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與星同墜1
第15章 與星同墜1
生氣?
她才沒有。
但話是這麽說,善子一整個清早都沒跟二號說話,直到準備咖啡店開業的時候才終于搭了一句腔:“都怪早上起來就看到二號的臉了。”
“如果我的工作也包括給你當出氣包的話,工資再給我加一個零。”
“什麽啊。”木着臉的貓眼老板娘低聲抱怨,“昨天二號也很煩躁吧。”她說的正是之前招攬三號的事情,他那會兒明顯一直帶着低氣壓,明明可以像平時的客人那樣的應對的,這家夥卻偏偏要把對方将死的事情戳破到本人面前。
昨天才為他焦躁買單的善子低聲抱怨:“我也有給二號當出氣包吧。”
“那是員工的基礎保障。”
然後吧臺內外,一高一矮,同樣黑發的兩人這才對視了一秒,開始執行兩人鬧不愉快之後的店內固有程序——兩個加起來絕對有60歲的人想也不想地就一起伸手猜齊了拳。
三局兩勝。
善子全敗。
“……不準把天予咒縛的動态視力用在這種地方。”氣急敗壞的老板娘拿出手機,“下次就用手機丢骰子。”
二號哈了一聲:“你明知道我贏不了吧。”這家夥對自己的賭運倒是頗有自知之明。
“你怕了?”
“哈。”但絕不認命。
不過二號倒沒傻到把自己的勝利丢掉,他已經催了起來:“快點,真心話和大冒險,你說的。”他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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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真心話大冒險——其實也就是兩人能和諧共處接近十年的一個基本準則,互相抱怨過後一定要(忍着)難受誇對方一句,順便一提,對善子來說更難的是抱怨自己不高興的事情,而對二號來說更難的是誇獎對方。
“總感覺我更虧啊,要開口的話,我這邊是更加難開口的實話吧。”大高個懶洋洋地抱怨。
輸掉的善子倒是很痛快:“煩心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說實話……很想不用管這些事情就好了。”她撐着臉。
“約等于沒說,時間地點人物事情給我說清楚。”二號挑了挑眉。
老板娘只是把側臉靠在了冰涼的吧臺上:“都說人是會思考的葦草,但是二號是完全空心不思考的那種,我的煩惱不是很簡單嗎——當然是夢裏的事情了。”直播裏最後也不說話也不表态的人有很大可能是偏向惡意的目光(畢竟對別人的懷疑、不安視而不見本身就是一種漠視的表
現),而且不管是夢裏面還是外面都在預示着澀谷即将遇到很大的災害,“你都看過這次的筆記了吧。”
她夢到了在萬聖節前後死亡的客人。
三號在澀谷的前同事很可能會一口氣死亡。
然後昨天的夢裏,死滅洄游結界外的廢墟東京,和那個叫零士的發票術師提供的時間地點信息。
有什麽事情會在今年的萬聖節發生,地點則是澀谷,會牽扯到很多人,而她和店都沒法離開澀谷。
而目前……善子猜測那可能是一件事。
老板娘的巫女發低馬尾被她趴在吧臺上的動作帶着搭在了桌面上,藍色天線發箍在頭頂一晃一晃。
“總之就是因為看到未來所以開始難受了吧。”二號敲了敲吧臺面,提醒她還有沒說的‘大冒險’,“想逃跑?”
“稍微有點。”
那種預感到了事情太大,于是想要逃避現實的想法。
趴着的善子不情不願的聲音這才從吧臺的木質臺面折射回來:“不過這次在夢裏又靠二號幫忙才解決了事态,謝謝。”作為回禮,她從櫃臺裏摸出了特制手卷草煙推給了二號,“不可以在店裏抽噢。”
而高大的黑發男人只是短促地發出了哼的一聲……估計算是笑聲的聲音。
然後二號也交換了自己的真心話,和作為代價的誇獎。
把一條腿搭在膝蓋上,懶散半盤腿坐着的大狗唔了一聲:“昨天好像閃過了一點點之前的回憶,估計和你說的一樣吧,過去的因緣要複蘇了。”胸口仍保留着十數條紅線的家夥看向了善子。
“我不會幫你用構造紅線壓制要複蘇的因緣的噢。”善子在二號開口之前就拒絕了,“在人身上強行綁太多構造紅線的話會影響身上正常的紅線運作的,極端情況下對方搞不好會被我|操縱、”善子的話頓了頓,“總之二號明明是知道那種事情的吧。”
而二號靠在吧臺邊上:“把人訓成狗的家夥說什麽啊。”他扯了扯捆在自己脖子上,麻繩粗細、由善子的構造紅線編成的上吊繩,像是覺得這玩意兒很礙事一樣。
“我沒有把二號當成狗在養吧?”貓眼老板娘吐了口氣,“都說了,我沒有做這種事情的記憶,而且紅線保質期只有十天,在撿到你的時候二號身上就有那些永久狀态的構造紅線、”
然後她啊了一聲。
善子想明白了。
“是紅線性質的差別啊。”善子坐直了身體,摸上了自己的下巴,“夢裏面的招募規則也是這個原理……是這個意思啊。”
二號懶洋洋地回頭,只是非常疑惑地嗯了一聲。
善子打量着自己的手腕,今天早上醒來,除了那根還是半透明的線之外,手腕上居然又多了一條先天紅線,不,說是先天紅線不太正确,應該說是之前給漂亮毒物綁着的構造紅線活結在今天醒來之後就變成了死結。
“我的構造紅線和先天紅線是兩種導線,雖然作用一樣但是不互通。”善子說。
二號眯起了眼睛:“哈?”
她舉起了紅線:“以前我使用紅線的時候,一直都是綁上構造紅線,然後晚上就會做當事人的預知夢,而且只會涉及當事人,那是因為,我的構造紅線和先天紅線之間是不聯通的,就像是互相不能導電的連線。”
輸入咒力的話。
咒力只會在構造紅線裏流通往返于自己和對象之間。
只夢到當事人的預知夢,只有當事人本人來到直播。
而當她對先天紅線輸入咒力,因為她不想看太清楚一個人的命運,咒力會順着自己和對方的線,剩餘的咒力會跳躍到下一個人,再下一個人身上——就像上次一樣。。
二號明顯因為不清楚她夢境裏直播的情況,只能露出有些疑惑的面孔聽着。
“假如,夢裏的觀衆也是根據這種規則出現的呢?”
因為漂亮毒物是通過她的構造紅線入夢的,所以,新增的觀衆只有她一個人。
而砂糖醬的預知夢是通過自己的先天紅線開始的。
善子舉起手,看向了自己身上那根半透明,還沒成型的紅線——
“所以,在夢到他的未來的時候,咒力也許會輻射、跳躍到他的周圍的人?”但是那是憑借什麽規則挑選跳躍的呢?随機?和他本人的聯系緊密程度?
總感覺不是這兩種情況。
善子摸着下巴:“難道是以‘被卷入了同個事件’的因緣來判斷的?共同在場的人?”
那麽,那個怪力也會在直播間嗎?
而二號已經不感興趣地啧了一聲,打開煙盒确認起了內容物。
“不是說想逃跑嗎?倒是先假裝逃跑看看啊。”黑發男人懶洋洋地說,“你就是這種沒用的溫柔和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地方最煩人。”
善子看向了二號。
“只是完成大冒險,聽不懂嗎。”套上紅圍裙的男人舉起了煙盒子,“反正也輪不到狗來指揮主人怎麽行動。”
他的意思再簡單不過——思考是善子需要做的事情,他只要去執行就行了。
二號從吧臺後面摸出了打火機。
善子這才反應過來:“只是誇我一句,二號幹嘛每次都要不好意思啊。”
“嗯嗯,是啦、是啦。”黑發男人講不好是不好意思還是單純懶得抵抗,他灰藍色的眼睛沒看向善子,只是雙手插兜,背身用肩膀頂開門出去抽煙了。
*
而三號在八點上班的時候,就是被二號害羞的餘波給傷害到的。
被老板娘抓着幫忙梳理想法——然後被教學助理二號一邊演示一邊用紅線直接纏住了脖子。
三號先是半懂不懂地雙手抱胸:“在夢中也出現了‘跳躍’啊……不過,這樣說來,老板娘比起不能給我綁紅線,其實更偏向于可以綁但是會有不好的副作用?”
那位面癱老板娘看上去不太想細說這種事情。
而二號估計是察覺到了這點,直接轉移了話題,順勢用染色過的線卷住了他的脖子。
“這是民俗中,因緣會防止人墜落深淵,也會讓人窒息的意思。”一般來說是負責當‘沒頭腦’的那位高大店員一邊用胳膊鈎住了三號的腦袋。
幹涉命運?
我看是直接殺死吧!嗯、死掉的話确實命運被|幹涉了呢。
負責‘不’的三號慌張地掙紮,已經忘記了之前的疑問:“根本沒有這種民俗你不要睜眼說瞎話!你根本就想勒死我你根本都沒有猶豫,拒絕同事把焦慮撒在我身上!”
“二號這樣根本沒用力已經是內心非常掙紮的體現了。”老板娘的貓眼只盯着手裏的咖啡壺,她在店裏主要負責‘高興’,“他是在親近你,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老板娘你不要鼓勵他,是說為什麽要欺負我啊!”
“三號也會威脅人了,進步真大,沒事,生氣就給二號一拳就行,他不會還手也不會受傷的。”善子慫恿道。
而二號只是哼了一聲:“狗是需要确認團體內階級的,你不清楚嗎?”
“我的自我認知姑且是人類。”
“有什麽不好?只要舍棄自尊心就行,又不用思考,很輕松。”
“狗是不用拿工資的吧!”
“噢,那我是狼人好了。”
“真圓滑啊。”
門口傳來了有客人來的叮咚聲——那是個年紀大約是三十多、四十多歲的男性,他的黑發被蓄成了刺猬平頭,穿着一身西裝。
二號的手松開了,三號有些慌張地想要接待客人。
而善子已經介紹了起來:“啊,三號,不用特別招待他的。”
“就算是熟客,也不用這樣吧,老板娘。”話是這麽說,那個客人卻已經露出了笑容,來到了吧臺邊上,他對着二號熟絡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三號,“新人?”
站在吧臺後的善子已經為三號介紹起了來人,她向兩邊伸手示意:“這是店裏的熟客也是半個外援,孔先生,這邊是我的新店員三號。”
“啊,這裏最好不要說名字,我就不多說了。”被稱為孔先生的男人從口袋裏摸出了名片,“請多指教。”
三號拿過了名片。
小小的卡片上只印着職務和
電話號碼。
[孔時雨,中介人]
“中介人?”三號的疑惑直接從嘴裏吐出。
而站在他旁邊的孔時雨已經對着老板娘點起了單“上次那個米酒還有嗎?啊、主食的話我想吃速食拉面。”然後那個小夫發型才轉過頭來,“那是以前沒用完的舊名片,現在基本上只在給一兩個老主顧當中間人了,組組局、幫忙介紹人力工作什麽的。”
孔時雨露出了笑容:“老板娘偶爾給的好東西也可以讓我處理噢,會給你算個好價錢的。”
好東西?
三號看向了善子。
“嗯,多半是不感興趣的家夥送的禮物,因為大多是古董,還挺值錢吧。”面無表情·富有且慷慨的老板娘語氣淡淡地歪着腦袋。
那是什麽?不感興趣的家夥?追求者嗎?
而三號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
那邊的孔時雨已經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老板娘這次找我來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做吧?”
“想請你和二號一起出差搜查幾個人,畢竟我和咒術界是斷緣狀态,想找也是找不到的。”
*
冥冥從辦公室離開了。
而五條悟則是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有些煩惱地诶了一聲。
今天冥冥好歹是來了一趟高專——在收咨詢費的前提下。
兩人确實交換了一番情報,但更多的收獲全在知道了要搜查的方向,并沒有得出太多的答案。
“伊地知——這個費用我要報銷。”白發掃把頭轉手就把請款單遞給了旁邊的輔助監督,“畢竟要應對之後可能會出現的大規模災害,這個應該算是公務支出吧。”他語氣裏滿是就算伊地知說那不是公務支出,自己也會讓它成為公務支出的意思。
中分頭的眼鏡仔只得伸手接過請款單,還沒來得及确認裏面搞不好是天價的一級術師咨詢費明細,請款單的紙條上就又被蓋了一張紙。
一眼就能看到是五條悟那不走心的抽象塗鴉,勉強能看出個人型的火柴人被油畫棒塗上了黑色的頭發和紅色的……吊帶衫?吊帶裙?而火柴人的旁邊則是一個不知道是拿着的三叉戟還是什麽的圖騰。
“是紅色圍裙,圍裙上面有個叉子logo,裝看不懂的話我會生氣噢,伊地知。”
誰看得懂啊?你畫的那個鬼畫符——明明是天才就不要總是在這種地方偷懶吧!
“不、五條先生我是真的沒有看懂……”瘦削的眼鏡仔已經因為壓力而胃疼了起來,“所以……這個是?”求生欲讓他勉強把話題拉回了正軌,免于被掌掴威脅的定番發展。
以繃帶蒙着眼睛的特級教師坐在轉椅上用腳蹬着地面轉圈:“伏黑甚爾,他的名字。”旋轉四周半的大齡兒童一邊轉出了殘影一邊還嘀嘀咕咕,“我說呢,那個時候他果然是跑掉了……不過二號又是什麽稱呼?說起來這個LOGO也很眼熟啊……唔、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五條悟像是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被他逮住的伊地知已經産生了非常不妙的預感,他擡手,試圖掙脫被職場欺壓的命運:“那個,五條先生……總之我先把報銷單據和最近的工作整理、”
“啊。伏黑甚爾的事情也拜托你搜查一下哦。”從飛速旋轉中突然暫停的五條悟笑着舉起了一只手,直接一個光炮轟飛了伊地知的逃生路線,“畢竟你跟各地負責監控異常情況的窗應該也很熟悉吧。”
我不熟悉!
伊地知是想這麽說的,但他确實不僅熟悉,還把好幾個片區窗的負責人員的聯系方式都背下來了,于是一臉憔悴的輔助監督只能萎靡地回答:“明白了……”然後這位看着更老相的學弟才擡頭,“不過五條先生是沒空調查嗎?您到處出差的話應該更隐蔽,也更便于搜查這種事情吧?”
“我有別的事情要調查啦。”這麽說着的五條悟表情難得露出了些許煩惱,卻不像是要去哪裏工作,只是拿出了手機,“超級重要的。”
掃把頭對着伊地知擺擺手,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走廊方向走去。
他邊走邊翻動着聯系人,手指在屏幕上撥弄了半天才最終找到了目标人物的聯系方式。
猶豫了片刻,五條悟撥通了電話。
“……是你吧?”他站在走廊的盡頭,透過窗戶看向外面,“偏偏找了個現在的我才知道的昵稱,這什麽惡趣味?”
然後那個人的名字才從他嘴裏吐了出來。
“傑。”
*
2006年。
“所以說啊——”五條悟大岔着腿坐在椅子上,他以手肘撐着課桌,托着臉,把筆放在嘟起的嘴唇上面,“‘與星同墜’是什麽會對着古文課本流淚的家夥才會起的昵稱啊。”
而坐在他旁邊的夏油傑诶了一聲,明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應付式地囑咐:“你都說了三遍了,只是稍微對你說教了兩句,有這麽讨厭嗎?”
“跟他又不熟,他誰啊!啧。”墨鏡男高露出了小夫嘴。
然後黑發DK這才思考了片刻:“術師的話,搞不好是天元的崇拜者之類的會用的稱呼?”
“誰知道。”
“不過你這是在看什麽?”夏油傑看向五條悟在草稿紙上畫的紅藍組合的鬼畫符,“筆記?”
白發男高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是通關秘籍!畢竟已經看到了咒力運行方式的話,稍微預習一下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而剛抽煙回來的硝子只趕上了尾巴,于是她只是吐槽:“你那是寫輪眼嗎,有這個功夫為什麽反轉術式就是學不會呢?”
兩個男高額頭上都露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