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陳,這周六的訪企拓展會,你也跟着去一下。”
京南大學生命科學學院藥學系輔導員辦公室裏,坐在辦公桌前的陳見月聞聲擡頭。
她穿着一身草綠色連衣裙,外罩一件米白色薄針織,烏黑的長卷發用一根細細的綠發箍別着,露出光潔的額頭,正在整理即将接手的畢業班學生名冊。
聽到領導這樣的安排,白皙清秀的臉上原本就微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但又不敢把情緒表現出來,只能裝傻似的問了句:
“啊?我?這不合适吧?”
給陳見月安排工作的領導叫萬保松,是個個子不高的小老頭,也是她們學院的副書記兼副院長。
“沒事,你剛來跟着去學習學習,對你以後的工作有幫助,時間地點我等會讓高海發給你。”
小老頭不在意地擺擺手,說完不等陳見月再推辭就直接出了辦公室。
輔導員辦公室的門剛關上,陳見月的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下來。
其實剛得知考上這個崗位的時候她還是很開心的,畢竟在當前的就業環境下,畢業沒失業還能留校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京南大學是陳見月的母校,她在這裏讀了将近十年,本碩博都在這裏,能在熟悉的環境裏工作換誰誰不開心?
而且大學哎,朝九晚五還有寒暑假,既不是教師崗也不是科研崗,沒有課時壓力也沒有論文壓力,不要太爽好嗎?
來了才知道,沒有課時壓力意味着沒課上,拿不到課時費;沒有科研壓力意味着沒有上升空間,卷不了職稱;輔導員崗聽起來只做學生工作,實際上還要兼職行政和一堆雜事,純牛馬!
三月考試,四月錄取,五六月培訓,七月她就被抓來幹活了,暑假時間直接消失,從入職以來,她已經連幹了半個月了,一天也沒休息。
并且她還是她們這批新入職的輔導員裏最慘的,被分到了屁事最多的生命科學學院,正好趕上藥學系畢業班輔導員休産假,她直接被抓壯丁頂上了。
Advertisement
要知道,在各個年級學生裏,最難帶的就是畢業班!
一來學生已經經過幾年大學生活,都是老油條了,不會像大一新生那麽單純聽指揮。二來實習畢業事情一大堆,忙就算了還有就業率的KPI,一般老輔導員都要脫層皮更何況陳見月這種新兵蛋子。
各種不利因素堆起來,她光用想的都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就拿訪企拓展這種事來說,跟她有半毛錢關系嗎?領導帶着實習秘書去不就行了,抓她一個輔導員幹什麽?
“我真服了。”陳見月小聲抱怨。
不過抱怨歸抱怨,活還是要幹,周六上午一大早,陳見月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上了去向海的高鐵。
她們本次訪企拓展的目的地是向海的雲想藥業,主要是去談學生實習實踐工作。
陳見月不是醫藥類專業,所以不太清楚這家企業,但根據實習秘書高海發給她的會議材料來看,雲想藥業建企不到二十年,跟一些老牌的百年藥企相比算是後輩中的後輩。
但雲想藥業近十年的發展勢頭很好,跟明海大學和明海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都有深度合作,注重産品研發和生産效能,所以營收很可觀,股價一路攀升,在東部沿海地區小有實力。
而且雲想藥業在京南的分公司園區已經建好,下半年就會投入運行,這次之所以特地大老遠跑過來,表面上是談學生實習實踐工作,實際上是想談今後更深度的合作,比如校企合作共建實驗室什麽的。
當然這些都和陳見月沒什麽關系,她只想趕緊把今天混過去。
雲想藥業向海分公司坐落在向海市偏西的位置,離t市中心有一段距離,周圍都是工業園區,沒什麽商業建築,看起來雖不至于荒涼,但也不太熱鬧。
一下車,她們就被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請進足有十幾層高的辦公大樓,陳見月安靜地跟在副院長後面亦步亦趨。
雲想藥業的會議室在十五樓,她們一行三人到時裏面已經有人在等了。見她們進來,透明玻璃門裏幾個原本坐在會議桌前的人站起身迎到門口,跟萬保松和高海挨個握手。
陳見月資歷最淺,排在最後,這些人跟領導握完後也會象征性地跟她也握一下,陳見月全程半低着頭假笑。
因為全程半低着頭,所以她壓根沒看清楚那些跟她握手的人的長相,直到握到最後一個人時發現了不對勁。
視線裏,那雙手既白且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還帶着微微的涼。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黑色暗金線條紋西裝,明明是夏天,西裝的扣子卻扣得一絲不茍,裁剪合度的衣擺下,兩條長腿妥帖地包裹在泛着光澤的黑色西褲中,黑色皮鞋一塵不染。
覺得不對勁倒不是因為他穿得比別人貴,比別人帥,而是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直不撒開。
陳見月嘗試性地往後抽了兩下,他都以更重的力道抓住了,正當她心想不是吧這麽快就遇到職場性騷擾了嗎?一個清潤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陳見月?”
那人精準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尾音有一些上揚,似是驚喜、驚訝、不可思議。
陳見月擡頭,撞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視線裏。
說熟悉,是因為這張臉陳見月見過!說陌生,是因為她是十年前見的……
濃眉深眼,柔和中透着英氣;幹淨澄澈,清俊中帶着儒雅。
傅雲歸!
陳見月的腦子裏立馬跳出這三個字。
傅雲歸,她的前男友,被她踹過的前男友。
像是炸煙花一般,陳見月的腦子裏劈裏啪啦!這場面,她甚至覺得還不如職場性騷擾。
要死了!
像是做賊一樣,陳見月仿佛一只鴕鳥縮着頭想把手趕緊抽回來,可這一次他握得更緊了,像是得到了某種印證,疏朗的嗓音帶着确信道:
“陳見月。”
掌心裏開始升溫,肌膚相貼之處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來,沁濕了她的手和心。
陳見月看着那只緊握着自己,因用力指尖微微發白的大手,不知怎麽的,記憶倏然倒回到當初。
傅雲歸是她的初戀,也是她唯一一個戀愛過的人。
十年前,京南大學新生開學典禮上,陳見月第一次見到了傅雲歸,彼時的他正在代表國際學生在主席臺上發表演講,陳見月跟在場的許多女生一樣站在臺下,對他一見鐘情。
見陳見月露出癡漢的表情,室友安窈在旁打趣:“你要是能把他拿下,我操場直播倒立洗頭!”
那時的陳見月才剛上大學,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當即挑眉,“成交!”
洗不洗頭什麽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傅雲歸完完全全是她的菜!
清俊溫雅,瓊林玉樹,是标标準準的中式大帥哥,光是往那兒一站都覺得光芒萬丈。
陳見月不自戀,但這并不阻礙她對自己的長相有自信,雖然算不上頂級大美女,卻也是從小聽着贊揚長大的,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
是以,當天上午開學典禮一結束,趁着傅雲歸從主席臺上下來,陳見月擠在十幾個女生中間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同學,加個微信?”
因為同時遞上手機等他回應的人太多,陳見月本也沒想着一發就中,萬萬沒想到,衆多花樣各異的手機裏,傅雲歸唯獨接過了她的。
“好。”他說。
陳見月微怔,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清俊疏朗的男生。
他背着光,發絲的邊緣被陽光染成金色,秀氣的桃花眼裏瞳仁透着些許的棕,眼角下勾,眼尾波動,似春水般波光潋滟,又似山雲般氤氲飄渺。
他在笑,唯獨只對着她笑。
大概沒有人能抵擋這種縱萬山紅遍,我獨賞你一朵的偏愛,說實話,那一刻說不爽是假的。
陳見月上頭了,把一整顆心都掏出來,她喜歡他,想要他,想把一切都給他。
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那天晚上,傅雲歸急促的呼吸猶在耳邊,從脖頸,到鎖骨,到身體的每一寸。
“阿月,你真的想好了嗎?”
陳見月擁着他,順着他的手臂摸到手腕,用行動代替回答。
年輕的身體相貼,緊張引發戰栗,滾燙的肌膚交融着,帶着青春酸澀的美好。
那時他們十指相扣,傅雲歸的手很大,輕而易舉便能包裹住她。
一如現在,自己的手在他的掌心顯得那麽小,那麽無力。
“陳見月……”
他再度喚她的名字,時隔十年。
“陳老師,你跟傅總認識?”
正出神時,一個聲音打斷回憶。
萬保松聽見傅雲歸喚陳見月的名字,疑惑地插了一句。
思緒驟然被拉回到現在,陳見月心裏“咯噔”一下,飛快抽回手。
本想跟萬保松一樣喊傅總裝不熟撇清關系,哪曾想腦一抽,脫口而出:
“大總好!”
傅雲歸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