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二天上午,陳見月醒來時天已大亮,枕邊早已沒了傅雲歸的身影,就連昨晚被随意扔在地上的他的衣服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陳見月瞥向床頭疊放整齊的自己的衣服,床側被主動清理過的垃圾桶,一整個被自己無語笑了。
虧她昨晚把他拉進來的時候心裏還有點罪惡感,覺得自己因為見不得別人好就想拉別人共沉淪未免太過卑劣,甚至在他小心翼翼顧及着自己的感受時還心存幻想,覺得他是不是也沒有忘掉她,是不是心裏也還有她?
現在看起來,她就是一個大傻X,人家爽完提上褲子就走了,她還擱這兒自我感動呢?
“陳見月,都十年了,你是一點腦子也不長啊!”
她自言自語,要不是怕臉疼,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陳見月麻溜起身穿衣,去衛生間沖了個澡直接下樓退房。
算了,大不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
回到京南,陳見月只在家休息了兩天又恢複了牛馬的生活,一直到開學準備周過完,老生返校開過第一堂班會,她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只要明天順利把學生送到實習點,她的第一階段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
“陳老師,明天送點你一個人可以嗎?”
開完班會回辦公室的路上,跟她搭班的同事易本正問她。
她點點頭,“我已經跟各個實習點負責的老師和司機師傅聯系好了,應該沒什麽問題,而且我送的都是市內的點,實在不行還能回來搖人。”
易本正也是藥學系的輔導員,他比陳見月早進校三年,馬上要下點的這批大四學生就是他帶的第一批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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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陳見月是第一次接觸實習送點工作,所以他很友好地承擔了市外實習送點,把相對較為輕松容易的市內送點工作留給了陳見月。
“明天我不在,萬一你有什麽事情可以聯系胡老師,她是老輔導員,什麽都見過,也很熱心。”易本正囑咐。
易本正有個外號,是學生取的,叫“易本正經”,陳見月看他帶着黑框眼鏡一板一眼的模樣,覺得學生取得外號還真是貼切。
“好的,謝謝。”她笑笑。
時間很快來到了第二天,陳見月有條不紊地按照事先的安排,一批批把在市內各大醫院和企業實習的學生送到相應實習點。從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她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總算在四點前把大部分學生交接完了。
最後只剩下一個點——雲想藥業。
雲想藥業京南分公司園區地處京南郊區,所以陳見月在安排行程時把它放到了最後一個,去學校把最後一批學生接上車後,陳見月坐在小巴車上差點累癱過去。
再堅持一下!等這批學生送完就能回家吃飯了!
她這樣告訴自己。
雲想藥業園區離學校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陳見月趁機在車上眯了一下,剛眯着,感覺還沒一會兒,司機師傅就提醒到了。
陳見月睜眼看了下手機,都已經五點半了。
她打了個哈欠拍拍臉讓自己清醒,提醒同學們下車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不要丢三落四。
這一批在雲想藥業實習的學生一共六個,三男三女,小巴車停在實習生宿舍樓下,陳見月本想看他們把行李搬到寝室就随車回去的,誰知剛下車,一個身影陡然出現在眼前。
“傅雲歸?!”
因為太震驚,陳見月直接吓清醒了,脫口而出。
學生宿舍樓門口,傅雲歸一身月白色廓形襯衫,袖口半挽,露出戴着黑色手表的小半截手臂,他的襯衫下擺松松地紮在筆直的休閑西褲裏,整個人呈一個倒三角形狀,比例好得像時裝雜志裏的模特。
似是早就知道她會來,傅雲歸擡手朝她打招呼:“陳老師。”
雲想藥業這邊負責實習工作的老師見此情景,立馬反應過來傅總今天為什麽親自過來,快速轉換了話術道:“陳老師,我們傅總說今天京南大學的同學第一次到雲想來,為了表示歡迎,他特地過來看看。”
CEO特地從向海跑到京南來,這歡迎未免太隆重了吧?
陳見月才不信他的鬼話,不過她也不關心,反正她把學生安全送到就走了,管他發什麽神經。
“呵呵。”陳見月扯着嘴角假笑兩聲。
等同學們把行李都搬下車,陳見月跟剛才說話的雲想藥業負責實習工作的王老師把學生交接好,轉頭就準備回到車上。
“陳老師現在就回去了?”傅雲歸擋住她的去路,“我們正打算帶同學們去食堂用餐,陳老師要不要一起去考察一下食堂?”
說起雲想的食堂,陳見月第一反應就是那個豪華大包廂和大圓桌,她才剛入職,可不想因為這種作風問題被人舉報,而且她現在光看見傅雲歸就想翻白眼,更別提跟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不了,司機師傅一會兒還有別的安排,我就先随車回去了。”
領導不在的時候陳見月連客套話都懶得跟他說,擡腿就要上車。
“待會兒我可以送陳老師回去,只是一頓工作餐,用不了太長時間的。”他出聲。
“陳老師,你還走不走?你要回學校的話我就趕緊把你送回去,今天我女兒過生日,已經搞遲了。”司機師傅在駕駛座上催促。
陳見月也着急,撥開傅雲歸就要往車上鑽,“不了傅總,我不餓。”
沒想到這下沒被傅雲歸拉住,被學生拉住了,“老師,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再走吧,剛才在車上我坐你旁邊聽你肚子叫了一路。”
說話的女生叫劉文珊,是個單純老實的小女生,她的眼神真摯,是很認真地在關心陳見月。陳見月也是真的很想跟她說:我謝謝你。
沒辦法,陳見月只好讓司機師傅先走一步。
算了,大不了待會她坐地鐵回去。
司機師傅走後,陳見月認命地跟在學生後面去了雲想藥業的員工食堂。
走進食堂,一排排餐食檔口整齊排列,天南海北的菜色花樣百出,整體的面積看起來竟比京南大學的食堂還要大一些。
進去以後,負責實習工作的王老師讓同學們去檔口随便挑,自己也識相地退開了。
一番挑選後,陳見月端着一碗麻辣燙在食堂的長桌前坐下來。
傅雲歸沒騙她,确實是工作餐,這種程度的工作餐她可以吃。
陳見月是真餓了,吃得狼吞虎咽,傅雲歸見狀,抽了一張紙巾遞到她嘴邊。
察覺到他的靠近,陳見月本能地移身躲開,待看清是紙巾後才接過,禮貌性地說了句:“謝謝。”
傅雲歸坐下後,很自然地把餐盤裏單點的一碗蛋炒飯推到她面前。
陳見月看見了,但沒有接,把t碗推回去,“謝謝傅總,不用了。”
傅雲歸似是不解,“你以前不是喜歡這樣吃嗎?”
陳見月繼續吃自己的,不冷不熱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人的習慣是會變的,更何況都過去十年了,好多事情我早忘了。”
從前的事,是忘了,還是不想提及,他們彼此心裏都有答案。
傅雲歸沒有強求。
那天在向海,他醒來時陳見月還在熟睡,他記得她以前說她早上起來必須吃早餐,不然會胃疼,可那時候已經過了早餐供應時間,因為擔心吵醒她,傅雲歸把衣服疊放好後便去了樓下餐廳點餐,想着待會兒她一醒來就能吃到。
可誰知等他回來時,房間的門大敞着,裏面早已沒了陳見月的身影,只有負責打掃的阿姨在工作。
“請問這個房間裏的人去哪兒了?”他問。
“退房走了啊。”阿姨奇怪地看他一眼,心想這人不是明知故問嗎?
心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墜,其實他知道陳見月昨晚留他并不是因為喜歡,他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道。
“我調來京南了,以後會一直留在這裏。”
傅雲歸拿起筷子,狀似無意地說。
陳見月的動作一頓,繼續吃自己的。
“哦。”
相顧無言,說得便是他們現在。
隔閡這種東西,好像一經産生,便再難消除。
風卷殘雲般吃完,把學生送回寝室,陳見月準備離開。
“陳老師,我送你吧。”傅雲歸主動說。
“不用,這附近有地鐵,我坐地鐵就行。”
“太晚了,我送你。”他堅持。
陳見月不想在學生面前跟他拉拉扯扯,只好道:“那麻煩傅總了。”
從雲想回市區的路上,因為太累,陳見月不小心在副駕駛上睡着了,等她醒來時,車子已經停在了她租住的老破小樓下。
足有三十年歷史的四層老樓前,電線杆子上纏繞着雜亂的電線,昏黃的路燈孤寂地亮着,像茫茫夜海中飄搖的漁燈。
陳見月看了眼車內屏幕上的時間,已經九點多了,他應該是到了以後又等了很久。
“你可以叫醒我的。”陳見月去解安全帶。
“是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他說着,俯身過來幫陳見月解開難解的安全帶。
微弱的路燈下,陰影籠罩上來,陳見月靠到椅背上,偏過頭拘謹地保持着距離。
聽到傅雲歸這樣說,陳見月心裏并不覺得感動,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年少無知的小姑娘了,花言巧語,說一套做一套的把戲看透後,男人們似乎也沒什麽新鮮手段了。
“傅總,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陪你演什麽舊情複燃的劇本,你的這些演技大可以不用向我施展。”她毫不留情地撇清關系。
“阿月……”
他輕喚,似是想要解釋。
陳見月有意忽視掉心頭的微癢酸澀,冷漠地說:“傅總,我們應該不算太熟,請你以後叫我的名字,或者陳老師。”
“不算太熟?”
傅雲歸重複着她這句話,“陳見月,在你看來我們是什麽關系?”
車廂內太狹窄,他靠得太近,咫尺之間都是他的氣息。
陳見月堅持不看他,裝作不在意道:“我們還能是什麽關系?頂多就是身體的關系,用通俗一點的詞概括應該叫……炮友?”
“炮友……”他似是自嘲般輕笑一聲。
身前男人的眼睫垂下來,投下的陰影擋住了眼底的神色,分不出喜怒,良久,才道:“好一個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