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與星同墜上
第23章 與星同墜上
一開始就察覺到了, 不,不是未來的傑在那裏根本不掩飾自己身份樣子(他要是看不出來就是真正的傻瓜了)——而是另一個人。
檸檬撻。
比起她願不願意來到這個地方……她無法親自到場。
在那家夥猶豫的時候就察覺到了。
纖細的身上幾乎沒有別的緣分,估計是不怎麽見光, 有些病态的白, 她穿着睡衣, 只能靠自己親手挂上緣分短暫地與人結緣,而且看檸檬撻對夢境熟稔的樣子,比起現實,好像已經更習慣在夢裏生活。
不。
檸檬撻這個家夥——她就是活在夢裏的生物。
此刻, 白發的高中生站在穿着睡衣的貓眼主播身側, 神情有些複雜地注視着這個看不見自己的造夢者一步一步順着樓梯往下走。
“啊、說起來這樣下樓梯, 其實就是等待下層夢境構造的時候的過場等待動畫吧——畢竟重複的階梯很方便無縫銜接,人也沒那麽容易察覺到不對勁?”
她不會以為睜着個貓貓眼很可愛吧。
“唔呃,應該在地下室樓梯間裝個燈的, 好黑……”
那就想象個燈啊。
“這邊的話也是單行道,要醒來的話和上層是一樣的方法,雖然嚴格來說‘體驗自己想象不出來’的事情就能從夢中醒來, 但因為我已經習慣失重下墜,所以只有死亡能起效……”面無表情的檸檬撻一手扶着樓梯牆壁,一邊像是為了緩解寂寞一樣半是解釋、半是猜測地說着下面她已知的規則。
我不是已經跟你好好搭話了嗎。
她戴着睡帽, 臉明顯是東拼西湊的默認五官,只有黑色的貓眼裏總是透着一股子腦袋不清醒似的輕快,到底在逞強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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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搞不懂弱者的想法。
……她确實沒有怎麽透露自己所在的信息, 但不管是對咒術知識的過分了解、對某些只有家系才能獲知的古籍研究一清二楚、還是對于常識、外面的咒術界的最基礎的情報一無所知、幾乎不怎麽與人自然結緣,足以推斷出平時不怎麽見人這些特征。
它們都指向了一個令人厭煩的猜測。
她被關起來了嗎?
被那個善緣?
在夢中也穿着校服、墨鏡的高專生兩手插兜有些煩躁地啧了一聲。
……如果她不哭着求我的話我可是絕對不會救她的。
臭屁男高用前腳掌焦躁地敲着地面, 然後節奏越來越快,最後他磨着牙——眼睛被墨鏡蓋住, 所以只能看到閉緊抿成一條不快直線的嘴巴。
啧。
啊!煩死了。
未來時間線的我到底在幹什麽啊!?
*
順着樓梯往下,像是被人念叨了,善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說起來,明明只是下個樓梯的功夫,那些氣泡們好像比她還要緊張,聊天頻道裏意外的吵鬧。
[與星同墜:那根紅線的另外一邊是好人嗎?]
“嗯?”
[滑子菇:啊,确實呢,有的時候壞人也會存在善緣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沒有比那個更好的了……吧?”善子歪着腦袋思考了片刻,畢竟雖然本體不明,但是祂姑且200%算是善神,女主播擺擺手,打算打消幾人的疑慮,“真的不用多想,雖然偶爾出門會有些不太方便,但對方不管是品行還是做法都稱得上是站在善良那邊的。”
[砂糖醬:這就算是對你挺好的嗎?]
“嗯?”善子沒能理解,“畢竟是善緣吧。”冷不丁夜間營業就會有人來送些奇奇怪怪的咒具收藏品,要不然就是引導将死者來到咖啡館提醒自己的存在。
雖然因為收下神明的饋贈就等同于和它結契,所以善子把那些東西都送人了。
但那毫無疑問是将耐心與美德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良善的力量,只是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拒絕而已——畢竟持之以恒也是正向力量的一部分嘛。
這樣一看的話,并沒有壞事。
女主播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們誤會了什麽……那位大人對我真的很優待噢,請對祂尊重些。”雖然不能直接告訴他們真實,她只能以敬語間接地給予少量細節。
氣泡們對此的反應意外地匮乏。
除了拜金女郎答了一句[是這樣啊。]之外,其他人幾乎都是沉默以對,只有右下角冒出了好幾個歡快的紅心,講不清楚是開心、安慰、還是表示自己理解了。
但善子很快就沒功夫思考這些人的反應到底是為何了——她已經來到了下一層。
而正事當前,那些氣泡們也馬上将閑暇時刻的雜事放一邊,向善子前進的方向集中起了注意力。
*
踏出紅色木門的瞬間,過亮的光芒讓善子忍不住舉起一手擋在了眼前,然後她就被過于真實的痛覺和身體沉重感給瞬間壓倒了,肌肉的酸痛,像是受過傷,但是對傷口的感覺已經逐漸麻|痹|的鈍痛感在她跨過門之後一瞬間就侵襲了上來。
她根本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
[砂糖醬:等等、你這次的夢不該是頂着……的身份嗎?]
[與星同墜:我還以為會是頂着他的外貌,還稍稍做了點心裏建設呢,檸檬撻。]
“……”然後善子才在劇烈的不适中注意到了自己的打扮,“啊,是因為這裏被我的潛意識支配了吧。”
和表層不一樣,果然,畢竟是更靠近自己靈魂的深層夢境,在這裏善子就無法采用術式對象的外殼、只能用自己的。
……是因為對自己的潛意識撒謊太難的原因嗎?
還是因為善子對于以自己的認知造夢過于熟悉呢
?
這層夢境顯得尤為真實。
不僅如此,她想通過想象稍微把身上的痛感抹消掉,卻發現自己只能改動少許的五官,勉強維持這個要掉不掉的僞裝,別的什麽改動都做不到。
她能感覺到一陣虛脫,身體裏的咒力所剩無幾,想要查看紅線的情況——卻發現自己像是陷入了領域展開的熔斷似的,根本無法使用術式,久違地根本看不太清楚紅線:“……”
只有影影綽綽的影子。
我領域展開然後陷入熔斷了?
為什麽?
不對——這時候應該不是這個問題。
[滑子菇:怎麽了嗎?檸檬撻小姐——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這裏非常接近真實。”她被打斷了思路,女主播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模糊地分析了一句,嘴裏同時讓氣泡們幫起了忙,“有什麽能确認時間的東西嗎?我們現在在什麽時間?”
[漂亮毒物:現在重點不是那個,檸檬撻,你真的沒問題嗎?]
[砂糖醬:……要是不能行動就回去,畢竟你弱成這樣,就算逃跑也不會人笑的。]
貓眼女主播搖了搖頭:“還能行動。”而且現在這個狀态,根本也不知道術式的延展有沒有成功吧。
原來在踏進來的時候,善子身上的狀态已經和走下樓梯之前天差地別——站在陌生古街的她看上去非常狼狽,頭發被斬斷了半截,臉上也帶着不少被煙熏過的灰黑痕跡。
雖然還沒仔細查看,但她已經感覺自己身上的傷應該不輕。
善子抹了抹臉,才發現身上的睡衣已經被潛意識強制替換成了運動服,而運動服外面還反套着一身大得過分的高領制服外套(善子确信自己絕對沒在衣櫥裏買過這身,這看上去也不是二號的)。
她察覺到自己的疲憊、疼痛的身體甚至還維持着伸手接住的動作,好像将衣服丢給她的人才沒離開多久似的——然後貓眼女主播才低頭打量起了這件還帶着餘溫的衣服。
材質應該是術師防護類的面料,幾乎沒有任何咒力殘穢,要不是還有餘溫,善子幾乎要懷疑沒人穿過這間衣服了。黑色的衣服略帶筆挺,但那個圓筒的高領卻更偏向于運動風格——善子比劃了一下,這衣服長得過分,幾乎能遮住自己的大半截大腿,袖口也比自己的胳膊長了好幾圈。
[與星同墜:哎呀。]
[滑子菇:……這個。]
[拜金女郎:确實是呢。]
善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聊天窗口:“嗯?你們知道是誰的衣服嗎?”
[滑子菇:這是咒高術師的制服款式,所以……咳咳、我們可能是認錯了吧。]
那個男高沒有吱聲。
而另外一個普通人同樣不明所以。
[漂亮毒物:什麽什麽?是有什麽情報嗎?]
[與星同墜:被本人知道可能會被錨定吧?不是什麽要緊的情報,檸檬撻。]
[拜金女郎:不過同樣的事件也可能是有不同的解讀角度,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他們一個二個說的話對善子來說都是意義不明的天書,她索性直接放棄了理解,只是确認起了身上黑色外套的口袋,又将拉鏈拉下,查看自己在這裏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首先。
她聞了聞衣服的味道,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也沒有血味,而估計是外套的主人喜歡插兜,明明看料子和剪裁來說應該是為術師特制的筆挺的制服,口袋的部分卻已經完全撐開變形了。
她把手探了進去——最先翻到的是口袋裏那張特級術師的證件,啊……學生證?
貓眼女主播打量着上面看上去有些陰郁的高中生的面容,低聲念出了他的名字:“東京咒術高專一年級……乙骨憂太,是你們認識的人嗎?”她将卡片的正面展示了一下,也不知道這些人能不能看到。
[與星同墜:啊、乙骨君……我很看好他喔。]
[拜金女郎:關于他的新聞最近還是挺出名的。]
[滑子菇:這麽說來……果然最後是成功了嗎?]
[砂糖醬:這名字聽起來就超抑郁的。]
……你生什麽氣啊?是讨厭的人?
像是察覺了她的疑惑,拜金女郎已經解釋了起來:[畢竟是青春期嘛,不用在意的,檸檬撻。]
确實,青春期男生本身就很難懂。
善子點點頭,只是低聲感嘆了一句:“乙骨君一年級就是特級嗎?我記得特級應該很少吧。”
[砂糖醬:搞不好已經爛大街了。]
善子沒管那種聽不懂的怪話,但已經确定了一部分——這估計就是這位乙骨同學的衣服吧。
“不過……現在的高中生長得真高大啊。”她低聲感嘆,把卡片放了回去,确認口袋裏的其它東西,但除此之外這件外套能透露的情報少得過分,口袋裏只有一卷已經有些使用痕跡的繃帶和兩顆檸檬糖。
喜酸的女主播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但她沉默的頭頂卻已經冒出了小花。
[砂糖醬:……太好懂了吧你,啧、而且繃帶是什麽時尚單品啊……視覺系嗎這家夥。]
“嗯?”
[滑子菇:……抱歉。]
[與星同墜:現在笑出來的話,估計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呢,滑子菇。]
[滑子菇:請不要這樣欺負我……真的會得胃病的。]
善子完全沒聽懂:“胃病?要注意飲食和睡眠噢。”
[滑子菇:雖然很感謝……現在還是請先不要關心我了。]
與星同墜已經笑了起來。
但那樣的歡樂沒能持續下去——
[拜金女郎:等等、檸檬撻,我之前就想說了,你那是?]
然後善子才意識到到自己來到下層之後那種鈍痛從何而來——只見在這件黑色外套下面的運動服早破得不行了——它還能能勉強挂在身上多少都算是天賦異禀——那應該是刀留下的痕跡。
只見此刻在善子的運動服只是勉強挂在身上,而她的腰腹、手臂和腿上都殘留着不少似乎是被火燒、刀砍過的‘傷口’和血跡,雖然下面是完整的皮膚,但只要看到這個運動服破破爛爛的情況就不難想象此刻自己身上應該是有很多傷痕。
以這樣的傷勢來看。
夢裏的她确實傷得不輕。
因為衣服太破爛了,善子又把外套穿了回去,袖子太肥大了,她又免不了往上卷了兩圈,看向手腕——術式還是沒有回複——但善子卻由衷地疑惑了起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與星同墜:而且這裏也沒有其它人……檸檬撻你是受傷脫隊了?]
[砂糖醬:……也太狼狽了吧你。]
“不用擔心,只是夢而已。”善子搖搖頭,但是她心裏也不大輕松,“大概是有些舒服但是還能勉強行動吧。”實際上是超痛,而且戰鬥是肯定不能了,但她本來就不需要在夢中戰鬥。
應該沒關系。
[砂糖醬:受傷就快回去,羅裏吧嗦地煩死人了。]
[漂亮毒物:不能通過想象先那個、總之先把不适去除吧!?看着好吓人,真的沒關系嗎?]
但善子知道問題明顯不在這裏,而是另外一點。
……我明明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才對。
不存在于此的人也能受傷嗎?
而且。
她擡頭看向了這層夢境的陳設。
“沒法改變。”貓眼主播的語氣有些凝重,“估計是這層太靠近我的潛意識核心,而且……我想是因為這裏的預知太精确了。”
幾乎每一點都是确定的細節。
就連她出現在這裏,她的重傷也是明确預知的一部分,雖然善子仍然沒搞懂自己是如何變成這種可以離開咖啡店的狀态的。
我在這段時間裏……生活出現了這麽大的變化嗎?二號呢?
貓眼女主播忍不住往外套的衣領裏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