨。陳林選了個離徐衿位置很近的地方,陳林這傻子笑着跟她和Kevin打招呼,沈放沒理他們,自顧自低頭吃飯。
徐衿也朝陳林點點頭,而後便和Kevin聊其他,還挺起興。
沈放看在了眼裏。
把雞排和燒雞吃下肚,徐衿已經和Kevin吃飽收拾餐具并排走了。
沈放把筷子一丢,胃口全無。
陳林狐疑地問他:“幹嘛?……你不是喉嚨發炎,還吃雞排和燒雞不要命了?”
陳林有一段時間總學徐衿的語氣,學她看診開藥,學她在小賣部抓人罵人。他這句話就十足的melody語氣。
沈放瞧了他一眼,緩緩道:“關你屁事,別老學人說話。”
陳林莫名其妙。
作了兩天,嗓子徹底啞了,說話嘶嘶響,又癢又痛,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醫務室,徐衿一看那扁桃體腫得流膿,醫務室沒有抗生素,用不了藥,淡淡地說:“打電話給你家長,去醫院吧。趕緊的……前兩天沒吃藥就走了,我還以為你也自己準備了有藥,所以你這兩天都沒吃藥”
沈放:“……”
所以這才沒喊他回來吃藥的嗎?
沈放蔫巴巴地甕着聲說:“沒有藥。”
徐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這還得去醫院打點滴,吃藥也不大管用,直接去醫院吧,去吧。”
“看我幹嘛?臉花了嗎?”
沈放靜靜地看着她,也不說話,徐衿覺得莫名。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啰嗦的樣子,看見我吃雞排和燒鴨,冷不丁就跑過來抓我,哪裏來的都沒看清就逮到我們了……那天你不管我,心裏空落落的,特別沒底,結果今天就說不出話了,怎麽辦吶?”
沈放坦坦蕩蕩。
徐衿也是個直女,回怼:“怎麽辦?趕緊請假去醫院,別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