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伴君如伴虎
第41章 伴君如伴虎
黃泥小爐上煮着一小盅梨湯,紅藥正在修整自己精致的指甲,漫不經心地問:“這兩天得閑,他沒少折騰你吧?”
從君沒吭聲,輕輕地抿了一口紅藥先給他舀出來的一小碗冒着熱氣的梨湯,紅藥的動作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盡量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問:“昨天他怎的你了?”
從君的動作也是微微一頓,他擡頭看向紅藥,紅藥也瞟了他一眼說:“昨日,負責收拾将軍寝室內務的軍妓去收換洗的衣物,門口衛兵攔門,說将軍吩咐,他不在的話誰也不許進。”
女人家嘴碎,“好事”沒輪到自己身上,說什麽的都有。
這件事是從君沒有想到的,他昨日十分窘迫,将軍不許人進來,不知是出于獨占欲,還是不欲讓從君太過難堪。不過展戎身為三軍統帥,還記得這種小事,無論是出于何種考慮,都讓從君頗感意外。
那經歷之于從君,就像噩夢一樣,從君微頓,輕描淡寫地說:“就那事,還能有什麽?”
紅藥目光一滞,,沒再多言,一低頭,正瞥到從君腳腕上的金環,她剛才就聽到有什麽響動,在爐火的咕嚕聲中又聽不真切,這一問才知道聲音的來源。紅藥眼睛一亮,說:“哪兒來的?”
從君答:“将軍賞的。”
這金環分外耀眼,一看就不是凡品,紅藥心中喜愛,恍然大悟,知道是這首飾八成是從宅子裏搜出來的那批,後院許多軍妓都添了新的釵環,唯獨沒有她的份,紅藥撇了撇嘴巴,說:“這回的首飾我一件也沒撈到,盡把這些女氣的東西送你作甚。”
她說着伸手把那環兒從從君腳下摘下來,套到自己腳踝上試戴。
金環被紅藥佩戴,又是一種風味,從君即便骨骼再纖細,也到底是個男子,這首飾套在珠圓玉潤的女子的秀美腳腕上,更顯風姿綽約,紅藥的一截小腿圓潤白皙,像藕節一般,帶上這金環,竟有些像佛廟牆上壁畫裏的人物,端莊而靡豔。
紅藥這麽一看,更是喜歡得不得了,笑着說:“好弟弟,借姐姐戴幾天,可好?”
從軍淺淡地笑了一下,将那環兒從紅藥腳上摘下,又戴到自己腳踝上,說:“将軍不許摘的。”
紅藥豈能不知将軍脾性,但嘴上是一貫的不饒人,又恐從君被将軍這甜棗加鞭子給糊弄住,有前幾日射箭那事,她見從君這笑容,又誤會了,眯着眼睛“啧”了一聲。
這金環之于紅藥不過是件首飾,之于從君,卻是恥辱的烙痕,小公子只是淡淡地抿唇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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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東西都賞出去了,虧我日日替他管軍妓營的事,費這麽多心思,到最後,一個好都沒撈到。” 紅藥嘆道。
從軍神色有點踟蹰,想了想,還是開口,遲疑地說:“将軍似乎不喜歡你同我太過親近。”
“怎麽說?”他一個将軍,又不是三宮六院,哪會計較這等事。
從軍猶豫了一下,複述了昨晚将軍說的那句話。
紅藥聽了翻了下眼皮,不悅道:“是你惹了他不痛快,他拿這話糟踐我作甚?”
紅藥展開雙手,看着自己塗好的指甲,紅色的蔻丹分外鮮豔。
她從迎客榻上跳下,把煮好的梨湯端了下來,有些賭氣地說:“真不想帶他的份。”
從君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看着紅藥當真撈出了兩塊兒梨,把青瓷湯罐放到托盤上,說:“喏,端回去吧。”
兩人錯手之際,紅藥朝門口瞥了一眼,小聲地說:“聽說那監軍要回來了,你可知道嗎?”
從君一頓,微不可聞地輕輕“嗯”了一聲,端起托盤出去了。
紅藥跟着他走到門口,輕聲說:“說笑歸說笑,稱将軍心情好,你多哄着他。”
“我知道。”從君輕輕答,端着湯盅下了臺階。
從君回到主宅時,将軍竟已歸來了,這幾日操練的內容似乎都很簡單,将軍每每不到午休的時候就會提前回來。擔心将軍不悅,從君快走了兩步,穿過大堂,走進裏室,将軍站在窗前,正自己解着臂甲,聽得身後動靜,果不其然,說:“怎得終日不着消停。”
他這幾日才出去了這麽一小會兒。
“從君知錯,日後必門前恭候将軍。”從君輕聲說,“去為将軍煮梨湯了。”
他聲音平和溫潤,雖是在認錯,卻沒有請罪的意思,倒頗透着幾分親昵,讓将軍聽着,分外覺得悅耳。
他說着把東西放下,走上前來,為将軍卸甲,說:“将軍下午不出去了嗎?”
“本将無意将你禁足府中,你需得心中有數。”将軍說。
主子歸府,貼身奴仆卻不在,當屬失儀。從君知展戎意思,回答:“從君明白。”
“明日監軍歸來,本将要為他接風洗塵,除卻守崗士兵,其餘軍士下午放假。”展戎瞥了從君一眼,“你若無趣,本将下午可帶你逛逛集市。”
“從君榮幸。”從君說,他替将軍除好了甲,又為将軍整理裹在铠甲裏的衣衫,捋平壓出來的褶皺,将軍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公子的臉,小公子認真做事,渾然不覺,将軍道:“今日怎生如此乖順。”
小公子懵懂地擡眼,對上将軍視線,又垂下頭,說:“從君感念将軍寵幸。”
這倒是副好風景,小公子這模樣,叫人感覺十分溫柔,竟似有些羞赧的樣子,不過叫他在卧榻上歇了一歇,就能見到這新奇景色。展戎頗覺有趣,擡起他的下巴,小公子驚惶地看了将軍一眼,又垂下眼眸,展戎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嘴邊升起一縷詭異的笑意。
明日那監軍回來,洗塵宴,定是要風風光光地辦才是。
在展戎的視角,小公子的睫毛驚怯地抖個不停,光影落在他的臉上,像是蝶翼飛舞,将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小公子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心中很是惶恐,卻不能表現出來。
展戎放開他朝桌前走去,從君忙跟到身前侍奉,他為展戎盛好一碗梨湯,将軍竟給他賜了座,從君受寵若驚,又不敢違逆,只得小心翼翼地坐在将軍身側,小口小口的喝着梨湯,偷瞥着将軍。
将軍恍若未覺,說:“天涼了,該為你再做兩身新的衣裳了,下午在城中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料子,你可想要什麽?”
從君搖了搖頭,觑着将軍的臉色,過了一陣試探地說:“紅姐好像很喜歡我的金環。”
将軍自然吃得出這梨湯是紅藥的手藝,他頭也不擡,說:“她少罵兩句什麽都有了。”
從君立刻坐直了身子,微微僵硬,将軍饒有趣味地看向他,頗覺小公子天真,這軍中有什麽能逃得了他的耳朵,紅藥氣時罵他都不背人,還指望他不知道嗎?
小公子挑着眼簾怯生生地望着他,遲疑地問:“那将軍……”
“女流之輩逞逞口上之快,你當本将有多閑。”
這話叫紅藥知道了,又狠狠地呸了一口,剛被給了個小下馬威,到底把嘴邊的罵人話咽下去了,仍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從君不解,問:“将軍為何……”
“縱容我?”紅藥說,“他搭理我做什麽?我又不陪他睡覺。”
紅藥擡眼看他:“他是主子,說的話你不能不想,又都不能細想,誰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你服侍好了,便就是句戲言,服侍不好,什麽意思都可能有。可說白了,他犯不着來整治我。”
展戎那人,誰能猜到他的心思?說不定還在反月餅那個事兒呢,正處監軍歸來之際,從君這時候要是不得安分,那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紅藥點到為止,一句也不想多勸。
作者的話:伴君如伴虎并不是專指侍奉君王,是指大人物喜怒無常,比你權勢高很多,不受任何事物制約。
我太難了,我比監軍還難,要在将軍眼皮底下找一個機會能讓他倆幹上,還得情節合理,這不是他倆在偷情,是我在偷情!
紅藥:出于理智我得勸你兩句,出于情感我希望你們趕緊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