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陽謀
CH.7 陽謀
波濤翻滾，夜深浪湧，月光的淺白被陰雲遮掩，阿波羅號上氣氛焦灼。
“長官，先止損。”
書記官平靜地提醒着，年輕的船長将唇線抿得平直，拳頭死死攥緊。
“把所有人都綁上！讓炮兵開火。”
羅斯和黑袍的安東尼同時出聲阻止，生動诠釋了沒頭腦和不高興。
“不！憑什麽炸掉我的船！”
“不行！”
安東尼啞聲一笑，眼裏精光難掩。
“我們要抓活的。弗農先生，何不讓我們代勞？”
頓時，氣氛劍拔弩張，誰也不願讓步。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艘随浪搖擺的商船上，沒人在意那上了船的小旗令兵與幾名水手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弗農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東尼，沉默片刻後轉身走向船長室。
“你一個人回去帶人搜索，剩下的人當人質。十五分鐘後，開炮。”
一身黑袍的男人咧開嘴，準備狩獵的鬣狗眼裏露出興奮的冷光，伸手向着不遠處漆黑的戰船示意。
“跟我上船，去把那東西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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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促的腳步在海倫號內彙聚，所有人無聲地跟随着男人的人腳步向船艙深處快速移動。
他平和的聲音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
“聽我說，所有人把槍支中的火藥拆卸下來，接下來我們兵分兩路争取時間。”
火光照亮每個人的眼，有粗糙滄桑的，也有年輕柔軟的面容……他們都亮着眼，想要活下來。
亞當深吸口氣，給自己最後一刻喘息，随即溫和而冷靜地給出命令。
“我需要五個人身手好的，和我一起引開追兵，剃刀，你帶着剩下的人把火藥湊在一起，聽到口哨就引爆。”
“交給我吧先生。”
亞當着從懷裏掏出幾張票據。赫然是幾張沒有填寫權益人的地契。
“兩條險路，生死有命。我的朋友們，有句東方的古話叫‘有舍才有得’要不要來賭上一把？”
靜谧的暖光照亮男人英俊深邃的眉目，蔚藍眼眸蕩漾着惑人的柔和。
驚惶思慮的目光在人群間忽閃着傳遞，寂靜中一位精瘦筆挺的白發老頭走了出來。
“廚子當太久，好久沒練練手，陪先生您走一趟給孫子孫女們攢點家當好了。”
亞當笑着和人熟稔地碰了碰拳。
“謝了，老本。”
皮膚黝黑的疤臉大漢上前，嘟囔着抽走了一張地契。
“老子也拼了！反正您不會虧待我們的！”
陸陸續續又有人站了出來，剃刀見狀有些羨慕地抱怨。
“這也太大方了……”
很快，“機會”便紛發完畢。
殿後的亞當剛邁出艙門，聽到身後跟來的腳步，轉頭欲阻止卻對上她盈盈的，濕漉漉的琥珀色眼眸，圓溜溜地，無比乖巧。
“帶上我嘛。”
“別鬧，跟他們走。”
“沒有我你做不到的。”
登時，男人的眸子銳利地鎖住眼前的她，對方毫不躲閃，依舊用清澈的眼神回看。
“……”
許久沒有感受到手癢想掐死眼前人的沖動，亞當深吸口氣，拽過人就走。
見狀剃刀頗有眼色地咳嗽一聲，招呼道。
“好了！都別看戲了！手快點！時間就是生命啊！”
……
黑色的雙桅帆船在海浪搖晃中，漸漸迫近海倫號。
黑衣人們幽靈似的伸出繩索與勾爪蕩入船中，三人成隊輕巧無聲地游進艙中一寸寸展開搜索，像是狩獵時的蟒蛇。
船上沒有一絲光亮，越往深走腳邊橫躺着的“士兵”漸漸變多，空氣中還彌留着硝煙的味道。詭異的安靜讓漆黑艙內越發瘆人……
“我知道你在這，別掙紮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男人沙啞的聲音在船艙裏回蕩，回應他的只有的海浪。
咻，冷銳鋒芒在暗處一閃，疾風呼嘯，精準地紮破人柔軟的咽喉。
鮮血噴射，甲板上響起人屍體倒下的悶響。
敵人的獠牙已在暗處無聲張揚，被狩獵的危機感讓經驗豐富的殺手們也汗毛倒豎，越發警惕地望向四周的黑暗。
“不要動搖心神！老鼠偷襲罷了。奉勸你們，投降還能活。”
安東尼冷笑着無聲示意兵分兩路，包圍過去。
絞殺網慢慢鋪開，将獵物逼近包圍圈裏。
老本一個翻滾躲過劈來的刀，霎時暴露了行蹤，殺手們迅速逼近對準要害擊來。見狀躲在二層貨箱後的疤臉猛地自沖出來，掄起船上的鐵錨揮了過去。來不及躲閃的敵人登時被砸了個正着，倒下一片。
“本！蹲下！”
見狀老本一個翻滾繞到桅杆後，迅速翻上二層與疤臉一同躲進船長室裏。
安東尼嗤笑，懷中的瓶子越發燙手。
“呵，那就把麻煩都清除了吧。”
沖進船長室後，他們砰地關上門，迅速将可移動的櫃子抵在門前。絕處逢生，二人喘息着，沒有說話，從彼此的眼神中看見了決然。
一牆之外，數十名殺手迅速逼近……
下層的船艙裏，聽着頭頂聲響的少年少女們顫抖着将火藥拆卸出來彙聚到一處……
阿波羅號的船長室內，弗農舉着望遠鏡觀望着遠處的動靜。書記官在他身側，手上的懷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守在門側的傳令兵低着頭，似乎對現狀感到不安……
貨箱堆搭成的暗角處。
溫熱的呼吸落在耳畔，背後是他平穩的心跳。
亞當平靜的目光精準地鎖住敵人保護圈核心的“白毛首領”……
二十步……十五步……
是時候了，所有的棋已盡數派出去，成敗在此一舉。
危險的寂靜中，那張清豔得惑人的面孔溫馴地貼上匕首，親昵倚來，刃面的冷光照亮她笑盈盈的眼，花瓣般的唇無聲吐出些不讨喜的話。
“不怨我？”
男人面色不改地盯着入侵者，沒有應答。
芙蕾絲失笑。
這人真是不好懂，剛才分明生氣了一瞬，眼下卻又八風不動了！
他應該是計劃好要撞上某些人，但沒想到因為自己這個變數來的追兵比預想中多得多。
含笑的氣音纏纏綿綿地拂上了男人繃緊的下颌。
“你可別死啊~”
死了就沒法逗這樣的有趣人了。
亞當将面巾覆至眼下，環住身前的女人，将匕首壓在了纖細白皙的脖頸上。
“你也是。”
“都別動！”
暗處驚起一句高喊，男人挾持着漂亮女人詭異地出現在甲板上。
懷中的瓶子驟然發燙。安東尼回頭，尖利的匕首已然紮進了美人白皙的肌膚裏，絲絲縷縷的鮮血滲出。不知是過于興奮還是什麽原因，竟因少女那張驚豔而熟悉的面容有了些許眩暈。
“抓住她！”
霎時所有的殺手都向着二人湧去。
一個殺手躍起，狠狠地照着亞當的頭部劈了下來。
閃身避開，反手将匕首送進敵人的喉管，血液噴施，浸濕了面巾。亞當狼狽地地朝着船舷退後，一邊躲閃，一邊艱難地回擊。
啪地！鐵鞭抽了過來，左肩驟痛，他伸手迅速地蓋住了芙蕾絲的面容摟進懷裏。倒刺勾進肩膀上，狠狠将血肉撕扯開猙獰的裂縫。
下一秒，亞當瞳孔驟然縮小，眼前寒芒一閃，飛刀驟然而至，筆直地紮向面門。
噗呲，紮進了女人擡起的纖細白皙的手中，絲絲縷縷的血順着匕首流下，那手便怯生地縮了回來。
亞當咬呀，迅速地拔下匕首，對着人後那個白發的中年男人狠狠擲去。破風聲呼嘯，精準地刺進手下的眉心。
安東尼推開手下的屍體，陰鸷的面容裏滿是笑意，他目光貪婪地盯着那絲絲縷縷暗紅色的血液。
“還有功夫救人啊，看來該給你吃點苦頭了。”
他把懷中的黑瓶子掏了出來，拿出一個火折子慢慢燒了起來。懷中一直安靜的芙蕾絲就在那瓶子粘到火苗的瞬間，她纖細冰涼的身體頓時開始詭異地顫抖，發燙。聽見牙齒咬的咯咯響，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痛楚。
亞當趁機帶着人後退一大步，抵靠在船舷上啞着嗓子喝道。包圍圈随即縮緊，将二人圈在船尾。湛藍清冷的眼眸紮向安東尼。
“費這麽大力氣，難道你們想帶個死人回去？”
安東尼晃了晃瓶子，裏頭的小東西與瓶身碰撞出脆響
“她可沒這麽容易就被玩死，是吧？”
芙蕾絲顫抖着攥緊了手，被灼燒的痛苦讓感官格外清晰，她垂下眼，看見亞當肩上鮮紅的傷痕深得可見白骨。咬牙，心底默念着記憶深處的回聲，感受着波紋自大海深處擴散，從足尖一直滿溢到喉嚨。
海浪不安地翻滾，波浪撞碎在船身上卻停滞了片刻才消散。
大風吹散了漫天灰雲，月光清淺如霧，驟然傾瀉，大風吹開她的黑發，搖曳肆意，蒼白如紙的面容光潔得像蒼白的皮膚越發襯得深色的眉，淺色的眼驚心動魄。
她皺着眉，隐忍着苦痛，月光下像受難的聖女，側臉妖異的血痕為這張精致的面容添了破碎詭異的美。破碎地勾出笑容，張口。
時間停止了瞬息，驟然狂風呼嘯，從海底，自天上，一陣陣放大的聲波從西面八方驟然盡數湧來。那聲音嘶啞卻又動聽，似獸語又疑是人言，穿透身體與靈魂，似有無數生靈一同放聲吟唱。
瞬間三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僵直在原地，瞳孔深處泛起波紋。
最先回過神的亞當，連忙吹哨。
“開火。”
嘹亮的口哨聲劃破詭秘的寂靜。
剃刀狠狠踹了一腳扔在晃神的少年低喝道。
“扔出去！”
随即填充火藥，上膛，快準狠地開槍。
下一秒，轟地一聲震天巨響！
船體劇烈地震動搖曳，霎時濃煙滾滾，海倫號靠近吃水線上方船腹被炸出一個大洞。
被火浪波及的最近的阿波羅號上，沒能見到船尾争端始末的弗農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冷聲下令。
“傳令炮兵開火，擊沉那艘商船。”
異邦人确實狼子野心！
拘謹的傳令兵，低着頭，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是。”
意識到有什麽不對的弗農猛地轉頭看向門外。
那傳令兵正對着窗外大喊。
“船長令！向黑色船只開火！”
年輕的傳令兵回頭，冷漠的碧色眼眸裏露出一絲笑容，棕色卷發隐隐泛紅。
弗農猛地沖過去，大力而無濟于事地拍擊着反鎖上的門。
“該死的！奧克！！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