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征
第26章 出征
自攻城戰始,至今,已過了十日。
雙線朝敵城逼近,幾乎是同日開攻,展連英七日下兩城,攻第二城時,敵軍來援,有傾巢之勢,展連英另分一路直搗黃龍,正中敵軍埋伏,折損了将近半個團的八十多個兵士。
兩軍實力懸殊,按理不當出此差錯,展連英身為前線領帥,自是被記了一過,此次交鋒他挫了鋒芒,有些摸不清敵軍底細,自然謹慎了些許,叫士兵休整三日,再度調整攻略,才欲攻第三城。
另一線,邊城頗小,防守不備,較之展連英的動作要快了幾分,待展連英攻破第三城時,那邊已攻破了兩城,将另兩處城池死死圍困住,如計謀所拟,烹牛宰羊,開火煮糧,氣勢恢宏。
如是過了三天,城中糧草八成快要斷絕,有一隊士兵出來偷糧,被生擒,而前方探子來報,瀚城守兵毫無來援之意,亦是不見慌張,反而日日加固城池,看來,是果斷棄了這兩城。
再隔日,掖城軍府傳來疾報,糧倉失火,好在發現及時,只燒毀了兩座谷倉,乃是戎人一支十二人的死士潛入,對府中守兵位置與巡邏時間掌握得十分周詳,計劃得當,一批人吸引守兵注意,另有兩人潛入糧倉,借機放火,事發後立刻咬破口中毒藥自殺,只搶下了一個活口。
議事帳中一片安靜,展戎聽着各方線報,看完手中軍折,卻好似料到一般,并無愠怒之色,他将折子放下,輕描淡寫地說:“敵軍有能将,去查是誰。”
從戎境趕往掖城軍府,少說七天腳程,況死士偷偷潛入,不敢光明正大騎馬趕路,想要避人耳目,必定繞遠走山路,這一路過來,怎樣也需得一旬時間,這樣算來,對方出招,比他們攻城要先。
好在展戎治兵嚴明,安排得當,及時撲滅火勢,不然軍糧遭難,後院起火,必是不能貿然出擊,待到整頓完善,需至秋後,彼時戎人得了新糧,又好生整頓軍容,這一仗可就難打了。
這一招圍魏救趙頗有幾分計謀,且前方又抓住展連英弱點,誘敵深入,敲山震虎,一舉兩得。瀚城那邊全無動靜,想來已是準備了一場硬仗,取舍有度,統此戰者,必是熟讀兵法,有良将之才,展戎心中覺得有趣,這一仗打起來,才算有點意思。
從君傷得太重,離受刑已經過了五天,還是癱在床上起不來,偶爾被扶着能走上兩步,立時就是滿頭的冷汗。
紅藥為他煮着雞湯,砂鍋裏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紅泥小爐火勢輕微,紅藥說這樣炖出來的吃食才熟爛,時節雖已過立秋,白日仍然熱得很,紅藥坐在湯鍋邊,一會兒便是一身的薄汗,從君叫她:“紅姐,莫弄了,你歇會兒吧。”
紅藥搖了搖手中輕羅小扇,鬓發飛了幾下,她站起身來又給從君倒了杯水,說:“養你的傷,少操那麽多心,煮個雞湯能有多累。”
她拿了軟布墊在手上,捏起砂鍋的兩邊耳朵,立刻嘶嘶哈哈不停,疾走幾步把醬色小鍋放到桌上,吹了幾下手指,轉頭見從君瞧着他笑,又罵:“沒良心的,你還笑!”
從君笑眼彎彎,斂了神色,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不住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孩子氣。紅藥心頭一軟,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為他盛了一碗出來,拿瓷勺攪了攪,輕輕吹了吹,用嘴唇試了試溫度,把碗放到從君身側小桌上去,說:“還是燙,晾一會兒趁熱喝,趁着這陣子沒人折騰你,趕緊把身子養好了。”山與三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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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湯的香味撲面而來,從君看了看面前小碗,問:“紅姐,這些食材哪來的?”
他這幾日幾乎沒見過粗糧,紅藥煮粥都用細米來煮,摻着蓮子和紅棗,一煮便是一個時辰,盛出來時粥汁粘稠,米粒晶瑩發亮,縱是紅藥存有細糧,軍中也并無這麽精良的米,況這日日補身子的各種珍奇食材水果從未斷過,在營中如此,可謂奢靡,再被蓋上個什麽罪名,可就不好了。
紅藥把湯碗塞到他手裏,說:“吃就是了!吃窮他個王八蛋!”
從君一愣,紅藥豈不知他意思,說:“你放心,前線戰事吃緊,他沒空琢磨你,他是成大事的,縱便性格孤絕了些,也不至那般冷血,我要什麽,他都是給的。”
況軍中人看人臉色,從君受了這樣的責罰還是讓他活了下來,而紅藥對從君百般照顧,将軍亦未制止,都是見風使舵的,心裏也是有數,軍醫對他傷勢也上了心,其他雜事,尋常士兵,紅藥也都是指使得動的。
從君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低頭慢慢地喝起雞湯,可看他眸色,分明還是有些心事。
又過幾天,從君能下地走路了,每日下午,焦熱的時辰過去了,紅藥便把從君扶出來,曬一會兒太陽。
他這陣子常在帳中,膚色又蒼白了許多,明明被紅藥養得長了些肉,看着卻更單薄了。
奉江要去議事帳中,從此處路過,駐足遠遠地看着陽光下的小公子,靜立了一會兒才離去。
“監軍若是心裏惦記,何不過去看看。”他的随從小心問道,此人乃是他從京中帶出的親信,日日跟在左右,奉江每日都繞遠從這邊走,心思昭然若揭,旁人豈能看不出。
奉江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邁開了步子。
從君看似被展戎丢棄,實則不然。那日在校場,展戎在他面前親自抱起從君,顯然是在宣示主權,給他警告,而後又将從君丢回軍妓營,一則是對從君的責罰,二則是對奉江的挑釁。
——本将的人縱便棄之如敝履,亦不許他人染指。
從君如今身份低微,身不由己,若奉江貿然接近從君,必定要為他引來禍事,只得默默看着他受苦,心中備受煎熬,正落了展戎下懷。
前線每日都有新動靜,瀚城外緣七城都已順利拿下,前線雙線會合,直取瀚城,而敵軍做足了準備,瀚城城防固若金湯,至今已有三日,日日都有兵士負傷,久攻不下,毫無進展。
此次會上,展戎宣布,要至瀚城前線,親臨戰場指揮作戰,先行辎重,即日起行。
帳中其餘事務,安排詳盡,無可挑剔,手下将領各自領命後,展戎看向奉江,唇角微勾:“監軍何意?是同本将前往戰場,還是把守主營?”
主帥第一次出戰,監軍豈有不随之理,奉江看着他眼中促狹笑意,眼睑微動,平淡道:“自是随軍出征。”