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安窈大學一畢業就拿她做短視頻的全部積蓄在京南買了一套房子, 這些年因為工作原因一直沒怎麽住過，現在她放緩了工作節奏，正好住進去修養。
由于昨天過得過于跌宕起伏, 今天舟車勞頓累得不行，明天一早還要上班, 所以陳見月把安窈安頓好後趕緊回家補覺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才總算恢複了精神。
出門的時候陳見月打着哈欠，門都帶上了才發現圍巾沒拿, 想着反正等下也是開車去學校，沒戴就沒戴吧。
老舊小區沒有電梯, 陳見月踩着破損發灰的水泥樓梯走到單元門前時，傅雲歸高大颀長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寒冷冬日的早上, 他一身純黑廓形毛呢大衣，內搭同色針織衫和西褲, 頭發梳得整齊利落, 兩條長腿前後交疊着, 正慵懶随意地倚在車門邊，一只手握着手機似在發消息，另一只手随意地扶在車前蓋上。
見到她出來, 傅雲歸眼裏漾出明亮的光，他放下手機直起身子，朝她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嗡嗡”一聲輕響, 陳見月收到他的消息：“我在你家樓下。”
她走過去, 微皺起眉頭看向他和他身後的車，問：“你怎麽來了？”
“來送你上班。”
傅雲歸靜靜地看着她走近, 眼中帶着溫柔的笑意。
“你？送我上班？”
陳見月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就差沒說你是不是有病了。
京南大學離她現在住的小區不過十分鐘的車程, 而傅雲歸從湖光山麓開過來要四十分鐘，這其中還不算早高峰堵車的時間，更何況他花十分鐘送完她後還要再開一個多小時去雲想上班，一來一回一早上快三個小時沒有了，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我自已有車，不用你送。”陳見月知道他是好心，所以硬是把吐槽咽了回去。
“可是我想送你。”他見陳見月縮着身子，很自然地解下自己的深灰色圍巾系到她身上，一點不嫌麻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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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淡淡清冽香氣的圍巾上還殘存着他的體溫，柔軟的羊絨布料蹭在陳見月的鼻尖，她能理解情侶之間剛複合想多見面的心情，但真的沒有必要。
“呃……”
正欲再勸，話還沒說完便被眼前人一把撈進懷裏，寬大的廓形毛呢大衣将她一整個包裹在裏面，蠶蛹一般只露出一個頭。
腰背被兩股力道輕扣着，清冽微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有沒有想我？”
措不及防被人制住，陳見月仰起頭有點想笑，呼吸的白氣在空中飛舞飄散。
明明昨天才見過面，今天就問有沒有想他，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粘人？
“沒有~”陳見月故意t說。
傅雲歸的手果然一松，低頭看她，表情有點委屈，“為什麽？”
“我昨天一閉眼就睡着了啊，哪有功夫想你？”她忍着笑。
傅雲歸：“也沒夢到我？”
陳見月：“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我又沒有想你，自然就夢不到啊~”
傅雲歸：“那不行，你從現在就要開始想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夢到我！”
陳見月：“哪有你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連別人的夢也要控制？”
他湊上來，在陳見月的唇上輕含了一下，分開，帶些輕挑道：“我就是這樣不講道理，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陳見月忍着笑，想起還要去上班，實在沒時間跟他繼續拉扯，便推開他想走，沒想到又被他撈回來。
“傅雲歸！”
正欲發作，忽然聽到他擡手跟人打招呼。
“江律師？”
陳見月回頭，循聲望去，江柏一身職業西裝，外套一件長款羽絨服，鼻梁上駕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從單元門裏出來。
江柏家在一樓，剛才開門的時候就看見眼前的場景了，本來想不動聲色直接走的，沒想到被傅雲歸叫住。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的愣頭青，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打官司也不可能一直贏，更何況陳見月已經明确拒絕過他了。
之前不知道她和傅雲歸已經在一起了，所以還心存僥幸，現在都親眼看到了，他自然也不會去自讨沒趣。
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他江柏。
“傅總。”他停下來，禮貌性地微笑。
陳見月以為周圍沒人才許他胡鬧的，乍一看見江柏，臉瞬間臉紅得像柿子，推着肩頭傅雲歸的手直往旁邊躲。
傅雲歸哪會那麽容易讓她逃掉，幹脆沿着她的手臂往自己身邊一拉，牢牢把人摟在懷裏。
陳見月沒辦法，只好面朝江柏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江律師，早上好！”
江柏點點頭：“陳老師，早上好。”
“江律師也住這裏？”
傅雲歸這話是明知故問，早在江柏在雲想說他也想教訓一下黃智坤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他是沖着陳見月來的，所以提前查了他的資料，而且江柏之前還在會議室門口特地給他演了一出，現在他又怎麽能不禮尚往來？
“家裏的老房子，暫且先住着。”江柏回答。
傅雲歸笑了下，摟着陳見月的那只手始終不松，甚至身子更向她靠近了一些，任誰都能看出他們的親密，“等地泰的收購案結束，江律師應該就能換一套了。”
地泰這種規模的收購案，傭金自是不菲。
“那就先提前謝謝傅總了。”江柏說完後沒有多聊，開車去上班了。
江柏走後，陳見月問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傅雲歸說是工作上認識的，陳見月将信将疑，因為她感覺他明顯對江柏有敵意。
江柏走後，傅雲歸非要送她去上班，陳見月拗不過，只好随他去了。
“晚上下班我來接你？”
京南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樓下，傅雲歸把車停好。
陳見月解開安全帶，“不要，我晚上騎共享單車回去。”
她說着，恰好看見胡老師騎電動車過來，趕緊躲避似的把頭低下去，一直等到胡老師拿完包進了學院樓才緩緩擡起來。
察覺到陳見月的刻意回避，傅雲歸原本上揚的嘴角有些下垂，俊眉不自覺地蹙起，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但更多的是失落，問：“為什麽？”
陳見月把圍巾還給他，背好挎包準備下車，“騎車方便啊。”
“你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他注視着她，直白地問。
陳見月開車門的手頓住，車內突然安靜下來，她有些猶豫，半晌之後還是決定說清楚。
“我只是想把工作和生活分開，雲想現在跟學校有合作，你又是雲想的CEO，這樣會少很多麻煩。”
傅雲歸雖常年生活在國外，但大部分時間接受的是中式教育，他知道中國是個人情社會，所以也能理解陳見月的擔憂。
倒不是說公開之後一定會有什麽影響，只是很多麻煩是突然冒出來的，難以預料。
意識到是自己曲解了她，傅雲歸有些歉疚，他握住陳見月柔韌的手指，慢聲道：“那我晚上在學校門口等你？”
京南大學有八個門，只要避開離生命科學學院最近的門，被撞見的風險就近乎于零。
“好！”陳見月朝他粲然一笑。
……
晚上下班，陳見月騎了輛校園內的共享單車去離生命科學學院最遠的南門口，剛到附近，就瞧見傅雲歸站在路邊被幾個女生圍着要聯系方式。
他不知說了什麽，其中兩個女生失望地離開，另外一個女生則很堅持，一直站在他面前不願走，不停地在跟他說話。
陳見月也不着急，饒有興致地看傅雲歸的反應。
“同學，我說了我有女朋友了。”
畢竟是在學校門口，面對的是學生，傅雲歸不好把話說得太重。
那女生踩着一雙厚底圓頭鞋，大冬天下半身只穿了一條格子短裙和薄絨打底褲，金色的長發披散在玫粉色搖粒絨外套上，包上還挂着一個月球小貓玩偶，毫不在意地說：“我知道，加個微信認識一下嘛，就當交個朋友，交個朋友也不行嗎？”
傅雲歸無奈，只好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嘴唇微啓，毫不留情說：“我讨厭月球小貓。”
那女生從頭到腳都是月球小貓的周邊，此話一出，她果然閉嘴，還略帶些不滿地悻悻走了。
“帥哥，加個微信？”陳見月笑着走過去打趣。
見到她來，傅雲歸剛才還板着的一張臉恢複明朗，眼角微揚，他拉起陳見月的手，“想加，但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還拉我的手，渣男！” 陳見月故作惱怒，甩開他。
傅雲歸笑着摟上來，下巴抵在她的額頭，“那你呢，我這樣抱着你你男朋友會不會生氣？”
陳見月仰頭，面露疑惑：“男朋友？什麽東西？沒聽說過。”
笑鬧過後，去火鍋店的路上，陳見月想起給傅雲歸的備注還沒改，點開微信正要重新編輯，猛地瞧見頭像框裏自己的照片被吓了一跳。
“誰讓你用我照片當頭像的？”她登時豎起了眉毛。
“這是我的私人號，裏面沒有學校的人。”他一邊開車一邊解釋。
陳見月生氣的點才不是這個，而是他竟然用她十年前的照片當頭像，那時候又土又不會化妝，多醜啊！
她氣呼呼地去拿他的手機，“密碼。”
“0715。”他乖乖答。
0715？那不是那次的房間號？
陳見月擡頭瞪他一眼，小聲嘟囔：“變态。”
傅雲歸（不明所以）：“？”
改頭像時，陳見月點進他的相冊，随便往上一滑，發現裏面滿滿當當全是她的照片，而且這些照片點開後還都有微博的水印。
“你偷看我微博？”她驚訝。
“微博是公共平臺，怎麽說我是偷看？”傅雲歸臉上有笑。
陳見月撇撇嘴，記仇地點進他的微博想看看他的ID是什麽好把他拉黑，沒想到一點開就被刷刷跳出來的紅點閃了眼睛，定睛一看，他竟然有十幾萬粉絲？
“你、你是MOON！？”
陳見月快驚呆了，傅雲歸竟然就是跟她在微博上互關了好久的星空攝影博主！天知道，她現在用的手機壁紙還是他拍的照片！
這麽一想就都串起來了，難怪她第一次看見傅雲歸的微信頭像時就覺得那照片眼熟，難怪他家陽臺有天文望遠鏡，難怪他作為一個陌生人沒被自己移除粉絲！
陳見月突然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看我隔三岔五在你微博底下吹彩虹屁你很得意吧？”陳見月斜眼看他。
陳見月是個有素質的網民，每次在博主那裏拿圖都會先誇贊一番，畢竟是在網上白嫖，總得給一點鼓勵不是？
傅雲歸開着車，笑而不語。
其實，把星空攝影當□□好是在十年前，那時候傅雲歸久久走不出情傷，為了轉移注意力，去北極拍了一次極光，本是随手分享，不曾想陳見月竟刷到了他，還關注了他。
國內的聯系方式被注銷後，這個賬號成了他唯一一個能看見她，與她産生聯系的地方。
可能是特別的緣分，讓他們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一起。
他們預定的餐館是新街彙一家很有名的川渝火鍋店，全國連鎖，今年剛開到京南。
陳見月和安窈上學的時候就經常吃火鍋，京南地區的火t鍋店幾乎都被她倆吃遍了，所以聽說這家店開來京南時，陳見月第一時間買了套餐券準備嘗嘗。
搶券的時候本打算跟安窈一起來的，可惜現在安窈在保胎，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只好便宜傅雲歸了。
“網上說這家麻辣牛肉很有名，不知道跟今城火鍋比起來怎麽樣？”在店內坐下後，陳見月擦擦餐具準備去調蘸料。
“今城火鍋？”傅雲歸端起桌上的茶水壺，幫她把玻璃杯倒滿。
“就是我家附近的一個老火鍋店，本來只是一個小店，前幾年被明星給帶火了，現在開了好多分店，他家麻辣牛肉絕了！”陳見月想想都流口水。
“這麽高的評價？”傅雲歸放下茶水壺。
“下次有空帶你去吃。”陳見月說着站起來，指指他面前的蘸料碗問：“你要調嗎？”
傅雲歸搖搖頭。
鍋底好的話原味火鍋也好吃，但陳見月更喜歡加個醋油碟，尤其是拌上一點小米辣和白糖，更能激發食物的鮮香。
她去小料臺調蘸料，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往回走的時候發現傅雲歸身邊又站了一個女生，見到陳見月回來才不好意思地捂臉跑了。
“傅總真受歡迎啊~”她陰陽怪氣。
傅雲歸喜歡看她吃醋，“生氣了？”
“怎麽會？畢竟男人的容貌女人的榮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她坐下，聳聳肩。
“你不生氣我就放心了。”他故意說。
陳見月用筷子戳戳小料碗裏的調料，輕哼，“有什麽好生氣的，你又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安窈說陳見月對他是見色起意，哪怕都已經把小時候的事忘了，卻還記得當初一起玩的小男孩長得好看，從小到大都吃他的顏。
傅雲歸也有自知之明，不會自負地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但是陳見月當着他的面拿他跟別人比較，他就不得不為自己據理力争了。
“你說見過最好看的人是誰？”他問。
這話還真不是陳見月瞎扯的，她四五年前真的見過一個驚為天人的男人，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材全都完美得無可挑剔，穿着一身雙排扣西裝，利落優雅地從一輛勞斯萊斯上下來，說是王子也不為過。
說起來還有點巧，就在今城火鍋門口，那時候陳見月騎電動車回家路過，差點因為看帥哥闖了紅燈。
“反正不是你！”
她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說出來反倒像瞎編的，幹脆不說。
說話間的功夫，鍋底和燙菜已經上了，陳見月愛吃辣，也能吃辣，幾乎把辣鍋包圓了，她見傅雲歸一直吃菌湯燙素菜，特地涮了半碟麻辣牛肉給他。
“你嘗嘗，還挺好吃的。”
傅雲歸接過來，放了一塊到嘴裏，剛吞下去沒兩分鐘臉就開始泛紅，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水。
“有這麽辣嗎？”陳見月看他反應很大的樣子。
他放下水杯，搖搖頭，“還好。”
“那你臉怎麽紅成這樣？”
傅雲歸的臉從脖頸一路紅到耳尖，像剛炖熟的糖藕。
“有點熱。”他脫下身上的外套，誇起牛肉，“挺好吃的。”
“是吧！”陳見月說。
吃完火鍋，陳見月去了趟衛生間，回來發現傅雲歸似乎在就水吞什麽東西。
“你在吃什麽？”她以手為槍，抵在他面前，仿佛他是因為偷吃被抓獲的罪犯。
傅雲歸擡頭，忍俊不禁，從桌上拿起兩個火鍋店送的百香果味的薄荷糖交上去：“是薄荷糖，警官。”
陳見月喜歡百香果，大發慈悲放過他，接過來嚼巴嚼巴把兩顆都吃了。
“好吃，判你無罪！”
前段時間陰雨連綿，京南的天空總是籠罩着厚厚的雲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今天天氣放晴，雲霧散開，明月和繁星都探出頭，映照在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上，教人心曠神怡。
“今晚月亮好亮！”出了大廈，陳見月欣喜地指着頭頂皎白的月亮。
繁忙的商業區街道上，行人們裹着厚厚的棉衣三五成群地走過，呼出的白氣與街邊的煙火飄散在空氣中，天空的上與下形成鮮明的對比。
“想看得更仔細一些嗎？”傅雲歸站在她身旁，淺笑着問。
傅雲歸家有一架天文望遠鏡，之前去是白天，沒用上，今晚天氣晴朗正适合星空觀測。
傅雲歸把她帶去家裏，打開門，從鞋架拿出一雙毛絨拖鞋放到她腳邊。
陳見月記得上次她來明明還沒有這個。
“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穿上拖鞋，尾音微揚，帶些狡黠地問。
傅雲歸佯裝沒聽懂，“什麽？”
“沒什麽。”
她聳聳肩，熟門熟路地走進他房間，那架天文望遠鏡就在陽臺。
“真的能看到月球嗎？就像你拍的那些照片裏一樣的月球？”陳見月好奇地把眼睛湊上去，因為沒有操作過所以不敢亂動。
傅雲歸細心地幫她調整好望遠鏡的角度和焦距，問：“看見了嗎？”
為了更好的觀測效果，房間裏沒有開燈，月光如水，灑在陳見月白皙的側臉上，她停在觀測鏡前，嬰兒般卷翹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淺淡的陰影，月亮的清輝盛在她的眼睛裏，柔和、寧靜。
望遠鏡裏，月亮有了實體，清晰的面貌展現在眼前，帶着外星球的神秘。
“哇！真的能看見！好漂亮！”
陳見月興奮地抓住他的手臂，目光不移，感嘆于宇宙的神奇與美麗。
月光下，傅雲歸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她身邊，視線定格，沉靜的眼裏是她的倒影。
“嗯，很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