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對于萬保松的詢問,傅雲歸沒有否認,也沒有回答,只是微牽了下嘴角,岔開話題。
“萬院長,我們開始吧。”
衆人落座,傅雲歸作為雲想藥業的CEO,首先對雲想藥業的基本情況進行了簡單介紹。
十年不見,比起當初,他褪去青澀,長成了成熟穩重、獨當一面的樣子。
看着他在會上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樣子,陳見月心裏沒由來一陣酸楚。
她說不清是為什麽,可能是嫉妒,可能是自卑,也有可能就是單純見不得前男友過得比她好,各種感情混雜在一起,還有一些她不願意承認的後悔。
是的,陳見月後悔,當初說完分手後沒多久她就後悔了。
她和傅雲歸是怎麽分手的呢?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她自己也糊裏糊塗。
那是他們交往的第六天,彼時的他們剛剛經歷過靈肉結合,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如果不是新生要被查寝,陳見月真想每時每刻都跟他黏在一起。
那天晚上傅雲歸把她送回寝室,負責查寝的學姐們來過以後,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中只有一個想法——她想見他。
正好那會兒還沒到門禁時間,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和執行力,立馬下床穿鞋,跨越大半個學校奔向了國際學生公寓。
早秋的夜晚月色微涼,陳見月披着薄薄的外套,皮膚雖被晚風吹得涼飕飕的,但一整顆心炙熱如火。
她掏出手機給傅雲歸發消息,問他:“猜猜我在哪?”
傅雲歸從不會錯過她的消息,下一秒就問:“你不在寝室嗎?”
陳見月抱着手機笑得合不攏嘴,“你到陽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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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層的小高層公寓裏,屬于傅雲歸宿舍的陽臺燈亮起,他像是有某種預感,拉開窗戶往下看時,第一眼便看見了陳見月穿着小兔子睡衣蹦蹦跳跳朝他揮手的樣子。
可愛暴擊,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場景吧。
“等我!”
傅雲歸等不及電梯,九層樓的距離,他幾乎是四階下一步的速度,迫不及待地奔向陳見月。
年少的愛戀是所有情話的印證:如果是去見你,我一定用跑的,只要是去見你,路上的風都是甜的。
陳見月滿心歡喜地等着傅雲歸來見她,卻在這時聽見身後有人議論。
“看,那是傅的女朋友!”
“傅有女朋友?我們不是剛開學嗎?”
“這個世界總是不公平的,長得帥的人身邊永遠不缺美女,我上個星期還看見另一個美女來找他,然後那天晚上他就沒回來。”
“看不出來啊,我還以為傅是那種很正派保守的中國人。”
“中國有句古話:人不可貌相!我賭傅雲歸今天晚上又要出去。”
“你怎麽知道?”
“拜托!男人和女人夜晚相會還能有什麽?”
“嗯……我還是覺得傅不是那種人。”
“打賭?”
“賭什麽?”
“你的簽名籃球,我賭傅三天之內就會睡到那個女孩兒。”
“成交!”
那是兩個亞洲面孔的男生,因為用的是英語交流,所以他們議論時并沒有避着陳見月。
可是很不幸,陳見月的英語很好,他們的話被她一字不差地聽進耳朵裏。
傅雲歸從樓上下來時,在公寓門口遇見那兩個人,還點頭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看他們熟稔的樣子,陳見月一顆心直接墜到谷底,方才歡喜到壓也壓不下去的嘴角不知何時已完全垂下,陳見月強忍着顫抖,問他:
“你認識他們?”
也許是還沉浸在戀愛的甜蜜裏,也許是一路奔下來太匆忙,傅雲歸沒發覺陳見月的異樣,随口道:
“我室友。”
“轟”得一聲巨響,陳見月感覺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驟然坍塌了,可能是對傅雲歸的信任,也可能是她對愛情傻傻的憧憬。
她忽t然覺得無比羞恥、難堪、憤怒,她以為她交付的真心能得到同等的真情,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只是玩弄,他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easy girl,用他外國人的那一套!
“阿月……”
傅雲歸很自然地想來抱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滾。”
陳見月瞪着他,聲音裏滿是嫌惡。
傅雲歸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可看她如此抗拒,還是乖乖舉起手表示不會碰她,問她怎麽了?
陳見月那時候正在氣頭上,只覺得多站在他面前一秒鐘都覺得惡心,冷冷道:“沒什麽,玩兒夠了不想玩兒了。”
轉身就走。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傅雲歸根本來不及反應,他追上去擋在陳見月面前,濃眉擰在一起。
“你說的玩是什麽意思?你和我就只是玩玩嗎?”
陳見月當初有多上頭現在就有多破防,因為自己受了傷,所以就要用最惡毒的話語刺向那個罪魁禍首。
“不然呢?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吧?”
陳見月誇張地怪笑,“看你有點姿色逗逗你罷了,你不會還當真了吧?”
她罵完還覺得不解氣,又強調:“傅雲歸,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請你以後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看見你,永遠!”
這一次,傅雲歸沒有再阻攔她。
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餘光處,他似乎捂住了胸口,低下頭一副痛苦的樣子。
可那時的陳見月完全被羞憤沖昏了頭腦,只覺得他在演戲,還在心裏暗罵:裝什麽裝,死渣男!
一頓操作猛如虎,把人踹了以後,陳見月一連幾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天一回到寝室就躺到床上嗚嗚地哭,眼睛都哭腫了。
室友安窈見她如此傷心,勸她要不然去找傅雲歸聊聊,萬一是誤會呢?
可是陳見月拉不下臉,那天她把話說得那麽難聽,現在實在沒臉再回去找他,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誤會了他難道沒長嘴嗎?不會解釋嗎?這麽多天了連一條挽留的消息都沒有,擺明了就是心虛。
陳見月白天拒絕得硬氣,到了晚上又很沒出息,甚至還找借口幫他開脫。
畢竟在國外Date文化很普遍,愛才是稀有難得的,是不是在他的視角裏自己才是奇怪的那個?
陳見月的腦子很亂,可最終還是壓不下心中的不甘,給傅雲歸發去了消息。
“能見一面嗎?”
消息發出去,連續一整夜,陳見月一刻也沒敢睡,生怕一不小心睡過去錯過他的回複。
可一連十六個小時,那條消息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陳見月就是想幫他找理由也找不到了。
她的自尊心,又一次被傅雲歸踩在地上踐踏。
第二天下午,她氣急敗壞地沖到國際學生公寓樓下,讓宿管聯系傅雲歸下來。這種渣男,就算分手了也該給他一巴掌!
向宿管再三确認後,她才得知傅雲歸退學退宿的消息,瞬間呆立在當場。
好好好!玩過了就跑是吧!
死渣男,這輩子別讓我再遇到你!
懷着對傅雲歸的憤恨,陳見月封心鎖愛,一路碩博,到現在,好不容易在京南大學穩定下來要開始新生活,結果上班第一個月就碰見這個昔日戀人,今日仇人。
她真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瘟神都沒她這麽瘟的!
“死渣男!”
陳見月又忍不住在心裏暗罵,罵着罵着又開始胡思亂想。
死渣男當初跟她分手以後日子應該過得很滋潤吧?這都混上CEO了,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哪個女的倒了血黴會嫁給他?
這樣想着,視線不自覺落到他置于會議桌上那白皙修淨的手上。
竟然沒有戒指?
不過沒有戒指也不代表沒有結婚,沒有結婚也不代表沒有女朋友,沒有女朋友也不代表過得不好,總之看他過得好陳見月就生氣!
自己痛苦了好幾年才勉強走出來,他憑什麽沒事人一樣過得這麽輕松?
死渣男!真該死啊!
“陳老師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陳見月正在心裏大罵傅雲歸,冷不丁聽到他cue自己,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剛才的會議內容她一個字都沒聽,現在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沒有。”
……
按照慣例,有客來訪一般會有招待,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晚宴設在了雲想藥業的員工食堂。
說是食堂,其實有一層專門用以商務宴請和接待的包間。
足有一塊籃球場大的包廂裏放着一張氣派的大圓桌,桌上擺着鮮花和餐具,包廂整體裝潢是新中式的,古樸經典又簡約高雅。
因是私下場合,現場的氣氛較剛才在會議室放松了很多,萬保松主動向傅雲歸搭起了話。
“傅總年少有為,行事幹淨利落,跟我們國內的風格不太一樣?”
傅雲歸自然聽得出這番看似寒暄實則打探的話,并不避諱地說:
“的确是剛剛回國,對國內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希望以後雲想能有機會和京南大學能多多交流。”
見傅雲歸如此客氣,萬保松笑起來,“那是自然,互相學習嘛。”
“傅總也是學藥學的嗎?”
高海見氣氛不錯,很自然地幫着聊起來,想從專業切入找點話題。
“見笑了,我是商科,對于醫藥其實是外行。”傅雲歸淺笑,始終彬彬有禮。
高海情商很高,立馬接話,“我本科還是學材料的,跟醫藥也不怎麽沾邊,現在網上不都說嗎?大部分人的大學專業跟以後的工作往往沒什麽關系,都是工作時重頭再學,傅總您跨界做的這麽成功,我要敬您一杯,向您學習!”
他說着,端起酒杯向傅雲歸敬酒。
出來應酬,在酒局上喝酒在所難免,傅雲歸應下,白酒入喉,淺嘗辄止。
陳見月讀研的時候也跟導師參加過幾次這種酒局,她知道高海這一帶頭,馬上就會開啓沒完沒了的你敬我我敬你環節。
果不其然,高海酒杯才放下來,雲想藥業這邊跟高海身份相當的主任很快便站起身說了一些漂亮話敬萬保松。
一來二去,沒幾下就論到陳見月頭上。
雲想的人輪着番來敬她酒,她不好推辭,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她酒量不差,幾兩白酒對她來說不在話下。
按照酒桌文化,喝了別人敬的酒她也得去敬別人,雖然不情願,但在高海多次提醒和暗示下,她還是起身往雲想那邊敬了一圈。
輪到傅雲歸時,陳見月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
“傅總,我敬您。”
陳見月喝酒上臉,幾杯下肚面頰已泛出緋紅,傅雲歸擔心她喝多,可當着衆人的面又不能駁了她讓她難堪,只好眉頭微皺,嘴唇輕碰了一下酒杯。
“陳老師,你随意。”
看他只淺酌了一點點,陳見月心裏生氣,心想你就這麽瞧不起我嗎?我敬你的酒你就嘴唇沾一下,是有多不想喝?
然後憤憤地把自己那杯一口幹了。
傅雲歸見陳見月幹了,原本就微蹙的眉頭一下子擰到一起。
作為主人,他其實可以不用管對方喝多少,可對方偏偏是陳見月……
他無奈輕嘆一口氣,只好擡手将自己那杯也幹了。
陳見月沒發覺傅雲歸喝完後在場人表情微妙的變化,萬保松想起之前傅雲歸跟陳見月像認識的樣子,趁機又問道:“小陳,你跟傅總以前認識?”
這話算是問到陳見月的肺管子上了,她很想說不認識,但這明顯站不住腳,只能含糊地幹笑兩聲回到座位上。
可他們顯然沒想就這麽放過她,高海接過萬保松的話,“是啊,先前在會議室傅總還知道你的名字呢!”
傅雲歸見她反感,替她答道:“同學。”
“這麽巧?是高中同學?”萬保松知道陳見月本碩博都在京南大學,所以沒往這方面想。
傅雲歸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适時提起了別的事。
這頓飯最終吃到了晚上七點半,臨出發去酒店時,萬保松意外接到向海家裏的電話,說他的老父親晚上遛彎時把腿摔了,現在在明海一附院急救。
高海作為萬保松最忠實的狗腿子,又怎麽會放過這個表現的機會,當即讓原本要載他們三個回酒店的司機送萬保松去明海一附院,他從旁陪着。
下榻的酒店離雲想藥業至少七八公裏,這個地方又沒什麽公交,陳見月很想說你們把車開走了我怎麽辦?
未待她開口,傅雲歸便主動說:“我送陳老師吧。”
在萬保松和高海看來,陳見月跟傅雲歸認識,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萬保松又急着回家,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在高海的陪同下坐車走了,留下陳見月一個人在雲想食堂門口淩亂。
“走吧,我送你。”傅雲歸讓他的司機把車開過來。
陳見月第一反應是說不用,轉念一想為什麽不用?七八公裏的路她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你要送就送好了!
也不扭捏,直接拉開t車門坐上去。
一路上,傅雲歸幾次想找陳見月搭話,想問問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可陳見月一上車就閉眼假寐,他也只好作罷。
酒店的房間在七樓,到達酒店門口後,她公事公辦地道了個謝就準備走。
“我送你上去。”傅雲歸追出來,把車鑰匙遞給門童。
“随你便。”
萬保松和高海都不在,她沒必要再對他唯唯諾諾。
傅雲歸一路送她上到七樓,最終不得不在房間門口停下。
“我到了。”陳見月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好。”他保持着距離,帶些克制地說。
陳見月不理他,低頭拿房卡刷門。
那門也不知怎麽的,刷了幾次也沒刷開,門鎖滴滴地響個不停。
陳見月有些暴躁地使勁去按那門把手,甚至都想用腳踢門了,較勁時,一只白皙修長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
緊接着,“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
寂靜無人的樓道裏,安靜得連一根針落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一前一後站着,雖然隔着一拳的距離,卻足以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
門把手上,交疊的兩只手傳遞着體溫,一如從前那樣。
陳見月忽然很不甘心,憑什麽只有我一個人痛苦,你卻活得像沒事人一樣,還能光鮮亮麗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就是記仇,就是惡劣!如果我注定要一輩子活在回憶的泥潭裏,那我就要把你也拉進來,大家誰都不要好過!
“你有老婆嗎?”陳見月忽然問。
傅雲歸微頓,回答:“沒有。”
“女朋友呢?”
他不解,但還是答:“沒有。”
陳見月忽然轉頭,一把扯過他的西裝領帶,帶着醉意的氣息噴薄在他耳畔。
“那……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