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傅雲歸剛一接通電話,便聽見裏面陳見月焦急的聲音。
“你說。”他正色。
“有個學生突然聯系不上了,麻煩你幫我查一下她今天有沒有出你們園區的記錄,她叫劉文珊,就是這批實習生裏的一個。”陳見月快速把相關信息報給他。
“好,你先別急,我馬上找人查,十五分鐘內給你消息。”
傅雲歸安撫她,挂斷電話後立刻聯系了保衛部門。
雲想藥業每個門都有人臉識別系統,如果劉文珊離開了園區一定會有記錄。
十分鐘不到,傅雲歸回複她劉文珊今天沒有出園記錄,應該還在園區裏,他們現在已經在派人找了。
陳見月不放心,思之再三還是下樓開車趕去了雲想藥業。
陳見月趕到時傅雲歸已經先一步到了,見她風塵仆仆趕來,身上還穿着單薄的裙子,立馬脫下風衣披到她肩頭。
“劉文珊呢?找到了嗎?”陳見月顧不得其他,着急地問。
“園區裏能藏人地方不多,保衛已經全部出動在找了,你先去我辦公室坐一會,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這種時候陳見月怎麽可能坐得住。
“我也去找吧,多個人多份力。”
陳見月往以前來過的實習生樓那邊走,她對園區的環境不熟,盲目瞎找沒有意義,劉文珊到雲想的時間不長,跟她最熟的還是她室友。
陳見月找到另外兩個實習的女生,問她們劉文珊平常的活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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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生想了一會兒,說她們平常都是四點一線,制藥車間、實驗室、食堂和宿舍,都是一起行動,實在沒有其他的了。
陳見月問傅雲歸,這四個地點附近有沒有什麽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傅雲歸想了一下,食堂旁邊有一個用以消食的人工觀景湖,湖邊水草很深,人藏在裏面不易被發現。
陳見月趕緊往人工湖的方向去,她打開手機手電筒,仔仔細細搜尋着。
傅雲歸沒有阻止她,也打開手電筒跟她一起撥開岸邊的水草尋找。
燈影晃動時,餘光處,傅雲歸捕捉到一瞬細微的反光,他憑着感覺摸索過去,腳踩在石頭上,半踏進冰冷的湖水裏,撥開木拱橋下橫生斜溢的半人高蕨類植物,終于在橋洞下找到了縮在裏面哭泣的劉文珊。
雲想藥業的工牌上有一條反光帶,劉文珊用手攥着,只露出了一小點。
“找到了。”傅雲歸說。
陳見月聞言迅速趕過來,把劉文珊從橋洞裏拉出來。
“沒事吧?”她低下頭看她,擔憂地問。
陳見月找到她第一件事不是責怪,而是關心,劉文珊繃不住,一下子哭了出來。
“老師……對不起……”
其實劉文珊不是故意要躲起來的,只是習慣了難過的時候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待着。
她每天從這裏經過,知道過了飯點附近就不會有人,而橋洞下有一塊大鵝卵石可以坐,周圍又有水草擋着,這才把這裏作為自己的宣洩基t地。
劉文珊的家庭條件一般,家裏還有個上初中的弟弟,本來日子過得還可以,可是今年她父親做生意失敗賠了很多錢,母親想讓她畢業後立馬回家工作幫忙還債。
劉文珊交了一個男朋友,男方目前在南蘇讀大四,他想讓劉文珊跟他一起考研,考到同一個大學結束異地。
劉文珊本來也打算跟他一起考研的,可是家裏出了這樣的變故,她實在沒辦法全心全意地準備,就算考上了,她大概率也無法安心去讀。
男友看出了她的動搖,告訴她家裏的窘況不是她造成的,她應該多為自己考慮,就算不考研去工作,錢也不要全給家裏。
劉文珊知道男友的話并非毫無根據,可她又不願相信從小把她養大的父母會這樣算計自己,所以他拿男友的話去質問父母。
父母勃然大怒,大罵她是白眼狼,說她男友不是好東西,是想阻止她把錢貼給家裏,以後結婚好謀取她的財産,占她的便宜,命令她跟男友分手。
劉文珊分不清誰說的是真的,跟家裏大吵了一架後男友也讓她做決定,她實在太痛苦了,所以才會躲在這裏哭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陳見月不是判官,斷不了對錯,只能盡量去安慰開導她。
“人生有時候就是要做一些決定,一段關系,親情也好,愛情也罷,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了,及時抽身或許也是一種選擇。”
“我們都是獨自來到這個世界的,習慣獨立是成長的必經之路,無論如何,沒有什麽比你自己更重要,所以一定要好好愛護自己。”
劉文珊吸吸鼻子,擦掉眼淚,“陳老師,我會好好想清楚的。”
陳見月摸摸她的頭,把她送回寝室,讓她以後想要傾訴的時候随時聯系她,千萬不要這樣一個人躲起來了,也請她室友平時幫忙多注意一些。
離開雲想的宿舍樓後,傅雲歸看着她疲憊的身影,“我送你回去吧。”
陳見月沒有拒絕,這一晚上心情像坐過山車,她是真的累了,沒有力氣了。
“嗯。”
從雲想回市區的路上,陳見月想起要交代他的事,“傅總,這些孩子年紀小遇事容易鑽牛角尖,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以後還要麻煩雲想這邊按時查寝,關注學生的行動軌跡,加強實習生日常管理,有事及時聯系我。”
今天晚上這件事确實是雲想這邊管理不嚴,作為雲想藥業京南分公司負責人,傅雲歸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抱歉,這種情況以後不會再發生。”他向她承諾。
到達陳見月家樓下後,傅雲歸把車停穩,陳見月打開車門,将身上的風衣脫下來還給他。
“謝謝。”
傅雲歸從車頭邊繞過去,接過,将衣服挂在手臂上,“你剛才說的也是你心裏的想法嗎?”
昏黃的路燈下,他站在秋風裏,影子被拉長。
“什麽?”陳見月沒反應過來。
“一段感情,不舒服,就抽身。”
陳見月不明白他這麽問的用意,反問:“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傅雲歸搖搖頭,“我只是和你想的不太一樣,一旦感情能夠建立本身就很不容易,遇到問題更應該積極去解決,這不是妥協,不是軟弱,而是珍視。”
是這樣嗎?
陳見月不知道。
也許傅雲歸說得對,只是陳見月習慣了用逃避去解決問題,比起可能受到的傷害,她寧願縮回殼裏逃得遠遠的,她總是想做先走的那個。
“也許吧。”
她不置可否,轉身往單元門裏走去。
“陳見月……”傅雲歸叫住她,“晚安。”
陳見月的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回頭看他。
晚安。
她在心裏說。
*
周六上午,陳見月一覺睡到了九點半,而十點鐘聯誼就開始了,吓得她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死了死了要遲到了!
聯誼的場地在市郊一個很有名的風景區,叫明鏡湖,離京南大學不遠不近,那裏還有一個商業露營基地,一到周末就有很多人。
陳見月一邊刷牙一邊拿手機給易本正發消息,想讓他待會兒幫自己打個掩護,她收拾好立馬就過去。
打開手機才發現,易本正八點的時候就發消息問她今天怎麽過去,要不要一起。
陳見月咬着牙刷雙手敲字回複:“不好意思我剛醒沒看到消息,你到了幫我觀察下情況,看看點不點名,我盡快過來,感謝!”她發了個“抱拳”的表情。
消息發出後沒多久,易本正回了個“OK”的表情。
陳見月随便套上一件小西裝和牛仔褲,頭都來不急梳,用手指扒拉兩下別個發箍就出門了。
汽車發動,一路油門,終于在十點一刻的時候趕到了聯誼場地。
那是一塊臨湖的綠茵草地,周圍有山有水有樹林,陳見月到時,他們第一輪自我介紹環節已經結束了。
陳見月狗狗祟祟地混到易本正邊上,小聲問他:“點名了嗎?”
易本正搖頭,“沒有。”
陳見月捂着胸口長籲一口氣,“還好還好,吓死我了。”
轉念一想,不點名的話,那她豈不是可以不用來?
頓時又一陣後悔,早知道就不那麽着急忙慌出門了,應該先等易本正反饋情況再看的。
算了,來都來了,那些小點心看着還怪好吃的,就像胡老師說的吧,當來吃自助餐的。
陳見月早上起得倉促沒來得及吃早飯,趁着工會主席拿話筒在前排發言的空擋悄悄摸了幾個圓面包塞進嘴裏。
“吃嗎?”她順了一個給易本正。
“我吃過早飯了。”易本正說。
手拿過的面包也不好再放回去,陳見月幹脆又吃了一個。
雖是秋日,但今天是晴天,溫度還不低,陳見月穿着黑色的小西裝,沒一會兒便覺得熱了,額角直冒汗。
“她怎麽還沒講完?”陳見月抱怨,問易本正,“這附近有衛生間嗎?”
易本正給她指了個方向,“那邊有。”
“哪兒?”陳見月張望。
“那邊,湖東邊。我帶你過去吧。”他說。
“咱倆都走了待會兒被發現怎麽辦?”陳見月擔憂。
“沒事,反正一會就回來,難道還不許上廁所嗎?”
易本正很坦蕩,一點都不擔心,大咧咧往衛生間的方向去,陳見月看其他人都沒什麽反應,就也跟着去了。
那個公共衛生間的位置很隐蔽,在湖東邊的樹林裏,沒人帶着還真不好找。
“你怎麽知道這兒有個衛生間?你以前來過?”陳見月問他。
“工會每年聯誼都在這裏。”他回答,“你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陳見月哪好意思再麻煩他,向他擺擺手,“不用,你回去吧,我認得路了。”
與此同時,寬廣湖泊的另一邊,雲想藥業的創始人雲有讓看着十米開外的外甥一竿接一竿地上魚,酸得連嘴裏的口香糖都變了味道。
“今天這湖裏的魚遇見你真是倒了黴了!”
雲有讓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雖已年過不惑,但看起來還跟三十幾歲一樣,有點曾經流行的雅痞大叔的意思。
“那怎麽辦?我放回去?”傅雲歸站起來收竿,作勢要把水箱裏的魚倒回湖裏。
雲有讓急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哎,你別!”
發現傅雲歸是在耍他,氣得用手邊的魚食砸他,“臭小子!”
傅雲歸笑着把魚從鈎上拆下來,丢到水箱裏,“我去趟衛生間,你幫我看會兒竿。”
雲有讓拍拍手上的魚食,架好魚竿,沒好氣,“我也去!”
傅雲歸和雲有讓一前一後往湖東衛生間的方向走去,還未待走近,遠遠便看見陳見月從裏面走出來。
“那不是……”
雲有讓話沒說完,便見一個男人等在衛生間門口給陳見月遞了張紙讓她擦手。
“咦,你怎麽沒走啊?”陳見月正在甩手上的水,順勢接過來。
“等你。”易本正說。
陳見月擦完說了聲謝謝,“等我幹嘛,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迷路。”
易本正沒接話,只說:“走吧。”
陳見月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雲有讓看完這一幕,十分同情地拍拍傅雲歸的肩膀,嘆氣搖頭,“小子,你要加油了啊!”
傅雲歸撥開他舅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喂,你幹什麽去?”
傅雲歸沉着一張臉。
“去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